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

《推倒》

番外司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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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司马南

溪落镇坐落于莽莽大山脚下,虽然地处南蛮却也是个富饶之地,镇内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的平淡如水,生活少了茶前饭后的八卦是非,若非要说点乐子出来,话题绕来绕去仍逃不脱镇南的威扬镖局。

威扬镖局郑总镖头郑好仁有个女儿叫郑非,女儿身男儿心,喜舞枪弄剑欺强霸恶。女子十三及笄便可为人妇,可郑非偏偏年过二十嫁仍是待嫁闺中。按常理推算,郑非愁嫁,该是食之无味夜不安寝才属女子该有的心态,可她不急,真的一点也不急,吃时该吃睡时该睡,镖行天下。

郑总镖头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唯有爱女一枚,可偏偏女儿不争气,他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大半生的积蓄请了不少媒人却仍没将女儿送嫁,徒然愁白几许头发,若只是如此便也作罢,可她自从押镖回来之后比以往更是怪异。

押镖回来那天,她跑到集市买了一只斗鸡跟一条笨黑狗回来,分别关在两个笼子里不给吃喝,足足饿了两天之后她扔了块碎肉,将斗鸡跟黑狗同时放了出来。饿了两天的狗跟鸡,一见吃的,不要命地往前冲,可肉只有一块,为了活命它们只有拼了。

生存之计,不得不展开血肉拼搏,可是打架这事,打多了容易上瘾,哪怕后来郑非每天将它们喂撑了,夺肉之恨早已溶入骨血,它们一见面就斗个头破血流,不见血不收兵。

郑好仁拿斗鸡眼瞪着翘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看鸡犬相斗的郑非,没耐心的吼道:“你有心情看它们打架,为什么不看看我给你选的对象?”

“爹,我都派人去打探过了,那些男人没一个合眼的,女儿实在没兴趣。”郑非拿杯盖拨弄着茶杯中的浮叶,心平气和道:“我的终身大事您还是少操些心吧,总有一天我会嫁出付出的,现在只是桃花运未到啊。”猿粪这个鸟东西,又不是挤挤就有的,哪由她说了算,反正她对那点破事的宗旨就是——宁缺毋滥 !

郑好仁怒火攻心,“他们家境好,相貌好,配你绝对是绰绰有余。”

“好什么啊?”郑非打了哈欠,“李大牛是杀猪的,周发财是耍猴的,还有那个刘富贵是卖米的,没个跟我相配的。”

“你就是个押镖的,哪来那些乱七八要求,有人娶你就不错了。”郑好仁被女儿的挑剔气得口不择言道:“你若不是挑三挑四的,我的外孙都可以打酱油了。”

“府中有下人,打酱油这种闲活让他们去做就行了。”郑非将茶一饮而尽,正色道:“爹,成亲这事真的不急,我这段时间有更重要的事,等这事大功告成了,到时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婿都有。”

郑好仁崩溃,哀求道:“算爹求你了,你嫁猪嫁狗都没问题,只要能立马出嫁,爹所有家当给你当嫁妆。”

“人生大事,我会慎重考虑的,爹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平常心平常心。”

哭过闹过只差没上吊,再次受打击郑好仁见女儿铁石心肠,只得将心思放在郑非的丫环身上,他将丫环偷拉到一旁叮嘱道:“这些天天气热,小姐可能烧坏了脑子,你可得看紧一点,一旦有异常马上禀报。”

凭着鸡犬相斗多日的场景,丫头非常认同老爷的说法。小姐不嫁,她想嫁也嫁不得,如今只得站在老爷这边,联手将小姐嫁出去了,她才有出嫁的可能。

一场暴雨后,郁闷的天气终于清爽起来,郑非抱着那只硕大无比的斗鸡带着丫环出门逛街。

上了茶楼临窗而坐,点心刚上桌茶水未到,眼尖的丫环惊讶地望着街上出现的一道颀长身影,欢喜道:“小姐,是司公子,司南公子。”

司南,镇北绸缎庄司老板的儿子,天生好皮囊,生性风流倜傥,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纨绔子弟心高气傲,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郑非鄙视道:“每次他一出现,你就好像特别激动。”别看司南长的是副人样,嘴巴可毒的很,记得丫环有次在街头跟他偶遇,她痴痴向前朝他问好,却被他骂个狗血喷头连咒祖宗十八代,说这等货色别来瞎他狗眼,早点回家吃饭去,害得小丫头足足哭了三天三夜才缓过神来。

