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第四种办法就是请一个手艺高超的玉匠回来?”谷奇坤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不是说贞石斋的生意就是因为太好才引起这般糟糕的后果吗,请个好的玉匠来只会适得其反吧?”
“我方才说过,贞石斋最大的问题便是铺子里的玉材已经快要没有了,要解决的话,一则就是能拿到更多的玉材,就如我刚才说的前三种解决办法,第一种显然不可能,第二、第三种的话,别说现在我们找不到买玉的路子,便是找到了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除非你愿意去向阿玛和额娘开口。”
“那怎么行,我都已经信誓旦旦的跟额娘保证过自己能够解决的,要是去找额娘的话那多丢人啊!”
“那就是了,那么我们只能走第二条路,那就是尽量减少客源,减少每天卖出去的玉器的数量,卖出去的少了,店里的存货自然也才能撑得久一点。”
“那跟找个手艺高超的玉匠回来有什么关系?”谷奇坤还是不明白:“哥哥,你说的清楚点嘛——”谷奇坤拖长了音调撒娇。
苏勒浅笑,“要想铺子里的客人变多的办法可能很难想,但是要想是铺子里的客人减少,那还不容易,方法绝对多的是,但是贞石斋在京城的玉石铺子之中一向都不出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意忽然间变好了,但既然现在生意兴隆,我们万没有把客人往外推再把生意搞砸的道理。如果这种势头能够保持下去,这间贞石斋一定会成为不输金石阁的另一间玉石铺子。”苏勒的眼神里透出兴奋的光芒,声音也不由自主的亢奋起来。
谷奇坤都快要被苏勒给绕晕了,一会儿说要让客人减少,一会儿又说不能把客人往外推,怎么可能做到既不把客人往外推,又让客人减少呢?
“在玉器店里买东西的人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先订做,过一段时间才来取的,我们只要在这一部分人里面做文章就可以了。”
“你是说延长取货的时间。”谷奇坤听苏勒这么一说就猜到了他的打算,如果本来十天就可以来取的首饰延长到半个月,那么里的玉料起码能够撑到大刘他们回来,到那时候事情基本就可以解决了,可是……
“可是哥哥,要是这样的话,那些订制玉器的客人恐怕会很不满的吧,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就延长我们取货的时间,他们肯定会这样想吧,你这样做还不叫做把客人往外推吗?”
“所以,”苏勒加重了语气:“我们才要找一个手艺足够高超的玉匠回来,手艺越好,能延长的时间就越长。这样不仅仅能够延长时间,还会让以后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
谷奇坤原来是想干脆想个说法把自己写的贞石斋的匾额换下来,这样贞石斋的生意估计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但是没想到哥哥竟然会想到如此一举两得的办法,同样的年龄,甚至实际上谷奇坤要比苏勒年长百岁不止,但是做起事来,谷奇坤才发现自己比之苏勒起来是远远不如的。
谷奇坤一早就知道,自己脾气暴躁,心思也不够缜密细致,但是上有老夫人、齐世和瓜尔佳氏宠着,下有苏勒哄着,又有丫鬟仆从一堆,哪个都唯恐伺候的不够贴心,就算瓜尔佳氏请来喜嬷嬷来教导她规矩和礼仪,还有官宦人家后院的一些龌龊伎俩,谷奇坤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听就算了,从来不曾放在心间,自己只是在这人间停留不过百年,哪里值得这般耗费心力,还耽误了自己的修行。
就说这次瓜尔佳氏拣了四个铺子分别交给谷奇坤、宝瑢、宝玥、宝瑷姐妹四人,宝瑢、宝玥、宝瑷就算嫌其铜臭勉为其难的也会认认真真,战战兢兢的管着,唯独是谷奇坤五个月只去了铺子一趟,只觉得有自己写的牌匾在便万事大吉了,弄到现在出了事还需要靠苏勒来解决才行。
“这么说哥哥你这几天竟然是天天跑去找玉匠了?”谷奇坤惊奇的问道:“你你是否找到了?”
“嗯,我打听到一位姓陆的玉匠,这几天就是天天跑去找他,可是……”苏勒的神情变得沮丧起来,声音也变得萎靡。
那位陆玉匠的治玉技巧当真如此高超,值得哥哥这般千方百计的请他前来,谷奇坤纳罕,要知道朝廷虽然已经除匠籍为民,但是几百年的传统观念并不是一时间就可以改变的,工匠的地位也就一直很低,究竟这位陆玉匠的技艺如何高超,竟然得苏勒青眼,三番五次的找上门去。
“你听说过陆子冈吗?”苏勒似乎看出了谷奇坤的怀疑。
“你说的是那位玉雕技艺享称‘吴中绝技’,所制玉器人称‘子冈玉’的陆子冈?这我当然知道,阿玛书房里不就有一件陆子冈雕的青玉婴戏纹执壶,被他当做宝贝一般,轻易不肯示人。等等……”谷奇坤惊道:“你既然提起,难道是这位陆玉匠跟陆子冈有什么关系不成?”
