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专生

《老中专生》

第八章(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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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彧川组织团员青年,活跃气氛,开展多种活动,鼓励年轻人大胆作为。经他发现和推荐,一名技工学校毕业的副司机,因为喜欢写作,几次抽到段办公室助勤后,被中原铁路局报社看中,成为专职记者。不久,他的工作,调到了分局团委。周末回到机务段,喜欢运动的爱好还没丢,经常约上几个好友爬山。这天上午,他说机务段周围七八个山头,只剩一个没有上去过,“爬遍周边山、俯瞰机务段”,是他早年就有的心愿。他约妥了两个同学,早早吃过午饭,沿汉江北岸,向下游出发,走了两公里,在渡口乘坐摆渡的小船,到了江的南岸,是个名叫石板镇的地方。穿过弯曲狭窄的石阶街道,直奔仰头才能看见的山顶。

秋高气爽,两天前刚下过一场小雨,在太阳的作用下,山间的小路没了泥泞,却也没有一点尘土。两旁错落其间的树木,有意无意地遮挡着阳光,脚下茂密厚实的草丛,时有时无地搅扰着登山的步伐。良辰美景,最是游玩的好时节。羊肠小道,越来越细微地伸向高处,像夹在绿树青草中的一条溪流,又像高高挂在天幕间的一条丝线。三个人的脚步,随着空间的升高,速度有点缓慢下来,本来穿着的衬衫,都攥在了手上。只有身上的背心,遮着前胸后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透过毛孔散发着体内的热气。

“去了分局机关,感觉咋样?”三个人急行军似地攀爬了一阵,放缓了脚步,同学丙问他。

“确实是,上一个层次,就有更高的人。岗位分工一细,工作上的要求就深,最大的感触,是知识面窄,需要拓宽,需要提高。”一个多月的团委干事,对他的启迪真是不少。

“共青团的中心任务,是做好党的助手。党群口的工作,对应的是文科,咱们学那点瓶底的知识,还是工科,要得适应快,语文政治方面的知识,得集中弥补上。”同学壬建议。

“对着的。我打算从古诗词和哲学入手,把它作为突破口。”弓彧川,已经铆足了劲,有了明确的目标。

山巅,眼看着近在咫尺,他们相互用眼神传递过信息,一溜烟向最高处冲了上去。顶上,只是一块小平地,三四百平米的样子。手上的衬衫扔到一边,把自己搁在草丛里,尽量地伸开四肢,摆成三个“大”字形状。仰面湛蓝的天空,白云在蓝天下变幻无穷尽,组合无极限,快速形成与消失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像画家笔下山水鸟兽的疾驰,像奥妙莫测海底世界的奇观,有精雕有写意有柔情有威武,聚散无常,离合随意。三个年轻人,张开想象的翅膀,穿云翱翔。

下山返回到石板镇的时候,太阳已滑到西山头的那边。他们又渴又饿,在一家小店买了面包,还有小香槟饮料,填着空空的肚子。没想到,不胜酒力的弓彧川,一瓶小香槟饮料,大口喝下肚后,不一会竟至于有点晕乎,脸蛋涨红,走起路来也感觉有些轻飘飘。三个人只好坐在江岸的水边,歇了下来。还说去申学锋家喝小米稀饭呢,看来是赶不上点了。

申学锋也没能如约赶回来,上午俩人通完电话,他就背上提包,准备跟最早一趟货车添乘回段。一个马上要出乘的乘务员,身体临时出了点状况,他应急处置后,错过了那趟旅客列车。再赶回去,最早也到晚上八点了。跟货车添乘了六个区间后,出站信号是大红灯,司机早早带上闸,稳稳地对准停车标,这是固定待避客车的会车站。他对司机说,你们继续,晚上行车,打起精神,安全第一。叮嘱完话,背着提包,手把扶杆,溜下车,走进车站运转室。车上的副司机对师傅说:“后面的机班,该倒霉了。”“咋说话呢,规规矩矩干活,啥时间也倒霉不了,耍奸溜滑,早晚都得吃上苦果果。”师傅批评了徒弟一句,又叮咛说:“你们以后开上车,千万不能有那种想法,小心驶得万年船,按规章行车,最大的受益者是自己。他不是像猫盯老鼠的那些领导,或者说是狗仗人势的一些混蛋。”“师傅说的对,将来一定做个让老婆娃放心的安全司机。”