可某些人偏偏好了伤口忘了疼,花痴依旧。郑非腻不明白,这厮中看不中用,为何能让全镇少女芳心暗许。娘希匹的,光天化日之下,他的俊郎模样看的更是一清二楚,引的她似乎都有些蠢蠢欲动。

“司南公子长的俊,光是看着都让人胃口大开。”丫环往嘴里塞块糕点,腮帮子鼓鼓。

“啊,小姐,你的鸡,鸡跑了。”丫环见着一团火红色的影子往人群中冲去,当即惊叫起来。

郑非探头往窗下而望,她家斗鸡像只离弦的箭往司南冲去。不,准确点说,是冲向跟着在司南身后那只老瘦黑狗。

“喔喔喔……”斗鸡高鸣,飞展翅膀张开金黄大爪子往老黑狗扑去,尖锐的嘴巴狠狠啄了下去。机会难得,它曾多次输给家里的那只年轻黑狗,这次难得运气好碰见只老弱病残的,一举干掉它一雪前耻!

“汪汪汪……”背部突遭袭击的黑狗痛叫一声,忙一个翻身凶狠的张嘴咬向斗鸡的脖子。

一鸡一狗,当街大战,鸡毛狗毛齐天飞。虽说姜是老的辣,可黑狗毕竟上了年纪,而斗鸡正值年轻气盛时,几十个回合下来,黑狗明显处理劣势。

“汪汪汪……”黑狗发主人发出求救信号。

司南一听到信号,马上冲过去一脚踹飞斗鸡,黑狗扑向前咬住它的翅膀,他向前走几步揪起斗鸡的脖子,命令道:“旺财,咬它!”

旺财一口用力咬下去,咬下一嘴鸡毛,疼得斗鸡喔喔嘶叫。

畜生打架本属正常,不正常的是司南帮着他家的狗打架,欺负的对象竟然是只鸡。

虽然自家的鸡闯祸在先,可偏偏郑非也是个惹事的主,容不得他人骑在自己头上。她轻展轻功自二楼潇洒跃下,以蜻蜓点水之姿轻落在他身后。

纤纤玉手轻搭在他肩上,司南转身,对上郑非笑意吟吟的脸。

自在气头上的司南口不择言骂道:“臭女人,滚一边去。”他宝贝了十几年的狗,竟然被一只野鸡欺负,定要活撕了它!

溪落镇谁人不知帅到掉渣的司南公子有个怪癖,爱慕他的少女数不胜数,他不爱红妆唯独偏爱自家那只老弱病残的黑狗。谁若动了他家黑狗一根狗毛,男女老少美丑善恶照打不误。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这是一场跨越种族的人兽恋。

可歌可恨的人兽恋,撒裂万千待嫁女儿心,她们连做梦都在咒诅那只狗早点上刀山下油锅。

郑非心平气和道:“司南大少爷,你打的这只鸡,是我的。”

“你的?”司南一听,怒得箍住郑非的手腕,“它打伤了我的狗!”

郑非挑眉,“我的鸡是打伤了你的狗,可是你打残了我的鸡。所以……”

“所以?”司南一把将斗鸡扔在地上,黑狗扑了过来咬住。

狗快,郑非的动作更快,她一拳挥出打歪了司南的脸。

那场架,在很多年之后仍被人为人津津乐道,甚至风靡了整个溪落镇。

“小姐,你向来都是速战速决的,为何这次……莫非?”丫环的眼珠子溜溜转。小姐自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打架是出了名的狠,明明一拳就可以解决掉司南少爷,为何要跟他滚在地上肉搏半天才分出胜负?

郑非简言避之,“我今天不在状态,下次再教训他。”

丫环内牛满面,可怜的斗鸡,可怜的司南少年,竟然遇上小姐辣手摧草,愣是拳打苦命鸳鸯打散了人世间最为艰难的人兽恋。

溪落镇好久没有出过轰动的事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司南抱着旺财前脚刚踏回寝室,司夫人后脚就跟了进来,万分着急道:“宝贝,听说你跟郑镖师打架了?她喜欢上你了?想通过这种特殊方式跟你交往?”

