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专生

《老中专生》

第十六章(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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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跟申学锋前后楼住的和校长,在金州机务段,就像钉子一样,楔在了运转车间。从学员到副司机,再到司机,最后在车间搞职工教育,直至在高级技师岗位上退休。可以说,是开了一辈子的火车。谁知,他退休后,变成了比校长还有名望的教授了。老两口被姑娘请到古都一起住后,闲着也是闲着,就在老乡兼校友的游说下,去民办学院,做了回专家级的老师,按时下的时髦叫法,就是当了回教授。

学院在古都东郊不远的城乡结合部,和教授先去参观了两次,地盘不小,环境不错,待他跟老乡的几个同事见过面后,才知道老乡对他说的那些话,还真没多少吹牛的成份。老乡在这所学院里,已经是位名人了,组织了个铁路专家组,有铁路局六七位退下来的干部和技师。在老乡的引荐下,和教授跟学院签了3年合同。在这里,院长不是第一领导,实际相当于企业里的经理,上面还有董事长。知道了这些情况,以他几十年来“和校长”的聪慧,已经判断出来,这所民办学院,实际上就是个企业的管理模式。学院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每个班级都聘用有军人出身的教官,担任班主任。董事长曾经是军人,退伍后经商做企业,捞足第一桶金后,顺应潮流,兴办起教育事业。早几年,因为设置的专业吸引力不够,生源一度奇缺,差点愁的他们想跳楼。高铁时代跃进式的发展,各大城市争相进入地铁时代的新潮,经高人指点,招牌换成了古都交通技师学院。一改成名,又经过一帮人运作,学院招生的工作站,快速遍布到全国三分之二省份,再以“铁路局签订用人合同”为诱惑,轻而易举就招进一万多名学生。

和教授先给学生教的是《铁道概论》,这不用动多少脑子,当年上中专学的第一本书就是它。入了行,他才认识到这档事真的不错,上下班有通勤车,吃饭有教师食堂,还有午休的宿舍,一周就十节课的工作量,给发的工资,比他的退休工资还多,环境自在又宽松。早些年,他考了驾照,买了辆私家车,想趁年龄不大,再过过开汽车的瘾。这回当了老师,上下班往返有30公里的路程,正好既熟了手艺,又让车辆保持运用状态。再说了,学院每月还给五百块的交通费呢,多美的事。介绍他去学院的老乡,还有一男一女的同事,几家都住的近,正好坐他的车早出晚归。

一个多月后,在女同事的提议下,三人合起来买了张一千元的加油卡,放在车上,说大家天天都坐车,长年累月的,掏些油钱理所应当,不收不行。这次不像以前的那几次,同事要在加油站扫码付款,都被他坚决谢绝了。他说:“我一个人也得开车的啊。”女同事说:“那重量不一样的。再说,我们三个天天白坐车,也不好意思啊。”

世上的女人,就是比男人心细,老乡组长一直让她帮忙管理点账目。也是为了方便,组长跟大家商量,每人每学期拿出来五百块钱,交给她保管。算是一点经费,跟学院有关方面交流沟通时,一起喝杯茶,吃个便饭啥的。到了夏天,艳阳酷暑,她会给大家买些樱桃之类的水果,计划着把钱花的差不离。

学期末,和教授为了表达对老乡组长的谢意,特意邀请进了回馆子,想两人喝点酒,叙谈叙谈。老乡说俩人喝酒不热闹,他再找俩人一起。他把车放回车库走进饭馆时,三个人已经坐的整齐,上了凉菜,开了瓶酒,就等他举杯畅饮呢。老乡介绍了身边两位朋友,说都是局机关的同事,头回生,二回熟,以后都是好朋友。能在同桌上碰杯,就有缘分,四个人边聊边喝,不觉得一瓶酒见底了。老乡说再来一瓶吧,和教授心脏有点不太好,但这场合,自己没法先举白旗,只能硬着头皮上。