申学锋,已经是段运转车间副主任,具体分管安全工作,他每月多半的时间都在线上跑。经常添乘机车、施工把关、处理路外伤亡事故,跟沿线车站值班员都成了熟脸。打过招呼后,助理值班员给他茶杯添了水,说道:“领导蹲点抓违章,也辛苦。”“行车工作,没有不辛苦的,你们这不是精精神神盯着控制台。”

387次客车接近车站,值班员双眼盯着控制台的光带,用联控电话喊着本务司机,助理值班员提着信号灯,起身走去站台的接车亭。申学锋放下茶杯,朝站台头走去,站在阴影里,迎接由远而近的机车。列车越来越接近站台,他已经清楚地看见,驾驶室里直直站立的副司机,与司机正标准的比划着,精神状态很好。机车越过站台的时候,他竖起右手大拇指,高高地举过头顶。客车过后,他又用视线送走刚添乘的那趟货车,一直到全列最后一辆车厢,钻进深沉沉的黑夜里。二十分钟后,后续一趟货车进站通过时,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发生了,司机鸣了一声风笛后,低头填记手账,副司机爬在驾驶室控制台上,不知道做着啥样的梦呢。他跑进车站运转室,请值班员用联控电话告诉司机,叫醒他的助手。车站日计划板上显示,一趟上行货车,已经从邻站开了过来,他端上茶杯,在站台上来回踱步。不一会儿,预告信号机外的鸣笛声,穿过隧道传了过来,他走到先前的阴影处,盯着列车开来的方向。机车缓缓地进了站,机班的俩人,款款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他有了一丝的欣慰。回到运转室,拿上提包,告了别,悄悄走向刚停稳的机车。远远地,他就看见了,从机车上下来的黑影,手持电筒,围机车转了一圈后,又走去机后的车辆,查看走行部和车钩的状态。来到车下,他朝上面叫了一声“张师傅好!”又朝车后喊了一声“汪凯,上车了。”俩人一个愣神,才反应过来,是申主任啊。小汪快步走回来,接过他手中的提包,张师傅打开车门,迎着。“领导好辛苦,半夜三更的。”张师傅真心心疼他这个值得骄傲的徒弟。“师傅最辛苦,培养一茬又一茬徒弟。都如师傅这么精心的跑车,我们的心里才有底,腰板才敢挺直。”

沙海涛在厂财务室工作那阵,恰逢汹涌澎湃的文凭热浪,在全国涌流。他正好驾驭自己的小舟,在波浪中前行,顺利通过入学考试,上了对口的财会专业学院,抓住了一次深造机会。新的学校生活,对小精灵们来说,都能很快适应。无论是基础课程,还是专业课程,都不在话下,轻松过关。他还利用充裕的时间,自学了相关专业的课程。

毕业回厂后,他本想在财会岗位上,下番功夫,做出点成绩来。不料,在厂领导权衡下,又回到生产一线,先是当了原来车间调度员,不长时间,又提升到车间副主任的岗位上。他深知,车间副主任这副担子,就是个干活的官衔,不扑下身子带头,是当不好的。打铁先要本身硬,这个道理谁都懂,但认真做起来,比想象的要难得多。尤其在业务能力上,得分起码在八十分朝上吧。不然的话,别说管不住车间两百多名职工,背过身被业务强的职工唾骂,也是难免的。认识到这层利害关系,他坚定了信念,也找到了最捷径最艰辛的办法:跟职工一起摸爬滚打。

一年多坚持下来,他的业务能力,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一起干活的职工,被他扎实的作风折服,有些活路,还得向他请教。实践中,他一方面是带头做表率,最重要的是,通过参与全过程劳动,拓宽了自己的知识面。

