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小诗画
除了阿里山,没有一处是安全的。百无聊赖的蛋蛋不知不觉就到了淡水县三芝区的渔人码头,也许这里有一个田螺姑娘吧。那是他雕刻的,里头有阿妈的影子,他这里找找安慰,也顺便看看她怎么样了。
嗨,都这么大了,还时不时想起妈妈!不幸总让人更渴望得到爱!
渔人码头是猪溜溜承包的私人的游艇码头。码头上除了游艇丶冲锋舟可以玩之外,沙仑溪南岸还有个沙仑溪高尔夫球场,有钱人的玩的地方。码头附近的福容大饭店的生意在夏秋两季的生意会更好些。
渔人码头往东,在沙仑溪之间的环岛北路内侧正在建一个现代渔村,就叫沙仑村,在沙仑溪入海口处还有一个沙仑别墅小区,那是为玩高尔夫的有钱人准备的,可以作为度假屋。
渔人码头的情人桥边,矗立着一尊石像,没多少人会注意到石像的意思,更有人叫她长发姑娘。
它是这个样子的:田螺高四米,口盖的直径有5米,田螺姑娘枕着右手,团身侧躺在田螺的口盖上,她双眼微闭,似乎正在慵懒的午睡,眼睑鼓鼓的,有流动感,似乎处在似醒非醒的那种状态,中长的百褶裙被左手压着,没压住的裙摆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里边的一部分大腿,头发很长,像一条条弯弯的榕树树根,盘着田螺,灵动地流向海水中,漂浮在水面上,并呈孔雀开屏的散开。
在石像旁坐坐,就当是跟阿姆聊聊。
渔人码头的快艇俱乐部的后院,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吵到他了,他注意到那是黑皮的人,其中几个他认识,包括那个叫野狐的。蛋蛋不想跟黑皮的人有交集,黑无常提醒过他了,他退出来,远离渔人码头,在南面的海滩看风景。
不远处的海面有三艘小型游轮,另有两艘冲锋舟在更远地方的海面飞奔,跟更远的集装箱货轮比,它们小得像蚂蚁。有一艘中型的游艇正往新北码头靠过去,最近的一艘中型游艇靠到了渔人码头,有些游人刚从游艇上下来,说话有气无力的,大概是晕船的游客;另外有些人刚要上这艘游艇,这些人挺兴奋的,话比较多。
有两个人从他身边经过,可能是正要上游艇的游客,其中一个中年妇女盯着蛋蛋看,然后对身边的女伴说:“老天爷的安排真太不象活,这个男人长得太漂亮,比女人还漂亮,可是还这么有男人味,真是没天理!”
“是呀,这个男人长成这样,真稀罕呀!”她的女伴也一直盯着蛋蛋看。
“也是,男人帅不帅似乎没多大关系,女人就不行了,不漂亮等於输掉了人生的一大半。是呀,老天真不公平。”
“那对大眼睛长在他身上真是可惜,应该长在我脸上才对。”
可能是女人的交谈引起了刚好从游艇上下来的小诗画的注意,她觉得两个女人说的一定是她的阿蛋哥哥。於是她扫视了四周,很快发现海边雕塑一般的订单。於是,她甩掉了刘国川,自己笑嘻嘻地先跑过去相见。
小诗画率先发现的他,可高兴了,一阵小跑冲过来就扑在蛋蛋身上,一边叫着:“阿蛋哥哥,是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出差啦?”
蛋蛋也喜欢这个小姑娘,把小诗画抱了起来,托在空中旋转。小诗画咯咯笑,双手平伸像飞翔的白鸽。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无肩连衣长裙。
小诗画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混得很熟。以前这个小姑娘没有什么阶层成见,跟第六阶层的保姆的儿子玩得很嗨。那时候,他经常给她的蜡笔丶铅笔外头刻上小猫小狗,她喜欢得不得了,拿给她的爸爸妈妈看:“看,阿蛋哥哥给我的刻的,漂亮吧!”。接下来又拿给她的幼儿园同学看:“我阿蛋哥哥给我刻的,漂亮吧。”。再后来,她的什么笔或者只要能刻的东西或者她的好朋友的,她都要蛋蛋在上面刻点什么。当时招娣笑话小姑娘,说她喜欢帅哥。周亚平也打趣说这是小诗画的个性,从小她就喜欢被帅哥抱,不喜欢美女抱。好多人跟着拍刘国川夫妇的马屁,真恶心。当时的刘国川是新北县的三重区的工商所所长。赵雨荷已经是特首府宣传部的发言人了。
因为蛋蛋的影响,幼儿园的小诗画就开始学画画,有时还要蛋蛋陪着一块学。现在她依然是个艺术生,练美术的。
小诗画一点儿都不怕他的黑手臂,反而很喜欢捋着那堆黑毛,就像给小猫小狗捋后背那样捋。
她曾经问他:“阿蛋哥哥,你的手臂为什么长着这样?真奇怪!”
“壁虎拉屎给拉的。”蛋蛋挖苦自己说。
“壁虎拉的屎吗?”