“有点误会而已。”司南对娘炮轰式的追问并没有多加理会,他着急地帮旺财上药,安抚、顺毛。

司夫人悄然叹息,他对旺财,真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耐着性子等他处理完伤口,她试探道:“百事孝为先,你也不想司家绝后吧?王媒婆跑遍了附近的几个镇给你选了二十多位出众的姑娘,画像我放在你房间了,一会去看看吧。”

司南沉默不语,旺财有气无力的“汪”两声。

“你看,连旺财都同意你成亲了。”司夫人劝道:“你跟她,今生无缘,忘了吧。算爹跟娘求你了,你是司家最后的血脉,责任重大啊,别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司南侧脸,一直给旺财顺毛,司夫人黯然神伤,孤寂的退出房间。良久后,司南怔怔发问,“旺财,你说我真的该成亲了吗?”

“汪汪。”旺财蹭着司南的大腿。

“你说她过得好吗?”

“汪汪汪!!!”旺财猛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瞪地对着司南狂犬不已。

司南苦笑,“好吧,不提她不提她。我听你跟娘的话去相亲成了吧?”

激动的情绪得到安抚,旺财重新温顺地趴在司南身上。

“除了她,敢打我的,那泼妇算是第二个,敢打你的,除了咕咕,那个斗鸡算是第二只。”司南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报仇的。”

入夜,丫环将一大堆画像抱回司夫人的房间,“少爷将这些画全退回来了。”

悲从中来,司夫人重重叹气,司老爷在一旁安慰道:“他既然不想成亲,就听天由命吧。”

司夫人眼眶发红,“他若是一直不成亲,不仅是继后香灯的问题,还有……”

司老爷忙捂住她的嘴,严肃道:“难得重新活过,旧事别再重提了。”

有苦难言,司夫人坐在桌边,茫然望着画像发呆,半天后突然惊道:“不对,老头子,画少了一幅。”

两人对眼相望先是一怔,紧张地将画点了十来遍,继而喜笑颜开,“也许,他终于看中了某位姑娘。”

打了一架,疏通筋骨的郑非一夜好眠,如果丫头不来叫醒她,赖床会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你确定,司家派人跟爹提亲?”郑非头痛,匆匆披件衣服冲向客厅,谁知媒婆赶着报喜溜得贼快,只剩满堂聘礼跟心花怒放的郑总镖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终于盼到有人主动上门提亲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郑总镖头拉着郑非的手感动到眼泪鼻涕齐飞,“女儿啊,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当初虐鸡虐狗是为哪番,此举实在是高,高啊!不愧是我老郑的亲生女儿!”

“你答应了?”郑非急了。

“我能不答应吗?”难得走狗屎运,别说是司家少爷,只要有人肯上门提亲,哪怕男家是倒夜香的,他都答应。

郑非满脸黑线,“马上退婚。”

“想退婚,做梦!”郑总镖头见女儿认真的神态,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可他岂肯放过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个村没了那家店,她不知何时能嫁出去。

命人马上将聘礼送到书房上锁,他跟郑非远起捉迷藏的游戏,独自翻黄历选婚期。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他家的这盆水供了二十年,早想泼了。

逼父退婚无望,冷静下来的郑非决定从长计议。

提亲事发后第二日,郑非出门闲逛,巧碰到司南在茶楼喝茶,她从他身边经过,坐在对面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司南送她一记冷眼嗤笑。她挺会选地方的,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定要百般羞辱她。

冷冷起身结账,一摸腰间空空如也,司南脸色僵住了。小二眼巴巴地望着他,那吃白食的鄙视眼神,司南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我……”赊账先吧,司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有头有脸之人,茶楼岂会不卖他人情。

“司少爷,本店向来不赊账,你……”

“小二,司少爷的账,由我来付。”郑非似笑非笑,不计前嫌替他解围。

司南回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张大恶毒的嘴巴,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他狼狈的下楼,连“多谢”也没留下。

郑非心情甚好地喝完茶,起身掏出钱袋付账,丫环捂嘴惊讶道:“小姐,这不是司南少爷的钱袋吗?”小姐何时转行做扒手了?