在车间,第一步踏实后,他跟职的工关系,贴近了许多,对自己的岗位,很快达到了入迷的程度。管理上一些设想,甚至是在潜意识的梦中形成的,有关加强班组长管理的点子,就是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里生发出来的。那天夜里,他在睡梦中,大脑的思维系统,一直没有入眠,反复出现车间会议室里,班组长围在一起的镜头。大家热烈讨论的话题,不是说话的人声音细小,就是厂房里干活声音太大,双手拽长两只耳朵,还是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几回加班抢修机车,偶尔出现的窝工现象,他从中悟出班组长们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跟自己日思夜想联系起来,就形成了完整方案。得到陈主任同意后,沙海涛立即付诸实施。每周五下午,召开十二个班组长会议,内容就两条:一个是总结周生产任务完成情况。再一个是,分析车间日常管理中存在的问题,以及整改的措施和建议。这个渠道的开通,对车间整个工作,增添了不少活力,职工队伍的精气神,得到有效地提振。他还利用这个平台,对及时完成任务的班组,喜欢钻研业务的职工,给与表扬和奖励。对发生问题的职工,开展一对一帮促。

车间陈主任,对他的工作,全力扶持。中间偶然出现的纰漏,完全担在自己肩上,体现出老主任对年轻人的呵护。两年多时间,这一老一少鼎力合作,车间整体工作上了个台阶。陈主任退休前,段领导找他谈话,两次都推荐沙海涛接他的班。并且打保票说,他一定是个让段领导放心的好后生。经过人事部门摸底考察,厂务会议研究决定,资历比较浅的沙海涛,毫无悬念地成了陈主任的接班人。新的岗位,给他提供了更大的展示空间。

昔日同宿舍的陆佳轩,还有两位同学一起,去司机学校做了教师。后来,他跟初中同桌书信来往中,逐渐产生了男女之情。她是高中毕业后,考上古都一所名牌大学的,在校期间,还被评为省先进青年。毕业后,分配到古都政法系统,跟他的关系就明确下来。俩人花好月圆后,他的工作,也如愿调回母校任教。在教师岗位上,他秉承的理念,就是要像金老师那样,把做人的基本道理诠释给学生,把准确的知识传授给学生。都好几年了,他养成的习惯一点没改,每次上课前,都要在镜子前面走一遍,检查穿衣是否整洁端正,形象是否最像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刚开始上课那阵,他的心里有点发毛,老是担心,可能会在三尺讲台上,发生断片卡壳类的尴尬。写过的教案一看再看,熟的能背下来了,还是要对着镜子,矫正每个姿势和表情。不断地练习,使他逐步形成了独特的授课风格,稳健中不失诙谐,枯燥里蕴含情调。对待学生上,如金老师当年教的力学课,尽心尽力。为人处事上,如金老师当年教的制图课,中规中矩。一直坚守和践行着为人师表的风范。

后来,他每次出门都要照回镜子,规整形象。一次,急着出门的娇妻逗他说:“一个大男人,比我们女人还爱照镜子。再照,老早稀疏的头顶,也不能长出一层黑发来。”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啥叫为人师表,身为一名教师,任何时间都要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学校,是学生的榜样;上大街,是社会的榜样。人类灵魂工程师,这头衔责任大着呢。话说回来,这早都成了习惯动作,请你多担待。”

出了门,走在马路上,他还没忘记圆通一句:“再说了,我收拾的周吴郑王的,陪在你身边,不更能衬托出你的不凡与美丽,咱何乐而不为呢。”

“就一个照镜子的小事,都能引出来这么一片大论,当老师,还真练成了你的口才,比我们干政工的词还多。以后遇到这方面的难题,我都拜托夫君了。”

“承蒙爱妻抬举,一定全力以赴。”

楚大泉和陆佳轩,都是东府人,原来在班上,他们一起考上的有八九个,都是清一色的小兄弟,一个比一个聪明。工作八九年后,逐渐地羽翼丰满,硬了翅膀,向高空翱翔。古城分局撤并,表象上是他人生路上的一段泥泞,而对于未来,更多的是一次历练,所谓塞翁失马,安知祸福。回到原单位,他梳理思路,工作上,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尽最大力气,呈现出最佳的业绩。在爱好方面,他依然坚持读书的好习惯,孜孜不倦,矻矻不疲。挫折,还使他学会了常常审视自己,喜欢用日记形式,记录学习的心得,人生的感悟。连同学间的书信,他都保管的平平展展,对于有心人来说,任何的生活细节,都有可能成为灵感的发端。

