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都自由放开了,色彩斑斓的泳装,有的在游泳池里游着,有的在温泉池里泡着。几个爱闹的车长,煽惑着要耿书记教她们游泳,一二三地喊着“帅书记呀帅书记,教教我们学游泳!”耿书记与老宋在池子的另一头说着话,没注意她们在喊啥,老王赶紧游过去说:“大庭广众,矜持一点好不。耿书记是旱鸭子,爬在游泳圈上都不会,让他教完全是瞎掰。真想学,我负责教会。”
古都今天是四十度高温,这里的大厅,舒服的很。老宋陪耿书记回房间午休,老王被她们拽着去了大厅,说是刚吃过饭,消消食。老王逗乐说道:“平时穿工作服,个个精神抖擞,还显得风姿绰约,这会看,也不咋地嘛。胖的胖,瘦的瘦,上下不匀称,左右不均衡,该大的不够大,该翘的没起来。”他的话音刚落,几只玉指已经戳到他脊梁上,清脆的声音,就传进他的耳朵里:“你这家伙,不知道惹了众怒的严重后果吗?”“不敢不敢,我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呢,美女们。”
晚上八点,她们相约去打麻将。路过大厅时,看见从温泉池上来的老王,躺着闭目养神。一只玉手拽住他的耳朵,被提着坐了起来,对他说:“这早就睡觉,一会给美女们弄点夜宵拿过去。”“好好,照办。”老王临时出了趟车,确实有点累,想眯会。
凌晨一点,摸麻将的娘们,开始说结束战斗,明晚继续,一周时间呢,慢慢地玩。有几个说没过瘾,疗养就是出来放松的,干脆玩个通宵,吃过早饭再睡觉。干乘务工作,通宵达旦是常事,经不起有人撺掇,很快通过了她的建议。就说吃点零食,补充些能量回来接着干。路过老王床边,有车长随手揭开头上的浴巾,听见“呼噜噜”鼾声,没好气地说道:“睡的死猪样的,还答应买夜宵呢,大忽悠。”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娘子军们玩的有点疲惫,这时,一句悦耳的声音,提醒了大家:“摸了一晚上,手里的牌还是发的数,纯粹的游戏。”大家都铺开面前的扑克牌,几乎是回到了开局。“不玩了不玩了,睡觉睡觉。”异口同声后,都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走出娱乐室。“走,过去把老王薅起来。”清脆的声音,给大家提了神,记起他白天说过的“大不敬”的话,一窝蜂的过去。二话不说,按头的按头,抽屁股的抽屁股,只听见“啪啪啪啪”地声音,在清晨的大厅里响了起来。被按在床上挨打的人,突然从梦中惊醒,心里纳闷,睡梦里的事情,咋会真疼呢。拼命挣扎着坐起来,拽下头顶的浴巾,睁开双眼一看,是七八个不认识的女人围在床边。一时还蒙在鼓里,心里在说,跑了八九个小时,刚睡一会,这又是啥事啊?!
原来被折磨的不是老王,老王呢?真是见鬼。不知道是谁喊了句“神经病”,意思是骂老王跑到哪里去了。一群尴尬的娘们,涨红着脸,说了声“对不起!”,抱头鼠窜。终于明白了的他,气的跟着骂了一句:“你们才是,一群神经病,疯婆娘!”