这种无耻的事,小姐竟然做得出来?难不成明里跟老爷闹退婚的事,暗地里却在玩欲迎还拒的招术?

小姐,司少爷这男人你到底要不还是不要,来一刀痛快的。若是不想要,她可想要啊。

从茶楼出来,郑非轻吹着口哨,春意盎然的逛街,其间她又意外碰到了脸色发臭的司南二次。

一天连遇三次,真是躲不过的猿粪啊。第四次相见,人遇柳梢下,两人怒目相对足有半刻钟,丫环适应不了如此强大的气场,很有自知之明躲到一旁去了。

司南走向她,脸色发臭道:“提亲的事,我早上才知道是娘偷偷瞒着我做的,你别太得意了。”他只不过是在一堆画像中意外看到了她那讨人厌的脸而已,他二话不说将她的画相扔到垃圾筐里,谁知阴差阳错被下人捡了回来放在画筒中,竟然让娘误会他对她有意,于是先下手为强找媒人登门提亲去了。

世界疯了,他跟她隔着鸡仇狗恨,却闹出这等荒唐事。

郑非心情甚好,“想来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有退婚之意呢。”

“真的?”司南眼睛一亮,如果她真肯退婚的话,她打他的事可以再商量商量。

郑非点头,随即尾音一拖,“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司南脸部抽搐,咬牙道:“你耍我?”

郑非一反常态,温吞着性子道:“我原本是想退的,可是刚才你用那种污辱的眼神望我,我后悔了。想退婚,除非你向我道歉。”

司南骂道:“臭女人,我用什么眼神污辱你了?是你对我一直存有非分之想,借用如果卑鄙的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现在竟然还敢信口雌黄?”她打他,替付茶钱,一天偶遇数次,分明都是她深深爱慕他的种种不正当行为,别以为她反其道而行,他就会看上她了,又是花痴一个,没劲。

“看看,就是这种眼神。”郑非无惧他冒烟的怒气,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指指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道:“就是这种死鱼眼吐泡的眼神,彻底污辱了我的人格。不道歉就退婚,崩谈!”求她吧求她吧,说不定她会网开一面不计前嫌跟他退婚的。

“离我远点,别弄脏了我的衣服。”司南恼她对自己指指点点,用力推了她一把。

郑非距湖边只有二步远,被司南一推,没站稳的她往后倒去。只是眼疾手快的她快速捉住司南的衣襟,“扑通”巨响,水花高溅,两人双双跌落太湖中。

郑非水性极佳,她慢悠悠喷出嘴里的水,刚要游向岸边,却发现不远处的司南在拼命挣扎,笨拙到了极点。

真是头猪,“救命”就这么难吗?郑非游向司南捉住他的手臂往岸边带,她爬上岸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拖了上来。

“我落水抽筋了,否则岂会让你称心如意。”司南如落汤鸡倒在地上,水从鼻子里涌了出来。

郑非忍笑,没戳穿他的虚伪。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郑非拉起司南的手挤出人群快步离去。

月圆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郑非特不自然的扯着丫环给新做的锦丝绣花长裙,向来穿惯了来去如风的劲装走南闯北,刚一个押镖回来就得被迫出来跟司南约会,真是悲哀永无止境。

更值得一提的是,裙子的布料还是司家绸缎庄的上等布料,司南一厢情愿送上门来的。

“这么迟?”在楼酒等了老半天的司南对郑非的姗姗来迟特不耐烦。

郑非不满道:“押完镖马上就十万火急的赶过来了,我连水都没喝一口呢。”

司南马上倒了茶过去,饥渴的郑非接过来几口给吞掉了,继而望着那一大满桌发凉的丰富饭菜发傻,“不是约好酉时三刻相见的吗,怎么你这么早来?”酒楼师傅做这桌盛宴也要费一个时辰吧,况且这菜还放的发凉了……

“我怕你回来早了肚子饿,所以就提前过来了。”见郑非不解的望着自己,司南特不自然,佯怒道:“谁知道你会这么晚才来!”

