“娘，您这是....”苏舜看看那箱子，又看看苏妈妈，神情犹自愣愣的。

苏妈妈注视着苏舜：“你不必担心，你既然有了心仪的女子，她必定也喜欢你，大小姐是不会反对的。”

“可她...”苏舜迟疑着，垂下眼睛：“您不知道，她家和陈家...”

苏妈妈微微摇头，笑的坦然：“大小姐的为人，你是了解的，她既然不反对，你安心成婚就是！”

苏舜抬头看着苏妈妈，笑容有几分苦涩，“可我的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大小姐！”

“我是陈家的人，却喜欢上了蔡家的女儿，这门婚事....”

他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将来，她爹爹蔡寅若是知道了，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陈家和蔡家，本就是仇敌！”

“她必定是个很好的女子，是不是？”苏妈妈忽然问道。

苏舜想起蔡瑶镜，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来：“是，她是很好！”

“满心满眼都是我！”

他眼神亮了几分，看向苏妈妈：“我这几日就带她来见您！”

“好啊！”苏妈妈一口答应下来，她神情十分期待：“你年前就将人带了回来，却迟迟不带来，我还一直等着呢！”

转眼，他神情沉寂下来，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是...”苏舜张了张口，想将外面局势，还有蔡陈两家的争锋说给苏妈妈听，想将他压在心底的事情，都说出来。

苏妈妈起身拍了拍苏舜的肩膀，安慰着他：“你将心放回肚子里，大小姐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在意什么？

苏舜怔怔出神，蔡瑶镜第二次来江州时，他原本十分惊讶，在知道了蔡瑶镜的心思后，他原本并不当一回事。

可蔡瑶镜十分执着，倒叫他犹豫不决起来。

从来没有人如同一团火一般，浓烈的感情这般炽热，燃烧着他，将他的心都一点一点的点燃了。

过往的岁月里，只有他家大小姐不在意他的身世。

当然，也可能不在意他的性别，有时可能还将他看做姐妹。

毕竟大小姐在年幼爱美的时候，不光拿丫鬟们试她新研制出来的水粉，也拿他试她新研制出来的胭脂。

就连最时新的衣衫，新奇好玩的玩意儿，他也有份儿。

叫人气愤的是，最枯燥无味的课，他也逃不脱要被陈霄抓着一起上。

两人换了装束避开守卫，屡次偷溜出去玩耍，闯了祸，两人一起受罚。

回想着过往，苏舜只觉他和陈霄像是两株一体的树和花，在陈家一点一点发芽长大。

他原本打定主意，这一辈子要护着陈霄，护着整个陈家。

可眼下，他却起了心思，要娶别人。

这人还是陈家的仇敌，蔡家的女儿。

苏舜心里隐隐难过，害怕陈霄以为他生了外心。

可谁知见了陈霄，她却十分不以为然，居然还畅想着他和瑶镜婚后生孩子的事情！

这叫他长达半年之久的沉重内疚之情，犹如一拳打到棉花上一般。

苏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担忧将来。

见他心事重重，苏妈妈劝道：“大小姐光明磊落，又深知你的为人，相信日后你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不然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苏舜顿时茅塞顿开，缓缓笑了起来。

看着桌子上箱子里，苏妈妈积攒了一辈子的体己，苏舜神情无奈，将箱子盖上：“娘，我是您的儿子，您将您的体己都给我做什么？”

“我娶妻，哪里还需要您拿银子？”

“我自己有银子，这些年的月例银子，还有之前打仗得的赏钱，我都积攒下来了！”

“够花销了，您的钱，还是收起来罢！”

苏妈妈笑他：“你跟我还这么见外做什么？”

“哪有儿子成婚，当娘的不帮着操持婚事的？”

“更何况，你将来的媳妇人又好，可别委屈了她！”

“将这些银子拿去，打首饰也好，买房子买地也好，都是你们小家的！”

苏舜连连摇头：“哪里要动您的钱，办婚事，儿子自己有钱！”

“这些，您留着养老花销罢！”

苏妈妈笑了起来：“大小姐一早就说，她给我养老呢，我还留钱做什么？”

苏舜傻了眼，忙驳道：“那不成，我还要接您出去，和我们一起住的，她怎么能跟我抢您？”

“我不出去，我还要看着团哥儿呢！”苏妈妈微微摇头，笑容满面：“出去做什么？”

“你们婚后，必定是要去任上的，我还是待在夫人和团哥儿身边！”

苏舜沉思片刻，方才说道：“等我婚后，叫她留在江宁府罢！”

“胡说！”苏妈妈佯装生气：“好好的媳妇，娶回来守活寡么？”

苏舜脸上一红。

苏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叫她留在江宁府做什么？”

“大小姐也不会同意的，你们办完婚事，该去江州就去江州，年节想着回来就成！”

苏舜低低的应了一声。

辞别了苏妈妈，苏舜转道去了城中的一座宅院。

这院子离着陈家有三条街远，闹中取静，一座小小的青砖石院子，里面长着一株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是苏舜自己用积攒下的钱买来的，原本预备着将来苏妈妈老了，接她出来，养老送终。

因着蔡瑶镜来了江宁府，将她们主仆二人暂且安置在这边。

苏舜翻身下马，走到门前。

两扇木门，上有兽首衔着铁环。

他抬手轻扣铁环，“砰砰”两声，铁环撞击木门，声音清脆。

不过几息，有纷沓的脚步由远及近，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霁月的脸来，她看见苏舜，忙惊喜喊道：“苏....”

话未说完，霁月忙回头朝内喊着：“小姐，是苏大人！”

“苏大人来了！”

话音未落，屋内传出响动声。

苏舜顺着霁月的视线看过去，蔡瑶镜已经下了台阶，提着裙子，朝他跑来。

她身着青绿直袖衫，浅红齐胸裙，佩着粉色披帛，她看见了他，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里面仿佛汪着一泊清凌凌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