溜走了的她们,早没了睡意,直接冲到老王房间,老宋已经下楼晨练去了。老王正在洗漱,不由分说,被她们拽出卫生间,三下五除二,抬着扔到床上,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要不是老王机灵,双手紧紧抓住短裤,早给她们扒个精光。
“咋回事啊,姑奶奶们,有点暴力倾向,这是。”老王稀里糊涂地挨了一顿。
“还问我们咋回事,说说你是咋回事啊,大厅睡的好好的,谁让你跑回房间,不像话。”七嘴八舌地质问他。
“我当啥天大的事,这事你们也管啊。那是我一个好哥们,昨晚半夜过来,跑了一整天的车,温泉池里上来,说他不想动了,我就把床让给了他,没啥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我们以为是你,刚才先把他拾掇了一顿,这才过来找你。”清脆的女声告诉他。真是一群够疯的娘们,惹出了事端,还要把账算到别人头上。
“哈哈哈……”老王听完这话,给逗的开怀大笑。
“还笑!快过去,替我们给人家陪个不是。”
“没事,这会他睡觉,叫醒了会更恼。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过去找他,说客运段的美女们误会了,请他谅解。不过,能得到这么多玉手的光顾,屁股再疼,也是荣幸。”
说话间,老宋回到房间,听完这插曲,也是笑弯了腰。他长期在站段机关工作,思维比较缜密,遇到这等事,马上就会考虑到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午饭时候,悄悄汇报给了耿书记,并且说了个小建议:给人家买条烟,以示慰问。耿焜烨抿嘴笑了笑,说就按你说的,烟让老王送过去,回头我签个字在工会报销。出餐厅时,耿焜烨从她们的饭桌旁路过,看了一眼,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顿时安静下来。
下午四点,老王拿了条红好猫香烟,敲开司机小张的房门,说明了来意。小张一听,自己先笑的前仰后合,然后说道:“我就说么,一直跟你老哥学来着,处事低调,为人和蔼,从不惹事生非,这咋啥时间得罪了哪路神仙,睡梦中被人一顿狂揍。”他俩是同行,在旅游景点疗养院这些消遣的地方,经常碰到,这回可好,还发生了段小故事。哥俩把话说开了,小张自嘲地说,他还没遇到这么多玉手呢,虽然不够温柔,疼了点,也算是享了回艳福。又说烟收下了,他请客,哥俩晚上得喝个小酒。
各自汇报领导后,如约出了疗养院,在路旁小酒馆要了四盘菜,干巴脆,直接用大玻璃杯平分完一瓶白酒。举着杯,聊着天,消遣地品着醇香的美酒。半杯下肚,话题慢慢地放开了,小张和盘告诉了他这次来的缘由,是接待中原铁路局运输处老科长。前几年去他们段调研过施工给点的事,在天窗点计划上,对设备单位施工用点情况,很熟悉,很照顾。说着话,小张扫视了一圈,压低嗓音继续说,老科长刚退休,这次出来是带着情人玩的。说是运输口熟人太多,不想让他们知道,就找到了我们段。听到这里,老王举起酒杯,俩人碰了一下,喝下一大口,说道:“你说的领导我知道,他的情人很漂亮,比他高半头,小二十多岁。”“对对。”“那是他的老情人了,过去一个局的时候,下来检查工作经常带着的,我也接待过,老头人挺好,对咱们这些人很客气,但对不负责任的下级很严格。跟三天两头换情人的人比,这算是好领导呢。现在的领导,手里有权有钱没人管,不养情人干啥去。”
“哎,哥,你在客运段,也算近水楼台,早有相好了吧。”
“说啥呢,咱这等小工人,一没钱二没权的,谁跟你好呢。”
“跟兄弟打埋伏了吧,我都有耳闻,哥是客运段有名的妇女之友。”
“哈哈哈哈,那是大家花搅哥的。前年,段上组织去参观,我开轿车,拉了二十多号人。半道停车后,大家都急着奔厕所,我锁好车门,刚一下车,有个女职工从厕所里跑出来,憋红了脸,喊我说?老王,赶紧的,我的裤带成了死疙瘩。’原来她嫌热,腰间系的是条细绳子,一着急拽错了头,我就半蹲下,给她解开了。就这回事,上车后,经她一说,你一言,他一句的,我就成了妇女之友。”
俩人喝完酒,回到疗养院,老王敲开耿书记房门,汇报了安排的事情,说是已经摆平。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耿书记的手机响了,他的铃声是爱人给下载的,俩人的手机铃声都是《牵手》。
“喂,耿书记好。”
“小萍你好。”
“这么晚了还打扰老同学,有点不好意思。”
“你说,没事。”
“我送姑娘上学来的,准备明天回去,要不到票,只有麻烦你了。”
“嗯,这事啊。这样吧,明天你上车直接找车长就是。”
“那太谢谢啦!”