郑非无语,“现在刚好是酉时三刻。”不过,嘿嘿,他点的菜全是自己爱吃的。

司南郁闷,板着脸不说话。

嘴馋的郑非懒得理他,径自拿起筷子夹菜,司南忙道:“菜凉了,让他们再热一下吧,要不然你吃了肚子会不舒服。”

郑非撇嘴,司南这个理表不一的家伙。对女人不上心时,他嘴毒的可咒你全家,心胸窄的容不下一根针;可一旦他看上眼,恨不得天上飞的海底游的全捧到你手心。

他跟她,刚开始见面没少打,可突然有一天他竟然任她打不还手,然后捂着发肿的俊脸说,喜欢上她了。

他突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吓害得她被自己口水呛到伤喉咙三天不能吃饭。再后来,他家的丝绸就不断被搬到她家,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不断飞来,砸得她愣是缓不过神来。

他是哪根筋抽了,为毛见面就找她谈婚事?其实她长得不够漂亮,不够温柔,不够小鸟依人,他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郑非百思不得其解,只怕这次,也是鸿门宴啊。

果不其然,司南按捺着性子等郑非吃撑肚子,期待道:“非非,我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可以定下来?”

“咳咳……”郑非恶寒,何时他亲密的可以私改她的称谓?能不能别再一厢情愿,她志不在跟他的婚事,真的!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郑非百头痛。

“我喜欢你打我!”

“噗……”一口茶喷在饭桌上。

这世界,真是疯了,司南竟然是个欠抽的人,哭笑不得的郑非摊手,特无语。其实,他根本不知什么是喜欢,只是寂寞的皮痒了而已。

爷要的不是爱情,爷只不过是寂寞了,求鞭打而已。

“我是说……”司南的脸有些发躁,“你敢打我,而其他女人不敢。”除了那个他已经开始忘记的人。

郑非忍不住腹诽,那些曾将芳心许给司南的人,不知她们是否会捶胸顿足,娘希匹的,早知拿狼牙棒砸烂他!

“你…欠虐么?”想被虐身还是虐心?

“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对她另眼相看了。

“可我…不喜欢你。”郑非犹豫了一会,决定实话实说。

“你怎么就不喜欢我了?”司南急了,“约会你来了,送的东西你收了,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答应跟我吃饭?”

“……”他是在说人话么?郑非百口莫辩,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的她,被气到泪流满面。

见郑非的脸青红皂白,司南解释道:“我是说,你若是不喜欢我,当初怎么会花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郑非崩溃,求地洞藏身。

“不提这个了,我们出去走走。”司南起身付账,拉着郑非去太湖柳梢下赏月。

看吧,手都给他拉了,还说不喜欢他?女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深夜,司南依依不舍地将郑非送回镖局,再一次发问,“我们何时完婚?”

“……”郑非心绞痛,“这婚姻大事岂能过于儿戏,平常心平常心。”

司南急道:“你都二十了,我比你还大,能不急吗?”

郑非擦汗,“反正我们都过了适婚年龄,也不在乎等个一时半会。”

“我爹娘整天催,岳父大人也在催,你…怎么就不急?”司南大失所望。

郑非急中生智道:“你都还没跟我求婚,我岂能轻易答应。如果你的求婚能让我满意的话,我会考虑的。”

“真的?”司南眼睛一亮。

“比珍珠还真。”她真正要的是什么,他绝不可能知道,所以别怪她心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那晚,郑非站在镖局正门前目送司南一步三回头的远去身影,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

连续数日,司南没有再出现过,没有出镖的郑非闲得板凳长钉,坐着难受睡的不安。她第一次发现,除了出镖,她竟然是如此的无趣,人生真没劲啊!

司南,那朵浮云,求婚神马的,真难倒他了?

她想过他受辱知退,想过他只是求个新鲜味,可是她真没有想到,他竟然跑到雪哈山去了。雪红藏六十年开一次花,食用后可增一甲子的功力,他知道她狂热武学,所以他跑去雪哈山碰运气了。

真是个蠢货,雪哈山若是阿猫阿狗都轻易能上去,雪红藏岂不是早绝种了。司南白跑一趟倒也算了,可是他印堂发黑脸带霉运,历尽千辛万苦受冻挨饿终于找着了一朵雪红藏,避过重重险峰刚要摘下花时,脚下一个打滑,他摔了下去,肋骨断了两根。摔晕在山上二天,他被其他寻找雪红藏的武林高手发现,才捡回一条命。