暑假过后,专家组成员,在老乡不懈努力下,又增加了俩人。其中,算他们三个高级技师走的最近,平时去操场散步,连食堂吃饭都是一样的口味,爱去那个麻辣味的馆子。其他的同事,因为教师食堂十块钱的份饭,还有打折优惠,很少去别的地方吃。

老乡是先两年在这所学院落的脚,其他的同事都是他先后介绍进来的。除了学院封他组长外,他自然也就成了大家公认的领导。他与院长多次交谈,又给大家每月争取到三百块手机费,两百块午餐费。这在企业家办的院校里,着实难得,也让大家激动了好几天,都以为他本事挺大,又体贴大家。教务处处长和主管科长,跟组长同是老乡关系,很熟悉,经常由老乡出面,召集在一起吃点喝点。饭桌上,老乡多次建议说,除了负责专业老师招聘外,其他的活动,最好也多参与进去,如对年轻教师专业课的考评等等。后来,为了不驳回老乡的面子,老师技能大赛,入职老师招聘,打扫区域卫生等,专家组都有份了。

空闲下来,大家开始议论说,咱们都退休了,来这里就是散心消遣,没必要像年轻老师那么拼,又不是靠这个岗位养家糊口。钱,大家都爱,但咱们是不是应该有个底线呢,起码以身体健康和心情愉悦,这两条为前提吧。再说,都一把年纪了,也拼不过年轻人呀。老乡打断几个人的话,说你们就是死心眼,傻较真,咱们权当散步不行吗?跟着大伙转一圈,谁还能嫌老家伙们干的少。持不同意见的几个说,咱们就应该表明态度,不参与这些活动,去了又不干,没人跟你明着计较,但难保有人心里不会骂,说这帮老家伙,比咱们拿的钱多,还游手好闲,真气人!

老乡一面还想扩大队伍,一面又担心人多心杂管不住。正纠结的时候,他介绍的另一个老乡,跟他介绍的同班同学,俩人背着他,跟学院负责教学的副院长,私下达成了个协议,直接把他气的肚子疼。原来,新生的不断涌入,教室不够用了,老师的缺口更大。为了应急,负责教学的副院长心急火燎,生怕没人管的孩子,闹出个事故来,不好给家长交待。副院长下班后没回家,在办公室想辙呢。见对面专家组的灯亮着,推开门一看,只有他一个人上网玩电脑。一问,才知道是小家在古城,回不去。副院长就坐下来,打上了专家们的主意,俩人一拍即合,由专家们轮流给没教室的新生,在操场边一台淘汰下来的机车上,讲授铁路发展史。为了能够如愿以偿,这个老乡计上心来,悄悄地,先把老乡组长的同学约出去,请了顿午饭,就搞定了他。

以前,这位老乡曾经在那个副院长暗示下,晚上加班做了不少教务处的活,目的是想争取可能增设的系副主任。这事被老乡组长知道后,当着大家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打那以后,老乡组长对他就一直有所戒备。

因为很着急,第三天,负责教学的副院长,来办公室说这件事。说她的建议,让大家轮流着,把这帮新生招呼一下,并告诉大家说,他俩先前都同意的,已经开始在备课。老乡组长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就推说我们具体再商量一下,先把副院长打发走了。然后征求大家的意见,其他人都不同意,说这样太累了,有点闪失,更是出力不讨好。这下老乡憋着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指着他俩教训道:“在你俩心里,还有我这组长没?还有大家没?上回的事,我是在办公室当着大家面说的,你说你改,就这样改吗?你俩越玩越大了,翅膀硬了,能飞了,不是能耐么,何必连累大家呢?我真的想不到,一个是我的老乡,一个是我的同学,最放心的俩人,却挖了个大坑,背地里把我日弄的个美。”

