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没有过一天陪在他的身边……”老太太自责地说道。
两人走到病房,老太太迎就跟刚把患者送到病房安置好准备离开的护士撞了个满怀。
“阿姨?你还好吗阿姨,我又没有撞疼你。”护士关切的询问道。
“没有没有,不疼不疼,我儿子呢?”老太太嘟囔着说道。
“您儿子?”护士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患者才反应过来:“您儿子在后面睡着呢。放心吧,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你先出去吧,我陪着老太太。”张易对护士说道。
“好,张院长再见。”说完,护士又看了一眼老太太确定没有撞伤她后,就侧开身子跟老太太擦肩而过然后离开。
护士一离开,老太太的视线没了阻挡,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的张军,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儿…儿子!”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往病床前走,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的走到患者的病床前,眼泪在眼眶里翻涌,她仰起头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张易,鼻子一酸,抽噎着问道:“我…我儿子…他…他真的没事了吗?他怎么还不醒啊?”
“阿姨,只是麻药的药效还没有过,而且受伤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输了血也得躺一段时间才能醒的。”张易对他解释道。
“躺一段时间……一段…是多会儿啊?他不睁眼看看我,我…我老太婆…不放心啊!”
老太太着急的拿着拐杖在地上乱敲。
“最晚明天也就该醒了,阿姨,请你相信我们,您儿子的手术非常的顺利,真的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放心吧。”张易对他说道。
“那,那做完手术,他就能慢慢全好了?”老太太皱着眉头茫然的问道。
“这个手术顺利成功,修复了他磕坏的下颌骨,还取出了在事故中插入股动脉大血管的钢钉,确实已经脱离了上午生命危险。
但从三脚架上高空坠落形成的腿骨三级骨折还没有修复,另外,是否磕坏了脑部还不确定,需要他醒了以后去做脑部CT才能排除这种可能。”
张易仔仔细细的尽量用最通俗的话给老太太讲清楚他儿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钢钉!?骨折?还…还怕摔坏了脑子?”老太太听到这里,心态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崩溃。
自己的亲生儿子从小就离开了她的身边,她选择一辈子孤苦伶仃不再婚配而去寻找丢失的儿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不仅儿子不愿意认她,而且生活惨淡、濒临食不果腹。
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故,好好的一个人说躺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还有一堆的问题不能确定。这叫她如何能不心痛和悲哀。
“您别太担心,骨折不是特别的严重,而且根据我们的了解,当时事故发生时他所处的位置离地面还没有特别高,脑部受伤的可能性比较小,只需要拍CT排查一下,其次就是骨折的问题,后续等他清醒以后做个小手术就可以了。”张易对她安慰道。
“小手术…这要折腾多少回啊…”老太太嘟囔着,眼里噙满了泪水。
“阿姨,您先坐下,不要太激动,既然已经来到了医院,就要相信我们医生一定会治好他,把他健健康康的送出医院。”张易向她保证道。
张易并非不知道向患者家属打包票说病人一定能好是非常忌讳的,但他同样也知道,这个老太太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点安慰和鼓励,而且他也有信心能够治好他。
老太太缓缓的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眼神就没有从病床上离开过,她张嘴又闭上,张嘴又闭上,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始终没有出声。
“阿姨,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张易对她说道。
“我,我…上个月,孩子他爹没了,临死了找到我给我打电话,跟我说…孩子在工地出卖苦力。
说这孩子,跟着他…没有过过一天安稳自在的日子,更…更别说是能富裕了,一天学没有上过,跟着他四处流浪躲债躲警察,他…他一天正常孩子的生活都没有过过啊!”
老太太说到这里,眼泪又开始不住的往下掉,张易不知道他能说什么,索性就不在出声,静静地听老太太说话。
“我…我找了这两个人一辈子,我宁愿,他被警察抓住,去坐牢,就算是吃两年牢饭,我也一定带着儿子在外面死等他。可是,可是他选择离开我,他…他还不跟我商量就偷偷带走了我的儿子。
他才三岁,我…我真的不敢想象,爷俩…爷俩是怎么度过的这二十来年的生活。不会做饭,没有生计……”
她边说边抹眼泪,言语之间,也能得知是两个相爱的人,一个不愿意拖累对方选择离开,一个为了爱的人死死等待。
只是这孩子,成了两个人为对方考虑的牺牲品,从小颠沛流离,可能甚至,都没有一次真的感受到过家庭的温暖和妈妈的关爱。
还是同样的感悟,幸福的生活大都如出一辙,不幸的生活却各有各的不幸。
“他…他…我前几天去工地上找过他,可是他说,他根本从来都不认识我,更不用说愿意跟我回家,甚至…甚至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路人一样的冷漠,他们把我当成得了失心疯的疯子,我被包工头从那个工地上赶了出来。”
放佛这一刻,她只有把她所受的委屈通通说出来,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憋在心里一辈子的事情,二十多年的等待所酝酿在心底的苦水,在这一刻全部被倾倒出来的感觉,二十年前,她也曾经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有美满的家庭,有可爱的儿子,跟最爱的人快乐的一天一天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