郑非接受不了他因她受伤的理由,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司南,司夫人拉着她的手哭诉着将事情的原委说一百遍啊一百遍。她哭儿子用情至深,哭儿子缺根筋,哭儿子落个半身不遂成为活死人,哭到最后她紧紧箍住郑非的手,你得对司南负责。

负责?郑非一百个不情愿,可是郑老镖头拍案而起,若不去伺候瘫在床的司南,立刻、马上绝断父女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郑非被迫上了梁山,被赶到司府去照顾半身不遂的司南,端茶倒水穿衣喂饭,为奴为婢血泪几箩筐。

她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发誓,司南被抬回家的那天,大夫当着她的面信誓旦旦道,司南会半身不遂,终身瘫痪在床。

可是瘫痪的司南带伤下床行走时,她才发现,大夫竟然是庸医,货真价实的庸医,尤其是他不断拿受伤之事试图感化她要以身相许时,欲哭无泪的郑非直想拿剪刀戳庸医一万遍。

司夫人在郑老镖头面前连哭数日,将眼睛愣是哭成了灯泡眼,说儿子自受伤后是如何的虚弱,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郑非无论如何也要嫁他为妻,照顾他一辈子。

郑非将老爹拉到一旁,急得快哭了出来,“骗婚,这绝对是□□裸的骗婚,爹可千万不能答应。”司南那个大尾巴狼,昨晚心情好的吃了三大碗饭二碗汤,他怎么就虚弱了,怎么就生活不能自理呢?口糊啊口糊!!!

郑总镖头剜了她一眼,悠然道:“是你拿斗鸡骗交往在前,现在你什么立场怪司家骗婚?”

郑非泪奔,怕夜长梦多的郑总镖头私自跟司夫人将婚期定在一个月后,而后两亲家开始忙碌起来,谁也没空理自作自受的郑非。

被成亲的郑非只得目光重新放在司南身上,她违背天地良知,特委屈道:“司家纵然有金山银山,可你司南只是个吃喝玩乐、不懂人间疾苦的少爷,根本没有办法接管绸缎庄,没有办法养活我,还有…将来的孩子。”

其实她的本意,只是想司南知难而退,她跟他不是同一种人,不上同一条船。可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缺根筋的司南竟然带伤去了绸缎庄,从学徒做起,打算盘记账,早出晚归,笑脸迎客从低往上爬。

他很开心,她是真想跟他成亲才会考虑,他养不活她的事。可是他等了十几年,以为要孤独终了一生时,他竟然碰到了她。他好像回到了八岁那年,他闯进邵瑕的洞房,被五岁的她揍得鼻青脸肿。

郑非打他,似乎也打醒了他傻了十几年的心,青梅竹马又如何,她是有夫之妇,他只能远望,不敢碰不能碰,想忘又忘不掉。

如果不是郑非刻意打她,再救下落水的他,指不定那颗心真的苏醒不过来。不知何时,他梦中出现的,不是再邵瑕,而是郑非,一个喜怒无常,总喜欢打人的粗鲁镖师。

爱情这个东西真是奇怪,身份高贵的他,竟然会爱上低贱的江湖镖师,一个犯有虐待症、对他忽冷忽热的女镖师。

可他就是喜欢上了她,还真是犯贱做孽啊。

婚前半月,再次是月圆日,八月十五中秋月,在郑总镖头的淫威下,郑非不得不跟在他身后去司家吃团圆饭。

八字还没一撇呢,吃哪门子的团圆话,郑非怨念无比。

饭桌上的,婚事再交被热烈讨论,被你来我往的亲家公亲家母们夹击,郑非郁闷的直想掀桌,可是看到司南满脸的笑意,他给她夹菜哄她吃饭,那生生的怨气愣是被吞咽,化成一杯杯烈酒入腹。

在绸缎庄做学徒半月,他黑了瘦了还多了黑眼圈,可是望她的眼睛好像更亮了。

喝高也,吐了二次,郑非晕头晕脑被老爹扯着回去,离开司府的时候,司南趁人不备塞了个东西给她,说是用他的工钱买的,送给她。

是个手镯,很普通,值五十个铜钱,郑非想手镯推回给他,可是司南按住她的手不放,还趁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翻来覆去睡不着,郑非抱着枕头滚床单,她掏出手镯在烛光下仔细端详起来,一个破手镯竟然换走了她的初吻,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脸颊仍有阵阵发烫,郑非下意识地摸向被司南强吻的地方,心怦怦然跳了起来,她好像闻到他残留在她脸上的气息。

那个傻子,凭什么认定她喜欢上他了?

