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小声道:“可怜的是新娘子。”
苏心瑜喃喃道:“也不知谁家那么狠心将女儿卖了。”
她自问自己的医术可以,但仅限于外科,绝对及不上整个太医院。
习武之人身受重伤,除了外伤,大抵还有内伤。
太医院是所有科室都具备的,诸位太医又是举国医术最好之人。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情况,可见陆承珝命不久矣。
主仆俩边走边聊,回到沐家已申时。
牛氏带人来客院:“心瑜。”
苏心瑜唤了声:“舅母,陆六公子那边怎么说?”
倘若陆家反悔,她也算对父母与原身有了交代。
在沐家住着,到底寄人篱下,双亲亡故的她得看人脸色,总感觉不自在。唯有舅父还算温和,对她的关怀不似作伪。
届时,她请舅父帮忙处理了恶霸,如此回家再谋生计。
牛氏笑道:“婚事得好好商议才是,哪能急的?”
说话时,一个抬手。
身后四个婆子立时上前,两两对付苏心瑜与琴棋。
动作迅速,力气之大,让她们来不及反应,只觉有块湿润的帕子捂在了她们的口鼻上……
只片刻,主仆俩相继软倒在地。
沐宝霞与马满满缓步来了客院。
马满满拿帕子轻抵鼻尖,哼声:“这三日一直在瞎捣鼓,听说还煮羊肠来着,臭死了。”
“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沐宝霞笑得轻蔑。
“还算值钱。”马满满亦笑,“婆母真是有本事,能谈妥这桩买卖。”
沐宝霞道:“嫂子的本事也厉害,想出了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将人赶走,又能得到钱财。”
“莫说了,屋子里收拾收拾。”牛氏下令。
马满满颔首:“对,她那些玩意全让她带走。”
苏心瑜醒来已是夜里。
屋外有喜庆的鞭炮声,眼前是块大红色绸缎。
心里咯噔一声,她挣扎起身,红盖头滑落,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大红嫁衣,双手双脚被绑着扔在婚床上。
周遭红彤彤的一片,不远处的龙凤喜烛燃得欢。
近处,直挺挺躺在她身旁的人亦身穿大红喜袍,面色发白,紧闭着眼。
定睛一瞧——
新郎竟是半死不活的陆承珝!
她,她才是那个倒霉催的可怜的冲喜新娘!
是舅母将她迷晕了,卖给陆家当了冲喜新娘。
要将她从沐家抬出,舅父自然也知晓。
枉费爹娘过世前曾说,今后让舅父舅母做主,将她嫁去陆家。
她果然嫁来了陆家。
嫁的不是陆六郎,而是将死之人陆五郎。
不行,她得逃!
一口吐掉嘴里塞着的布团,用牙咬捆在手腕上的布绳,三下两下地解开布绳,她再去解脚踝上的捆绳。
手腕脚踝被捆得发红,此刻已然顾不得了。
跨过边上半死不活的陆承珝,她下了床。
惊愕发现,床边堆着几只包袱,正是她从家里带到京城来的。
忙不迭地蹲下身,翻了翻,东西俱在。
包括今日刚得的手术刀。
背上包袱,捏起手术刀,轻手轻脚地隐在房门后,倏然想起一个问题——
琴棋同样被迷昏,此刻在哪?
是在沐家,还是也被送来了陆家,亦或被卖到了旁的地方?
夜色浓稠,屋外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去躲,却是来不及,门已被推开。
来人是个婆子,身后跟着数个壮实的丫鬟,她们见她醒来,也不吃惊。
“五少夫人……”
“别这么唤我。”苏心瑜整了整肩上背着的包袱,“我与床上那人并未拜堂,算不得夫妻。”
“堂已拜过,不过是公子与少夫人昏迷时所拜。”婆子拿出一张婚书,“婚书经由京兆府盖章,今日开始,少夫人与公子便是朝廷认证的夫妻。”
苏心瑜上前瞥了眼,婚书落款处,她的名字上按了个手印。
低首瞧自个的大拇指,果然有红色印泥。
“卑鄙!”她骂出声。
她昏迷着,他们架着她拜堂。
床上那人即将死了,他们也架着他,还美其名曰冲喜,陆家人就这般折腾陆承珝?
到底是想他活,还是想他的情况更糟?
陆承珝这个诬蔑她是匪贼,又整她划船的可恶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
她更可怜。
穿越过来的局面,真是糟透了!
婆子将婚书递过来:“少夫人若想撕毁,也无妨,京兆府存了档。”
威胁到这个程度,苏心瑜气笑了:“所以,我算主子?”
“是。”
“我那丫鬟琴棋何在?”
“还昏迷着。”
苏心瑜这才接下婚书,暗忖琴棋应该也在陆家。
她得寻到她,一起逃。
哪里想到婆子好似瞧出她的意图,冷着脸道:“方才琴棋醒来过,后被打晕了过去。”
说罢,关上了门。
并在门外落了锁。
“老奴劝少夫人老实点。”婆子在屋外喊,“这几个丫鬟都会功夫,少夫人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打。”
苏心瑜搁下包袱,揉了揉发疼的双肩。
包袱颇重,背得她肩膀酸疼。
抬眼看屋外几个粗壮的人影立着,一时半会,她是逃不了。
坐回床沿,探头看陆承珝的大拇指。
只见他的大拇指上也有红印泥。
这陆家真有心机与势力,能到让京兆府出具婚书。
时间一瞬一息地过去,大抵是无聊,亦或旁的什么缘故,门外守着的几个丫鬟开始轻声议论起这桩婚事来。
“五少夫人是真可怜,过了新婚夜,五公子若不能醒,她得陪葬。”
“真的假的?”
“要不然,府中那么多表小姐倾慕五公子,为何一个都不肯嫁?那是要命的事!”
“你哪里听来的?”
“自然是听主子讲的,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说话之人压低声,“五公子伤得太重,整个太医院都无法,若是冲喜都醒不了,新娘子就随他一道走。”
苏心瑜听闻,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敢情更糟糕的局面在这里。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以便听得更清楚些。
屋外的丫鬟又问:“为何?”
“三爷早不在了,他只五公子一个儿子。五公子如今这般,依照三爷以往得的军功,陆家与朝廷哪能让五公子孤零零地走,自然得有人陪着。”
“这么一听,五少夫人是更可怜了。”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