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牛车的行进, 明明已经放晴的天气又开始阴云密布，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夕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力地卧在牛车中, 脑袋枕在光君的腿上，眼睛看着窗外发呆。

晃晃悠悠的马车就像是一艘在不断飘荡的小船, 这艘小船载着他腾空而起, 离开人世间。

他坐在这艘小船上, 绕着天上降下的一束光柱, 不断盘旋，不断上升。

就在他要升到九天之上的时候，突然脸颊一痛。

“嘶——”

这股疼痛使得夕颜下意识睁开眼睛。

他一睁开眼, 就见光君正默不作声地端详着他。

她的手掌放在他的脸颊上，扯得他脸火辣辣的。

夕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轻声道：“我方才好像要升天了，结果却被你活活扯了下来。”

光君收回手，吹了吹手指甲, 一副“你快感谢我吧”的模样。

光君：“如果不是我见你情况不对, 眼疾手快给了你一巴掌, 眼下你可能真的要升天了。”

夕颜：“对待病入膏肓之人，姐姐不说百依百顺, 至少也要稍微温柔一点吧？”

他艰难地抬起手, 轻轻摸了摸自己被揍的脸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系统实在受不了了。

“啊啊, 都这个时候了, 你给了他一巴掌, 他居然还笑！”

“所以, 只要你给的, 在他看来都是好东西是吧？他都当宝贝供着是吧？”

系统阴阳怪气道：“这哪里是一巴掌，这分明是姐姐的爱！”

即便听不到系统的声音，夕颜却也在此时说出了相似的话。

他捂着脸颊，对光君笑着道：“我知道这是姐姐对我的爱，姐姐怕我一睡不起是不是？”

光君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似乎被她的眼神烫伤，别过头。

他揽住她的腰肢，将自己的脸埋下去。

他闷声道：“其实，我也怕。”

“我怕我会一睡不起，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你。”

“那样如同枯骨一般在院子里和花草树木一同腐烂的日子实在太过寂寞了。”

因为寂寞他才会束缚在此地，成为游荡在废旧院落里的鬼魂；才会忍不住在院落里营造有人居住的假象；才会在第一次见到光君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从此再也无法回头。

因为爱上她，想要跟她长久相伴，他才会与那个家伙交易，从鬼变成人，由死变成生。

他是为了爱复活的灵活，只为了她而活的人。

他深深叹了口气，最终越来越无力，甚至连环住她腰肢的力气都没有了。

“光……”他轻声低语。

光君没有听清，“什么？”

她似乎想要听清他的话，朝他的方向低下头，顺滑的青丝从她的背后滑落，正垂在夕颜的面前，他就像是被摇晃的线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猫咪似的，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头发。

一缕青丝摇晃到他周遭，他侧过脸，用唇贴近那缕青丝，好像在上面落下一吻。

夕颜绽开一个得逞的笑容。

光君顿时无语，笑骂道：“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夕颜：“没办法，总是下意识就做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挨近她，这样好像就能给无处凭依的自己找了一个家似的。

夕颜还准备多说些什么，牛车却停了下来。

“公子，已经到了。”

光君掀起车帘，只见夕颜的居所越发破旧不堪了。

夕颜露出抱歉的神情，“这里原本就是我用鬼力改变的居所，随着我现在鬼力的消散，这座房子也无法维持原本的面貌了。”

光君好笑道：“什么维持不维持，这不原本就是个破房子吗？”

夕颜惊讶道：“你还记得吗？”

光君：“依稀只记得这里的破败。”

夕颜希冀的目光在她毫无表示的神情下一点点黯淡下来。

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这样已经很好了。”

光君搀扶他下了马车。

两人步入院内。

院落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野草越发繁盛，大片大片的夕颜花恣肆地占据这里，就好像它们才是这里原本的主人。

两人一路穿花而过，停在了一座能看到满院花的廊下。

夕颜手一挥，用鬼力将廊下打扫干净。

之后，他便连搀扶行走也做不到了，直接倒在了廊下。

光君随意坐了下来，注视着他苍白的面容。

夕颜微笑道：“果然是你，即便看到我用了神鬼之力也不曾离我而去。”

系统：“那是因为她见多了！”

夕颜缓缓道：“就如同……你我初见的那般。”

光君状似思索。

夕颜轻声道：“记不住便记不住吧，只我一人记得也是可以的。”

“那时……”

夕颜望着庭院，缓缓说起了两人初见时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