赤着脚走到庭院,郑非坐在亭子里发呆,叹感世事如此可笑,一个破手镯竟然让人失眠了。

“在想什么?”郑好仁不知何时坐在了女儿身边。

郑非摇头,半晌后问道:“爹,如果有一个千载难缝的机会能光耀门楣、壮大镖局,你会错过吗?”

“我是个莽夫,大字不识几个,一直希望你跟你娘一样知书达理,做个大家闺秀。可是你娘死的早,我常年在外面跑镖没有好好关心你,结果你野的像个假小子,哪还有姑娘家的模样。你爹我一生也算大起大落过,打拼几十年,可是真正让我开心的,还是在家过些清淡的日子。你终究是个女子,找个对你好的男人才是最好的归宿,什么光耀门楣之类的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郑非有丝茫然,“镜花水月?”这些一直都是她所追求的,怎么就成了镜花水月了?

“这几天你好像一直心不在焉的。”即将为人妻,这孩子该不是患上婚前恐惧症了吧?

“我在想一些事情。”

“其实司南真的挺不错。”郑好仁赞扬道:“虽然他以前是个纨绔之子,可是自从跟你定亲之后,他一直都在为你改变。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爱一个女人,又岂会轻易改变自己。你啊,别再犹豫了,再不对他上心,若是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怎么办?”

郑非的患得患失持续数日而不减,有时怔然发呆就是大半天,司南接到岳父的旨意急急上门,见她答非所问,灵魂出窍,他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非非,其实有件事我瞒你很久了,该是对你坦诚的时候了。”

“唔?”郑非无精打采道。

“其实我不姓司,也不叫司南,我真名叫司马南。”司南望着她,握住她的手,“一直想告诉你,又怕你知道后会离开我。”

是的,司南不叫司南,叫司马南,他不是绸缎庄的少爷,而是前朝唯一的漏网遗孤,爹是遥王,娘是遥王妃,他是世子司马南。

曾经,她做梦都想他能亲口告诉她这个答案,然后朝廷会付她一笔丰厚的赏金,有了这笔钱,她可以将威扬镖局经营成天下最大的镖局,威名扬天下。

一开始,她只是怀疑,故不惜花重金打探他的消息。

司马南,前朝世子,在年少时喜欢上丞相之妻邵瑕,青梅竹马长大,天子跟反臣相斗,设下的一场场阴谋让丞相府灰飞烟灭,死而后生的邵瑕为报父仇不惜叛国联合当朝天子颠覆了整个天下。或是为情,她终是放过了司马南一家,冒死瞒着天子派人保护他一家逃过此劫。

他对邵瑕倾心,由洞房的一场恶斗引起,她打败了他,她的鸡打败了他的狗,而他输的是一颗心。

没错,她让鸡犬相斗,是想试探他是否是前朝遗孤,她一步步逼近答案,设计、迎合他的胃口,为的就是他喜欢上自己从而露出马脚拿到证据。

可如今,他真的爱上了她,真的亲口承认自己是前朝遗孤时,这一切,似乎又不是她原本想要的。甚至她有些恨他,竟然不顾家人的生命危险,告诉她身世。

她真的不知道,他是傻了,还是真的爱上她,不愿对她有所隐瞒。

其实答案是什么,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要抓住他,之前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郑非摸向腰部,握紧了匕首。

“非非,过去的一切我都放下了,如果你……”司南撇开脸,佯装淡定道:“毕竟这事如果让朝庭知道了,会有灭顶之灾。”

持匕的手扬了起来,对准了司马南的背,可手腕上的玉镯映入眼敛,心竟然抽痛起来。

犹豫了一会,她悄然将匕首收了回来,不觉间似乎松了口气。其实,就算不亲手制服他,她仍可以向官府举报,赏金照样拿,但是……

明明赢的人是她,却比失败了还难受。

大婚前三天,郑非刚在凉厅坐下打算哀花叹月一番,就…勉为其难嫁给司南算了。自从那天失落离开后,半月来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其实…她也没说不嫁,只是出了这档子事,她一个姑娘家总得矜持一下嘛。

真不明白以前臭不要脸的他怎么就骄傲的高高昂头了?