“耿书记您先忙,也早点休息。”老王说了一句,就告辞了。耿焜烨怕到了明天误事,就直接拨通车队长电话,告诉对方有个女同学要坐车回古城,叫王小萍,让帮忙给安排个卧铺。耿焜烨知道,到了客运段,少不了有同学找他办这类事情。对他来说,同学的事,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无论如何都要帮忙解决好。
申学锋的安全副段长,在金州机务段做到第三年,分局整合基层站段,原来两个机务段二合一。弓彧川回金州,履职新段长后,对班子成员分工做了调整,申学锋改做段工会领导。比较来说,工会的工作要轻松些,半夜三更的电话,起码与他没了直接关系。干安全是个得罪人的活,累死累活的,弄不好在上下级面前还都不是人,干久了这个岗位的领导,因为事故没背过处分的不多。工会就不一样,净给大家办的是好事,节日慰问啦,帮困扶贫啦,安排疗养啦。组织的活动,都是职工喜闻乐见的,只要参与,都有奖品。
申学锋在安全副段长岗位上,每年度干部评议,名次都排在中上。根本的原因,是他光明磊落,从来不黑着脸训人,职工做错了事,或者不会干的活,他都是先手把手教会,再指出为啥没做对,叫人口服心服。不像一些人,当了干部,手里有了点权,动不动就摆谱,发威。职工们虽不当面顶撞,但在背后,恨的咬牙切齿。他在副职岗位上,做事一直秉承这么个原则:领导有具体要求的,干到位;没具体要求的,干到自己满意。
转眼间,在工会岗位上,申学锋又干了三年多,党群口的工作,也比较熟悉老练了。过去,管安全的时候,几条线轮换着跑,对现场的角角落落都熟悉。换岗位都几年了,行政工作拉不开栓的时候,弓彧川还是先想到他,临时顶上个角。这不,申学锋参加完路局职工代表的巡视活动,刚回到段里,弓彧川就找到王书记门上来,说是有个调研组,让他抽两天时间,全程陪同,做好接待。这调研组一行四人,是由铁道部机务局牵的头,专题对机车乘务员超劳问题,深入基层进行现场调研分析,将要拿出可行的解决方案。路局安排来段上查看资料,还有个现场职工座谈会,行政这边最近有防洪,还有专项活动检查。老申对现场熟,他去挺合适。
申学锋接受类似的任务,已经不是头回了。在国企里,其实“分内”“分外”,很多时候是分不清楚的,每个岗位责任制最后一条,都是“完成领导交办的其他任务。”“其他”这个词,可以把任何工作,包装成“分内”。汉语的博大精深,常常在这些方面,发挥着超出人们想象的作用。
在段里,调研组先是查看了一天原始资料,又分别走访了运转车间等几个相关部门。第二天,选定金州机务段牵引任务最繁忙的XK线,要在折返段召开个现场座谈会。早饭时,组长还没透露去的方向,上了汽车才直接告诉司机,目的是不让被调研单位,提前在参会人员上做手脚。
山里的天,小孩的脸,变起来就是快。出发时还是阴一块,晴一块的天,汽车在山重水复的公路上,绕了半个小时,头顶上已经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了。亮堂暖人的阳光,给整个大地带来柔情,吹进车内的空气,水洗一般清新,这秋日真美。公路蚯蚓似地在江北岸蜿蜒着,一汪清澈的流水,向东倾泻着,涟漪串串,鳞光片片。山恋起伏,峰岭相依,茂密的乔木,葱茏的花草,错落其间的山村人家,都是那样的协调。汽车奔驰在公路上,穿隧越桥,一会儿与奔流的江水赛跑,一会儿跟疾速而过的列车捉着谜藏。
两个多小时行程,调研组到了折返段,听说还有邻段机车乘务员,就邀请了几个代表,一同参加座谈会。开场白中,他简单介绍了调研组来的目的,鼓励大家结合自己的经历和理解,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机车乘务员这个队伍,单打独斗惯了,多是敢说敢干的人物,发言不用发愁,说话也丝毫不客气。气氛一直很活跃,计划俩小时的座谈会,又延长了半个多小时。座谈会开的很成功,调研组喜出望外,收集到了大量的呼声和建议。
申学锋给调研组下午安排的活动,是去附近的溶洞游览。汽车半小时路程,就到了溶洞景区。导游小姐的普通话不是太标准,但声音很甜美:这里自然环境灵秀典雅,景点遍布,发现的大小溶洞,一百多个。目前能游览的只有佛爷洞、天洞、百神洞三处景点。其中,形态各异的钟乳石绚丽多姿,石笋、石幔、石帷、石瀑布美不胜收;石禽、石兽、石猴、石佛维妙维肖;石花、石果、石蘑菇、石葡萄晶莹透亮。总体来说,这里的溶洞,给大家呈现出的是无山不洞的美妙景观,既有南方的柔媚,又有北国的豪放。