“对,壁虎拉的屎。”
“哈哈哈......壁虎拉屎的,脏死啦!哈哈哈......”小诗画把他的左手甩开。
“脏死啦?哈哈哈......”蛋蛋赶紧用右手擦,很用力的样子,真想擦干净的样子。他可不喜欢这个黑手臂,因为奶奶由此断定他是个扫把星。
有两年多没见面。这次见面15岁的她似乎安静了许多,也成熟许多。嗨,大概人长大都是这样的,变得稳重成熟,也变得不高兴,变得不好玩。蛋蛋还是比较喜欢小时候的小诗画。
把小诗画放下,蛋蛋问她考进了哪一所高中。小诗画回答了,还是练美术的,还是艺术生。
这个时候,刘国川过来了,带着三杯冰镇的柠檬水喝一杯爆米花。蛋蛋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叔叔好”,同时接过刘国川手中的饮料。小诗画叫他哥哥,他可不敢叫她妹妹,毕竟阶层有别。
对於刘国川,蛋蛋还是挺感激的。读初中的那会,要不是有刘国川说情,他就被学校开除,那么他可能就转学不了,还可能跟了黑无常,成了混混。
刘国川只是微微跟他点了点头,依然是那张不动声色的扑克脸。刘国川有点显老了,他的额头本来就高,现在少了些头发,变得有点前秃,但还没有皱纹,还有点亮,更有点官样。
小诗画跟小雪一样,15岁,身高接近一米七,胸部已经鼓出来,不过骨架比小雪修长,胸部也没小雪的明显,但还是不能当小孩子看了。
应付过了刘国川,蛋蛋又开始逗小诗画,说:“怎么长这么高?变豆芽菜,嗨,女孩子长这么高可不好找婆家!”
小诗画立马回应道那我就找你。刘国川呵斥她女孩子说话要庄重些。小诗画跟蛋蛋说话向来如此,随便惯了,突然无端招到父亲干涉,她不满地瞪了父亲一眼,无礼地说:“不要你管。”接着咕噜着抱怨说:“老管老管。”
被女儿这么凶,刘国川也没生气,只是跟在两个孩子后面,傻傻地看着蛋蛋的后背,突然,他开始转脖子,从右到左,五下,好像被老师惩罚似的。
说实话,刘国川跟蛋蛋几乎没有接触,即使是蛋蛋出生的时候,他也不在现场,后来有过几次接触,每次都让他想到陈柿子,进而想到他们一家的不幸。最最重要的时,蛋蛋为什么孤零零在这里,他大概知道些。蛋蛋比以前还不如了,流浪狗都不如,亲眼所见,感触就更深,他的心开始堵,不得不捶几下胸口。他已经有很多房子了,可是他的亲生儿子连一处借宿的地方都没有。
他想多了。蛋蛋还没那么惨,至少香林村有一处可以依靠,只是这个他不知道。再者,蛋蛋的心气也没那么弱,他有玉雕,也还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认可,作品没上柜多久,只要不是上万的,不出一个礼拜就卖光了。
小诗画不给刘国川面子,拉着蛋蛋的手,说:“阿蛋哥哥,我们不理他们,我们到那边的太阳伞下坐坐吧,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很忙吗?”
“不那么忙,不过前一阶段,出差了。”蛋蛋一边走一边说,还回头打量刘国川他们。
他心里正犯嘀咕:“怎么说都是官民有别,更何况自己现在成了盗窃犯。刘大人应该是知道我成了盗窃犯,可是他怎会放任我跟他的女儿一起玩呢?也许大家是熟人。他知道我不会对小诗画怎样。”
蛋蛋一边跟小诗画说说笑笑,一边不时转头看看刘国川和散落在码头刺槐旁边的两个小虫子。
“他会去举报吗?”蛋蛋又偷偷瞥了刘国川一眼,“应该不会,这个东家挺喜欢自己的,再说还有小诗画的面子。”
嗨,看来自己想多了,蛋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这一下把小诗画给吓的,她伸过手来拉着蛋蛋的手,疑惑地问他怎么啦。
“没什么。可能有只蚊子。”蛋蛋说。
小诗画不放心地擡头瞄一瞄他的头,找蚊子的血。
“没什么呀。”
“别管蚊子了,我们聊聊吧。”
蛋蛋关心起小诗画学画画的情况。小诗画回答还好,没有活力的样子,大概学习画画挺难的。蛋蛋问她怎么啦,是不是不喜欢画画啦。小诗画摇摇头,表示否认。蛋蛋问有什么心事?小诗画还是摇摇头,依然不说话。肯定有心事,蛋蛋判断,他有心事的时候也是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以傻乎乎的坐一整天。
自从阿蛋哥哥到奋起湖上了初中,他们就很少接触,后来,她去雕塑场找他,可是有时候阿蛋哥哥也忙,老是出差,一会儿在厦门,一会儿在安华,一会儿在贵云州,一会儿不知在哪。同样,她也忙,得学弹琴丶画画丶毛笔字,还学游泳丶打羽毛球。忙呀!大家都忙,一年难得见上几回。
“我不喜欢我现在的这个家。”小诗画说,“没气氛,没温暖。”
“不会啊,你爸爸对你挺好的,还陪你出来逛逛。”
“嗨,你不知道,不说那个了。”
小诗画把一桶爆米花递到蛋蛋胸前,蛋蛋抓一把。小诗画自己也吃,也喂蛋蛋,跟小时候差不多。
正聊着,走来三个年轻的女人坐在邻座,三个女人一直盯着蛋蛋这边看,眼光一个劲地朝她的阿蛋哥哥扑哧。
“讨厌。都什么人啊,没脸没皮的。”小诗画站起身来,对着那三个年轻的女孩发脾气。要是那三个女人凑过来,小诗画肯定跟她们翻脸。好在那三个女生也是脸皮薄,转过脸去,当初不知道小诗画在说什么。
“没礼貌。”小诗画兀自不解气地说。
天色不早了,刘国川在附近示意小诗画该回家了。他跟小诗画真有父女之情,虽然是仇人的女儿,但是她是他看着长大的,不是父亲也是教父。
小诗画邀请蛋蛋跟他们一起,蛋蛋推说他还有事。小诗画嘟着嘴,恋恋不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