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惊吟

《弦惊吟》

32.郑,何,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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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何逸钧的脑袋埋得越来越低,快跟泥土贴在一起了,握弓的姿势也不再是施清奉刚开始教他的那样,何逸钧却丝毫意识不到。

何逸钧心想着先眯一下眼睛,蓄存一些精力,眯一会儿再张开,不碍事的。

然而事与愿违,何逸钧没料到自己这一眯,再怎么张开也张不开了,眼皮被针线缝住了一般。

竟是这暮春的芳草夹杂着花香穿过细碎光柱寄来的绵绵暖意融化了何逸钧的执念,除此之外,一刹那,泥土也软了。

最终,何逸钧趴在草地上睡了过去,渐渐地,四肢失去了意识,已是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何逸钧隐约听见了一道空灵般的琴声,琴声似在梦中,又似在现实,不见鼓琴者,先闻悠琴音。

于是何逸钧四肢的意识渐渐回来了。

琴声似乎也随之清晰起来了,萦绕耳畔,动人心魂,旋律缠绵。

渐渐地,琴声暴露了它的真面目——

何逸钧这才发现琴声其实很乱,很难听,不堪入耳,犹如鬼哭狼嚎,像是一个琴艺不精的人小心翼翼地弹奏着,生怕自己错了调,又虚心学琴的样子。

刚开始何逸钧想伴着琴声继续睡下去,可这琴声实在难听,越听越难听,与其说是琴声,不如说是噪音。

受不了了。

已是忍无可忍。

根本就不是人能弹出来的。

比早晨公鸡的叫声还难听上十倍。

这弹奏者简直是在班门弄斧不知敌手。

何逸钧越听越气,真想起来训这人一顿,可到了此时的关键时刻,自己眼皮却死活睁不开,身子也动弹不得,仿佛自己全然没睡够,只有意识睡够了。

何逸钧又在意识中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猛然坐起身。

何逸钧刚坐起来,额头就重重地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于是额头麻麻地作痛,坐直后所有知觉之中只感受到脑袋的天旋地转。

撞到的那东西被撞开了。

琴声终于戛然而止了。

何逸钧捂着额头回头一看,才知道刚才撞到的是施清奉的侧脸。

施清奉坐在原来坐的位置上,腿上搭着一张华丽的木琴,捂着侧脸,表情有些痛苦,似乎在忍住痛,看样子痛得不轻。

琴的上方刻着公整的四个大字:睿文王府。

琴的边纹上绘的是山水鸟兽虫鱼日月云雨等自然景图案。

这是“琴”院的琴,是施清奉顺便把府上的琴带来给他拿回去的。

施清奉身后树下放着箩筐,何逸钧看不见里面的花,却能感受到箩筐里盛着满满的花,阳光下的花,暖进何逸钧的心田。

何逸钧看到施清奉这副模样,额头忽然没那么疼了,于是放下手。

施清奉就坐在刚才何逸钧手臂位置的旁边,算是有些距离的,不知怎么还会撞上,难不成施清奉还扭着腰低着头偷偷看他?

施清奉放下手,恢复面色,手背轻轻地贴了贴何逸钧方才捂住的额头。

施清奉的手背凉凉的,使何逸钧额头上紧绷的皮肉舒了几分,之后何逸钧轻轻地推开了施清奉的手。

何逸钧纳闷道:“三巾,你要不要听听刚才你弹的什么鬼东东,弹的真的好难听,还在一直弹,弹个不停,真的不觉得难听吗?我在睡觉,好像就睡在恶梦中,折磨了好久,才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改日我教教你怎么弹罢。”

施清奉不恼,欣然道:“好好好,三巾错了,三巾不会弹,阿四说得对,日后三巾自会反省,知错能改,下不为例,所以三巾又奖励了阿四一串糖葫芦,希望阿四莫要再生三巾的气了。”

何逸钧望见施清奉又带了一串糖葫芦过来,顿时闷气全无,接过糖葫芦道:“我没生气,谢谢三巾,请我第四串了。”

施清奉并没告诉何逸钧,他给何逸钧带水过来时就看见了何逸钧身旁草地上有一道人形压过的痕迹,很明显,所以怔了一下,于是了然何逸钧在他带水过来时偷懒了,还偷了不少的懒。

施清奉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教我弹琴,我好荣幸。”

何逸钧道:“嗯嗯嗯。”

施清奉道:“真的?”

何逸钧道:“假的,你学琴笨不笨?”

施清奉道:“我很笨。”

何逸钧道:“那你就真的笨,不教了,我懒。”

“好吧,”施清奉顿了顿,指了指天色又道,“我弹琴只是想叫你起来,因为你已经睡了有足足两个时辰,你看,已到黄昏。”

黄昏?!

何逸钧这一觉居然睡了两个时辰了?!

何逸钧抬头一看,只见树缝透下来的光柱早已不见踪影,树缝上方的天空也是橙红橙红的,霞光四溢,看来太阳已临西山,玉兰园一派安详温馨。

何逸钧也为自己所惊叹道:“原来我睡了那么久了,喝完又吃吃完又睡,我是不是像头猪一样。”

施清奉莞尔道:“你已经很棒了,像头猪也很可爱,以前我第一天训练还练不过你,另外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就长得跟头小肥猪一样。”

何逸钧闻言,不自觉地回忆起七年前他来书斋的那个时候。

当时郑竹暮总说他长得胖,做事又懒,读书又笨,整天闲得像头猪一样,并说这胖懒笨闲是他的四大特征。

何逸钧现在已记不清他小时候的样貌了,不过他还记得他小时候遇见了一个长得跟施清奉很像的人,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施清奉。

只记得这个人总是爱带他去玩,去各种地方玩,也说过他长得太胖,抱都不抱不起,每次都是抱他抱了几步路,就停下来小歇一会,像打工时扛着重物似的,累得浑身发软,比海绵还要软上几分。

然而何逸钧被放下来后,依然没有自己走路,只是原地不动地站在旁边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人,也没有“多动症”,只是浑身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头一般。

待这个人缓过来后,欲牵着何逸钧走。

但何逸钧还是不肯自己走,非要这个人抱他走,于是这个人又抱着何逸钧走。

何逸钧被抱时还是一动不动的,双手双脚自然垂放。

抱一下又放一下,这是一个死循环。

何逸钧并没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有多重。

一天复一天。

何逸钧仍然懒得去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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