“小姐,司少爷来了。”丫环匆匆来报。

郑非不禁窃喜,后又冷艳高傲道:“…是…么?”如果他表现的好,她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咬牙痛快嫁了。

丫环伸手,拔去郑非头发的金钗,面无表情道:“司南公子是来退婚的。”

说话间,郑非的耳环被摘去,丫环的动作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一改往昔好吃懒做的恶疾。

“退婚?”郑非被一个天雷击晕过去。她,先是被定亲,现在居然被退婚?

炸毛,凭什么她被来被去的?

当脚上的绣花被脱去时,郑非暴走,“退婚就退婚,你动我东西干吗?”

丫环继续面瘫,“小姐,司少爷既然都来退婚,这东西自然要退还司家。”

退还?司南这个臭不要脸的,送给她的东西竟然敢开口要回去?

“钗子、耳环是他送的,只是脱我鞋干吗?”

“小姐,这鞋子上的金丝钱是司少爷送的。”

“……”郑非满面黑线,暴走回房,却发自己的房间早已空空如也,连床上的凉席也不见了,“我的席子呢?”

“还给司少爷了。”

“……”他想搞得她鸡犬不宁,一个退婚,害得她没鞋穿没席子睡,枕头也不知飞哪去了,“哪个…今天还能吃上饭吗?”

“老爷刚叫人去仓库将剩下的几包米还给司少爷,而且以前吃完的,一会还得上街买了还给司家。”

“……”郑非崩溃,挥手示意丫环离去,谁知她站着不肯动,眼珠子直瞪人,郑非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小姐将衣服脱了吧,这是用司少爷送来的布料做的。”

“他在哪里?”郑非的手指捏的格格响。

“在客厅。”

郑非一路暴走到客厅,只见司南站在客厅,颀长的身影逆光背对着她,留下一片晕暗的孤影。

听到脚步声,司南转身,郑非高高扬起的拳手愣是滞在了半空。半月未见,他憔悴了许多,下巴冒了些青色胡渣子。

“…你瘦了。”

“…你瘦了。”

郑非改拳为掌,重重打了下去,轻轻拍在他脸上,司南捉住她的脸贴在脸上。不知怎么的,那满腔的怒气瞬间被浇灭,郑非泪流满面。

“你…来退婚?”郑非故作镇静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想你逼你嫁我。”司南黯然。

郑非一掌打歪他的头,骂道:“不想逼我,你还来退婚?你是诚心想让别人来看我笑话?”没脑子的猪,如果她不想跟他成亲不喜欢他,早跟他退婚了,拿他的人头去换赏钱了。

“你是说…你喜欢我?”被打晕头的司南乍惊乍喜,怕是场梦,又怕梦醒。

“哼!”郑非生气的撇头,特有骨气道:“我不稀罕,带上你送我的东西,出门右拐,不送!”

“哈哈哈……”郑老镖头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前大笑不已,“臭丫头,别怪他了,退东西是我的主意。不是我说你,你都不喜欢他了,还留着那东西有什么用?”

“我…这是他自愿送的,哪有退回去的道理。”郑非脸发烫,顶嘴反驳道:“再说我这些东西我都习惯了,你一下子全退了,让我没鞋穿没衣穿,你说怎么办?”

“你都不喜欢他了,还留着他送的东西干吗?”

“那些吃了的,我怎么吐的出来。”东西可以退,但吃掉的用掉的,怎么还?

“哈哈哈,既然吃掉的吞不出来,那你就抵押在司家还债吧。”郑老镖头狂笑着走了进去,得意地拍了拍司南的肩,“女婿啊,这丫头你现在就可以带走,不用等到三天后大婚之日了。”小子,打铁要趁热啊,再过几年他家外孙就真的可以酱油了。

被亲爹摆了一道的郑非羞愧欲死,她打着赤脚生怒起身离去,谁知却被司南紧拉住手不放,“娘子,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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