不久,他迎来脱产深造的机会,考上的是中原省党校。上学期间,远离单位与家乡,虽然带着工资,但学校的生活还是比较清贫的。除在教室上课,大把的时光,他都是在图书管度过的。读书的日子,对在职职工来说,总是很快地就滑溜过去。转眼间,学业期满,忙完毕业论文,才回家看望父母。农村人,但凡有外面工作的后生回去,隔壁对门的友邻,都会端着饭碗,圪蹴在这家门口。吃着饭,说着话,吃完了饭,把饭碗往地上一搁,就天南海北的谝开了。这样的表达方式,包含两个意思,先是表示仰慕与问候,再是通过交流,了解外面的世界。楚大泉喜欢老家人这种朴素实在的生活方式,乐于跟他们聚在一起,分享自己的见闻,听他们的家长里短,觅农家院落久远的故事。

这天晚上,村头王大爷路过,听他们谝的热闹,就顺势在石头上蹲下来。楚大泉把手中的蒲扇递过去,说:“爷,你先凉快会。”“到底是外面干大事的后生,懂礼数。”接过扇子,王大爷夸了他一句,顺着刚才的话音,拉开了话匣子。十六两秤,咋来的,我这有个说道: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下命令叫丞相李斯弄标准,这不是统一了度量衡,才好统治其他六国么。长度跟容积的标准定好后,咋定重量标准,他犯难了。于是奏请皇帝,秦始皇拿起笔,给奏折批了个:天下公平。李斯琢磨半天,有点犯难,干脆把四个字的笔画数,加起来作为标准。这十六两秤,就一直沿用到五九年,国家才改成十两的新秤。老秤杆上的每颗星,都有它特别的含意,衡量物重,也度量人心。为啥这么说呢,十三颗星,代表的是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寓意南来北往四海兴隆。另三颗星,寓意生意人的福、禄、寿,缺斤少两的话,就会受到惩罚,克扣一两减福,克扣二两福禄俱损,克扣三两福禄寿全无。告诫商家童叟无欺,买卖要公平,这也是老话“人在做,天在看”的意思。王大爷是村里有名的能人,心直口快,他的话匣子一拉开,其他人只有听的份:“执政党啥啥都好,只有这计划生育搞的,叫人不好理解……”

楚大泉在大学学的是哲学专业,听着这些包含着朴素唯物主义哲理的说词,感觉很亲近。遗憾的是,他英语底子有点薄,十四分的差距,把他挡在了研究生的门外。一月前姥娘仙逝,母亲为了不影响他的学业,当时压根儿只字未提,看见墙上的遗像,他才恍然大悟。为了学业,他后悔没能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

一前一后,跟楚大泉离开单位上学的,还有晳斌树,他脱产上的是省工运学院。学校就在古都市里,学习也不是很紧张,期间,利用假期,回老家解决了婚姻大事。跟高中美女同学,先是不期相遇,再是相知相爱,结为夫妻。婚后,妻子相跟他来到单位,小窝算是安顿下来。毕业回到单位后,他的岗位发生了变化,具体负责工会技协工作。这可是当前很抢手的岗位,主旨是通过协作等活动,把职工的小改小革,尽快变成科技成果,再转化为企业发展的生产力。这种非行政命令的官方机构,是职工自愿的群众组织,但有单位做后盾,工作开展起来,一帆风顺。经费使用等方面,还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工会把这活完全交给他,是深思熟虑过的,最看中的,就是他的低调稳重。学成归来,他目标明确,思路清晰,在系统协作上,做足文章。同时,他借鉴各方经验,扩大沟通渠道,使这项工作,始终走在全局的前列。

温馨的小窝,安定的工作,晳斌树对自己的生活,至少是九分的满意,这也诱发了他性格方面的惰性因素。兢兢业业工作外,他把不少精力,都给了小安乐窝。变成孕妇的妻子,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他全方位做好呵护。呱呱落地的女儿,欢呼着来到这个世界,他得为她营造出快乐成长的环境。

不管是在同学里,还是周围的同事里,他的人缘都特好。只要是出差,都爱跟他开玩笑说:“你放心吧,家里有我们照顾呢。”他爱人的美丽,在全段上下是出了名的。每逢出差,他指定带回当地的特产美食,以饱母女俩的口福。有一回,他参加局机务系统交流会,时间安排的比较紧。返程的火车票,承办单位早已订妥,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钟的车。他打听好的酥油饼老字号店面,在另一个区的繁华地带,根本没时间去买。不买又违了他的承诺,思前想后,掐准时间,天还没亮,就坐头班公交车赶过去。等排上队买好美食,匆匆赶回火车站,差点误了回程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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