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嫔争宠的方式,很是简单粗暴,就是一门心思的笼络君心,坐稳宠妃地位。
皇上向来喜欢成熟风韵的美妇人,瑶嫔生产过后,身形恢复的极好,比之从前更让皇上着迷。
这日侍奉过后,晨起瑶嫔特意备下了薄荷松针水要替皇上篦发醒神。
从前这样的事情,唯有如懿替他做过。
皇上一时眼神沉沉,看得瑶嫔心中七上八下。
但最后,皇上还是揉了揉疲乏的额角,允了瑶嫔的请求。
瑶嫔柔柔上前,取了象牙琥珀精雕而成的梳子,轻轻替皇上松散了发辫,蘸水一梳到底。
这不梳还好,一梳瑶嫔就发现了端倪。
皇上虽说年岁渐长,可素日看重保养。
且不说每日午睡后的一碗枸杞黑豆茶,晚间入眠前的一碗燕窝银耳羹,白日闲来无事,都要口含参片,养神补气。
各地进贡上来的什么珍奇的药材,皇上都是当水一般日日用着。
自从在木兰围场因为喝酒误事,差点儿落于熊口之后,皇上现在连喝酒都浅尝辄止,绝不醉饮。
顶多让太医院调制些用于益气健体,安神养元的龟龄酒和松龄太平春酒。
闲来无事,皇上还常让江与彬给他诊脉看相。
但凡发现脸上上火多颗痘,或是喉咙略略干燥了些,都恨不得要当成什么天大的病症一般,让太医院众人团团会诊。
可饶是如此,也架不住岁月催人老。
随着梳子顺滑而下,一丛银丝在皇上乌黑的发瀑间赫然跃出,看得瑶嫔眼眸微缩。
瑶嫔的下意识自然是要想法子掩饰过去。
可还未等她想出什么法子,皇上就已经发现了她动作间的迟疑。
“怎么了?”
瑶嫔将皇上的银丝绕在手上,隔着琉璃镜展示给了皇上。
“皇上励精图治,夙兴夜寐,生了华发都不知。臣妾瞧着真是心疼皇上。”
瑶嫔说的恭维,但皇上眉头紧锁,显然心中在酝酿着雷霆。
皇上自打从木兰围场回来之后,不知是因为熊祸惊心,久久不能缓神,还是因为璟瑟的亡故,而抑郁伤怀。
亦或是因为如懿与他的日渐冷漠和生分。
总之,他的性子变得越发喜怒无常,阴鸷可怕。
他不但常常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例如茶水滚烫,衣裳料子磨到皮肤之类的,动辄就要处置宫人。
还会时不时寻些莫名的由头,喝斥嫔妃,搞得现在宫中人心惶惶。
若不是需要圣宠傍身,谋求妃位,瑶嫔其实也是不愿多与皇上接触的。
瑶嫔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梳子,梳柄处那本该触手生温的玉石,此时却显得有些潮湿而滑腻。
恰在此时,一声婴孩啼哭打断了殿内的沉默阴郁。
是永璇的哭声。
瑶嫔立马差遣彩恩去看看情况,才知是伺候的宫女打了个喷嚏,惊着了永璇。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永璇也只是哭了一瞬,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可偏偏皇上不依不饶,叫人将那宫女打了十鞭子,打发去了辛者库。
不过是一个宫女,皇上打发就打发了,瑶嫔并没有替她求情。
而是借着机会捂着胸口道,“说起永璇,臣妾就心疼。
这孩子从前在臣妾肚子里的时候就乖巧,如今虽还是个小小婴孩,可轻易都是不哭不闹的。
说来,臣妾自从生了永璇,这头上也生了不少的白发。席太医说,这是产后症状,也算寻常,可臣妾还是不免感伤。
今日瞧着皇上的发间才长了这么一两根白发,深觉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得苍天庇佑,与臣妾这样的俗人是不一样的。”
有了瑶嫔自贬在前,皇上的面色显然缓和了不少。
他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但白发一事,显然就这样轻轻揭过了。
替皇上篦完发,瑶嫔伸手灵巧的替皇上结起了发辫,“臣妾听席太医说,有一道何首乌桑葚茶饮,于白发返乌方面有奇效。
此茶还是圣祖康熙爷在世时,很喜欢喝的。臣妾好奇,不知皇上可否屈尊,陪臣妾一道品尝呢?”
皇上欣然应允。
既然要品尝茶饮,皇上难免要在景阳宫多留些时辰。
日日喝着瑶嫔劝奉的何首乌桑葚茶饮,皇上的白发果然不见了踪影。
当然,皇上不会知道,这一切,其实是瑶嫔趁着他深夜熟睡时,一一悄然替他拔掉了。
这日,皇上喝了茶饮后,难得来了兴致,就在庭院内练习五禽戏,舒散筋骨,健脾消食。
瑶嫔便站在廊下,怀抱披风,默默候着。
只是好端端的,皇上突然膝盖软了软,身形不稳,险些跌倒。
还好李玉随侍在侧,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皇上。
“这景阳宫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碎石,碍了皇上的路?”
景阳宫的地面上干干净净的,连残叶落花都不见半片,何来碎石?
只是皇上向来精心保养自身,最恨自己在旁人面前现了老态。
若不这般强行替皇上找补个理由,怕是今日在场的奴才中,大半都要被罚没辛者库了。
皇上脸色微白,显然是默许了李玉的说辞。
“今儿个景阳宫洒扫侍奉的宫人,通通扣一月的月俸,以示惩戒。若再有下次,朕可再饶不了你们了!”
一众宫人连忙跪下叩头。
就连瑶嫔也不得不低声下气,跪地请罪。
只是,她并没有领李玉的情,垂下的眼睫处,深深掩藏住了她的不满。
皇上被李玉搀扶着入了殿内,口中虚弱喃喃,显然有些惊慌。
“不知为何,朕头晕的厉害,手脚也麻的很,全然使不上劲儿,这是怎么回事?”
李玉忙低声询问,“可要请江太医来看看?”
还不待皇上回答,瑶嫔便从后面急急的赶了上来,一边替皇上盖上披风,一边关切不已。
“皇上龙体向来康泰,日日用着江太医的补药,怎么却补成了这个样子?
臣妾觉得,要么是江太医医术不精,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有精心伺候。”
这样浅薄的挑唆,李玉以为皇上并不会在意,很是嗤之以鼻。
可没想到,他旁观皇上的神色,却是心下一凉。
“朕近来总是夜间多梦,晨起也汗流浃背,难熬的很。
可江与彬总说不能急于求成,用药始终不敢太猛。朕吃了这么些时日,总也看不到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