“嗯,他正是陆子冈的后人,《苏州府志》上载:‘陆子冈,碾玉录牧,造水仙簪,玲珑奇巧,花茎细如毫发。’徐渭在《咏水仙簪》中也曾赞过:‘略有风情陈妙常,绝无烟火杜兰香。昆吾峰尽终南似,愁钉苏州陆子冈’。据闻明朝皇帝明穆宗朱载曾命他在玉扳指上雕百俊图。他竟然仅用几天时间就在小小的玉扳指上刻出高出叠峦的气氛和一个大开的城门,而马只雕了三匹,一匹驰骋城内,一匹正向城门飞奔,一匹刚从山谷间露出马头,仅仅如此却给人以藏有马匹无数奔腾欲出之感,可谓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可惜的是,明朝覆灭以后这些玉器大多都不知所踪。”
“那为何我没有听过京城里有一位玉雕技巧高超的陆玉匠,如果他真的是陆子冈的后人的话,名声想必早就传遍京城了吧?”谷奇坤质疑道:“要不然就是他根本连陆子冈玉雕技巧的一成都没有学到。”还是哥哥被骗了。
“我难道会请个欺世盗名之辈不成,你放心,虽则我对玉器并不擅长,可是我的一位好友却正好是个中翘楚,据他所说,这位陆玉匠最起码有陆子冈八成的功夫。”苏勒道。
“那他为何名声不显?”谷奇坤不解。
“据我朋友所说,这位陆玉匠在顺治年间是内务府造办处数一数二的玉匠,不知是什么原因二十年前忽然间从内务府请辞,二十年间再没有为人雕琢过玉器。我去了几次都没能把他请来。”苏勒有些懊恼,自己虽然年龄尚幼,不曾打理过庶务,但是也是师从大儒、良将,曾跟阿玛打理军务政事,原以为做生意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不用费什么功夫,没想到自己连这件小事都办不好,那以后还怎么为官为将。
“你有见到他吗?”谷奇坤忽然问道,在知道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以后谷奇坤的神情就放松下来,现在只差把人请来了。
“前几次没有,后来几次就见到了。”只是他依然是冷言冷语的,也不曾松口答应什么。
“他想要要什么?”谷奇坤问道。
“嗯?”苏勒有些不解。
“那人既然是从内务府造办处忽然请辞,现在你多次诚心拜访也没能请他前来,这就说明他要的既不是钱也不是名,那么他究竟要什么?”谷奇坤并不像苏勒那么担心,那位陆玉匠既然已经从内务府造办处请辞了二十年,但是苏勒却花了不到十天就能够找到他,就说明他并没有真心隐藏起来,没有把苏勒拒之门外就说明他必有所求,但是从二十年都没有人能够请得动他,就能看出他所求不易。看哥哥现在这幅沮丧的样子,这要求他应该是不能办到了。
“是很过分的要求吗?”谷奇坤低下头,眼中暗光闪过,那个玉匠的要求如果实在过分的话,那就只能用强的了,虽然她现在法力还没有恢复,但是弄几张符还是可以的,一张傀儡符就能搞定他,只不过要想他的行动能够自主,让人看不出变化的话,那么符咒作用的时间就会减少很多。
“那倒不是,对于一个玉匠来说,应该算是比较合理的要求了。”苏勒摇摇头,回答道。
“哦,那就应该跟玉器或者是玉雕技艺有关了。”
“没错,你应该知道陆子冈最擅长雕琢水仙簪,他造的水仙簪玲珑奇巧,花茎细如毫发,几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可是这项技艺却失传了。”苏勒对此也很失望,他本来还想就算不能请他来贞石斋,起码也可以求一支水仙簪送给额娘,万一贞石斋保不住的话,还可以凭借它讨得额娘欢心,让她不要那么生谷奇坤的气。
“他不会要我们找一支陆子冈的水仙簪吧?”陆子冈治的水仙簪的确堪称一绝,但是却恰恰是因为太过精巧、纤细,反而不易保存,致使现在陆子冈的治品虽然保留了不少,但是水仙簪却一支也没有留存下来,如果他要的是水仙簪的话,那也难怪二十年都无人请得动他了。
“虽不中,亦不远已。”苏勒苦笑:“他要一支时令花簪,不论是什么玉雕琢的,也不论雕琢的是什么花,只要他能看得上眼就行,而且他也明白自己看得上眼的必属珍品,因此并不据为己有,仅仅用来观赏琢磨半月而已。他虽然这么说,但是自古以来凡是有所成就的玉匠所擅长的不是雕琢礼器就是摆件,鲜少有玉匠以雕琢女人佩戴的发簪闻名于世,我所知道的也仅仅是一个陆子冈而已,要想找一个合他心意的玉簪,难矣——”
“要是不难的话,恐怕这陆玉匠早就被人请走了,也不会有我们什么事了。你也说过我们贞石斋在京城只是一间小铺子而已,你都能打听到这位陆玉匠,更不用说是其他的铺子了,恐怕早就请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这位陆玉匠这种固执、又臭又硬的脾气,用来当挡箭牌最合适了。”谷奇坤笑着说道。
“难道妹妹你有能让那陆老头合意的簪子?”苏勒见谷奇坤神情轻松甚至还有心情调笑,狐疑的问道。
“你等一下。”谷奇坤说完就往内室走去。
不一会儿,谷奇坤托着一只黑色雕花的盒子回来。
“你把这支簪子拿给他看吧!”
苏勒半信半疑的接过来,入手一看大惊,这盒子色泽黑而有光泽,手感油粘而微凉,香气醇厚温和,分明是用上等沉香木制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簪子,竟然用这么名贵的簪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白玉牡丹花簪,一般要做好一枚玉簪,起码需要浪费本身三倍以上的玉料才行,因此玉簪的形状都比较纤巧,而这支玉簪则不同,簪头的牡丹花竟然有半个手掌大,玉质光滑细腻,花瓣重重叠叠,乍一看竟不像是玉做的牡丹,而像是牡丹花凝成了玉。
小心的拿起来,入手滑腻,一股香气袭来,苏勒觉得精神一震,身体也变得轻松舒适,这时苏勒才忽然发现香气竟然是从簪子上传来的。
“这是香玉,你从何处得来的?”苏勒大惊失色,谷姐儿怎么会有这般贵重的簪子,恐怕宫里的娘娘都没有,难怪要用沉香木做簪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