结果,是他俩承担了全部任务,每天至少六节课的节奏,持续干了一月多。俩人开资后,挣了接近一万块钱!几回从睡梦中笑了醒来。这回的插曲后,老乡的观念,转变了许多。

听说和校长成了教授,沙海涛就有个想法,一定要约出来喝顿小酒。他是个十分心细的大男人,一直忘不了在学校同寝室的时候,和校长豪爽的个性,对小同学的呵护,还有抽烟的典型姿势,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后来做了领导,关起办公室门,尝试抽过,只是呛的难受,熏的晕头晕脑。无论如何,找不到那种惬意的感觉,美滋滋的味道。如果说,抽烟是男人炫酷的风景,那他真是享受不了这种洒脱。

几个同学约到一起,在小酒馆里,一边喝着一边聊着。沙海涛提起学校的往事,直到现在,还佩服和校长的老道。如今变成了教授,也算是传承了金老师的衣钵。说起抽烟,和教授有他的一套理论,先不唱给国家做贡献的高调,起码是,自个无聊的时候,岔个心慌。据说,还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这点有待科学家们的最新论证。咱们就用最笨的办法,想想,全是危害的话,国家咋不把烟厂都关了。难道只是为了税收,为了GDP,全然不顾国人的健康吗?沙海涛说,你的话,也许有点道理,更深层的原因,老百姓也没法知道,咱们也不用为这纠结,说说你在学校当教授的感觉吧。他说,这算啥呢,相当于大孩托儿所吧,哄娃娃呢。

提起教育这话题,和教授一番感慨:他说当前的教育,叫人头疼,越来越企业化的趋势,不知道要延续到猴年马月。不断扩大的招生量,名正言顺,学校得到了可观的收入。有点名气的大学,争先恐后搞民营性质的三本学院,既迎合了家长的虚荣心,又翻着番赚足了学费。培养出来的学生,学了多少知识,是不是国家建设需要的,教育不研究这些。收了钱,发了文凭,毕业后何以立足社会,听天由命了。民办的学院更要命,打着虚晃招牌,把学生忽悠进去,学不学无所谓,只要有生源,就会有钱赚,还能领到国家的补贴。有些所谓的学院,学生实际上拿到手的,是自学考试的文凭。再看基础教育的中小学,知名度高的,摇身一变,公办换成民办,高收费没商量,差一分要好几万,家长只能伸长脖子,任由宰割。更邪门的是,这股歪风,都刮进不少的托儿所,你孩子不是想上吗,不复杂,得找个介绍人,家长掏腰包送的三万五万赞助费,不但不给开收据,你还得守口如瓶。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能上个好点的学校,求爷爷告奶奶,筹钱送礼,低三下四,啥样的委屈都得受。咱也许是人老了,糊涂了,就是弄不明白,这么强大的国家,这么长的时间,这么严重的问题,却就这么存在着。教育、房贷、医疗,对老百姓来说,真是三座大山,压的人驼腰弓背,但喘着粗气,还得哼哧哼哧地朝前走。

饭桌上,跟和教授碰着酒杯,听着他带着酒味的言论,都觉得这话题有点沉重,说换个轻松点的。由头还是没绕开他:“不管是叫你和校长,还是和教授,我以为都是名副其实了,不佩服都不行。就说二胎吧,眼下可是全社会关注的热门话题。现在回头看看,在全班同学里,只有你跟彦书记是高人,三十多年前就有这远见卓识,甘愿冒着被‘双开’的风险,坚持生了二胎,如今儿女双全,要多自豪有多自豪。这种先见之明,不是一般的智慧。”“你说的两位,好像有点不对,还有钱以德啊。”“钱以德不能算,他早早离开体制,组织嫌弃了他,他成了三不管的自由人。”“你这都退休咧,不颐养天年,还这么奔波,是发挥余热,还是图的钱财呢。”和教授有点做作的说:“这不刚说过,我俩孩子,负担重啊。现在,人都讲究生活质量,孩子多少,各有利弊,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国家二胎政策刚放开时,专家们预言说,会迎来人口增长的浪潮,几年过去了,咋连个浪花都没看见。啥原因呢,生活成本这么高,工作压力这么大,老百姓里,冒冒失失就选择要二胎的,还真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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