调研组组长,利用开会出差等机会,游览了很多的名胜,走着走着,他也成了穿越导游,讲起了有关溶洞的见闻。他说,最值得一游的,应该是伟人祖籍的黄龙洞,造型之多,景色之美,几乎包揽了《洞穴学》全部内容,被誉为世界溶洞的“全能冠军”。尤其是那根叫“定海神针”的钟乳石,十分奇特,最为壮观,近20米的高度,中间最细处直径只有十厘米。据洞穴学专家推算,目前这个高度,它至少生长了20万年,并且还在发育期,估计再过6万年,就完全的顶天立地了。作为标志性的景点,景区很早就给它投了一个亿的保险,开创了全球为资源性资产保险的先河。
游览完景区,天已擦黑,申学锋征求过意见后,就在溶洞外的饭馆,给调研组安排了晚饭。中午和晚上,照例都是要喝酒的,一行五六个人,一般三瓶白酒就够。走了一下午的路,也许是玩的有点累了的缘故,大家的酒风明显的端正,无需申学锋舍己相劝,不多会酒足饭饱,开始返程。路上,伴随着汽车的摇晃,有的已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申学锋准备了每人一份的当地特产礼品,告诉组长说一点心意,务必笑纳,他轻轻地回答道:“那谢谢了。”燃着一支烟后,接着说:“申领导待人热情,招呼细致周到。”“你们是上上级的领导,亲临生产一线,我们做好服务,是必须的。”俩人的话匣子一打开,话题就放开了,组长问他,听说严局长原来在你们局猛的很,把陪他添乘的车间主任给撵下了车,还要叮嘱撤了职,有这事没。确实有,就我们段,那主任回来就调到救援列车了。这老兄真的是狂的没边了,进京后,以为还是在古都局,一跺脚能引起地震的大人物,依旧过去的独断德行。动不动撤人不说,看有的高官妻妾成群,他也不甘心。一个生意场上四十岁的风韵女人,通过关系有求于他,作为交换条件,满足了他的床笫之欢,后来发展成情人。再后来,胃口继续的膨胀,又瞄上了情人搞艺术的孪生妹妹,拨起了把双胞胎揽入怀里的算盘,大手阔绰送生日礼物,百般讨好姐妹俩的敛财欲望,结果嚣张跋扈过了头,应了那句俗语:“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被告发查办,撤职收监,葬送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在部机关,他的姓,也从二声的“严”,变成了四声的“艳”。“是吧,人都进去了啊。”前一阵,申学锋是听见过这类的小道消息,首脑机关的人这么说,指定不是空穴来风,应当是铁板钉钉的事。
顿了会,组长感慨地说道:“铁路上,永远不缺能怂领导。自以为是救世主,能给地球绾辫辫,能给太阳缝罩罩,能给银河焊栏栏。”
把调研组领导送到酒店,回段路上,王书记拨通了他的手机,申学锋接通电话,汇报说:“书记请放心,都安排好了,领导很满意。明天上午,我负责把他们送到回京的车上……”
书记打断了他的话,说:“送人的事,已经安排过,你不用管了。你高升了,明天下午两点,局长找你谈话,准备一下,尽早赶到路局。”申学锋有点激动,好事来得这么突然。又有点小疑惑,愚人节早过了,不会是书记开玩笑的吧。他拨通了弓段长电话,问道:“弓段,我刚回段,是让我明天赶去路局的吧?”
“对啊,我知道这事,祝贺你!另外,你要准备一下,局长可能谈的话题。”
“好的,感谢感谢!”
跟弓段长通完电话,申学锋这才真的激动起来。走到家门口的他,停住了脚步,抬起头,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但没进屋,转身回到办公室。一路上,情不自禁地吹响了下乡时经常溜出嘴角的口哨。简单地收拾了抽屉,把近两天的工作写在纸条上,又给工会干事发短信叮嘱了一遍。又打开电脑,在路局主页上,搜集当前行政工作的重要信息,过筛般认真地看了一遍。又点开行政工作文件夹,把段今年以来落实部局要求,完成工作任务的情况,一一过目了一遍。最后,再把路局安全目标、经营理念等,找出来熟悉了一遍。
回到家,已经是子夜时分,他掏出钥匙,悄悄地旋开了家门。简单地洗漱一下,上了床,尽管跑了一天,身体有点疲倦,但心里正高兴,故意把睡熟了的爱人弄醒。
“都几点了,还折腾。”爱人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就翻个身,给他一个大脊背。
“夜半三更。”他想跟她说话,继续地摸索她。
“咋还不老实睡觉,前天才……你疯了。”
“给你说正事呢,我当领导啦。”
“刚睡上,就说梦话了。”
“真的,明天一早去路局,局长专门召见。”
“真是,这么好的事,不早说。”她转过身,成了面对面的睡姿。
“我也是刚知道的消息。”
“明早起来,给你打四个荷包蛋,先小小的庆贺一下。”说着话,她伸手摸了一下他。
一周后,申学锋调任古都机务段段长,成为同学中第四位升为正处级的领导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