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吧贵妃娘娘[古穿今]》全本免费阅读
扬婉永远记得她死去的那一天。
那是乾定五年,九月初十,日晚正黄昏时。天灵山脚下湖泊千里绵延,斜阳一道横陈水中央,暮色遍披山河大地。
近晚,微风徐来,风中有桂子香。掀起水面粼粼波纹,连带水上行舟亦轻轻摇晃。
她在舟上。利箭贯穿了胸腔。
被刺穿的瞬息,风掠过了身体,那一刹她察觉不到痛楚,唯有疾风呼啸过耳鼓。这变故突发,但不过一瞬,天子亲兵四方而来,片刻间,刀剑兵刃,寒光四射,发箭如致密的罗网,分秒间将行刺者包裹。
“护驾!……”
而疼痛随箭锐利入骨,慢慢,力量如游丝般无形抽离,感官渐变迟钝缓慢。有人惊声尖叫,但她听不到声;有人疾声厉色,但她辨别不出那是谁的脸。有人走上前,为她诊脉,指尖试探她的鼻息,继而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
对着明黄的那道影。
眼皮千斤重,扬婉吃力地眨了眨睫,扛不住色彩流逝在眼底,一点一滴。唯独明黄拥她入怀,耀眼,炽烈,是不可直视的太阳。
想要触碰,她伸出了指尖。
在视线彻底沦为漆黑前。
最后停留的画面,是那个人凝定的眉眼。那素来沉静如潭的眼光里,此时却极罕见地起了涟漪。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掀了唇,他在说着什么。
“……”
他……要说什么?
她其实还想听一听的。
可是眼皮越来越沉了,身体也太沉了,意识就像是沾了水的海绵,湿漉而滞重的,一直往深海里下沉。
不断下沉,直至淹没。
那是扬婉对前世的最后记忆。
……
“兹有贵妃扬氏,京畿长安人也,永安帝之母。父庭芝,于光启帝微时随,有从龙之功,先后迁任左骁卫大将军、左武卫大将军。”
“妃生时,有云气紫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时皆以为奇,望气者以为至贵之证。乾定元年,立为简贵妃。”
“乾定五年九月朔,天子南巡,狩至于天灵山遇刺。妃舍身救之,谥简昭皇后。扬氏满门,哀荣之至。”
把整本《南史》摊开,整本书共有225卷,其中本纪10卷,志50卷,表15卷,列传150卷。
眼睫微微眨动,而指尖与目光同时停驻的,是《后妃列传》中的一页。
只是一页,三段,一百多字。
也写尽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贵妃扬氏”的一生。
“扬婉。”
“……”
随着经纪人齐楚一声轻唤,扬婉抬起头来。
时令正是夏末,晨时化妆室灯火明晰里,她仰起脸,如绸的发挽在脑后,露出张瓜子脸,白生生的肤,甜白釉般的纯净纤巧。薄刘海下,眉如弦月,似三重春山笼翠微,似颦非颦,黛色轻淡。浓妆淡抹,皆是相宜。
毋庸置疑,是典型的东方美人面。
只可惜,是个木头美人。
对着这张脸,齐楚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这姑娘既非富家子弟,也不是科班出身,没出身没背景没资源的,也就是靠着一张漂亮脸蛋,星耀资本当初才看上了她。结果唱跳表演,样样不行,连拍个广告都呆头呆脑,是齐楚手上颜值最高但最拿不出手的扑街艺人……还好当初只签了三年约,等今年下半年一过,明年年初就可以解约了。
想到这,齐楚又不由得松了口气,连语气都变得柔和不少,“一会儿拍广告的时候,胡导让你怎么摆,你就怎么摆,知道了吗?”
从南朝到现代,时移而世易,才来这个世界不过三日,扬婉对这个时代遣词造句的方式仍然不太熟悉,但借助这副躯壳里留存下来的记忆,她听懂了齐楚的话。
但那不是对她,而是对从前那个“扬婉”的。
齐楚说话时候,那本《南史》仍在扬婉手中。指腹抚过,纸面质感是微微粗糙。
虽然已经来了三日,因为有原先那个“扬婉”的记忆,扬婉大致掌握了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但在阅读一事上,她还是保留着穿来前看纸书的习惯。
所以,她就是《南史·后妃列传》里提到的那位“贵妃扬氏”,京畿长安人,乾定元年封妃,五年薨。
这是史官所载。
但其后发生的事,却不曾被记入史册中。
比如,原本死在了乾定五年的她,如何再一睁眼,便重生在了一千年后的人间。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同样唤作“扬婉”,与她容貌相同,年龄相当。但和她不同的是,原主家庭氛围不太好,学业发展也一般,唯独两年前被星耀资本的星探挖掘签约,迎来了人生唯一的高光时刻——当然,也就那么一刻。
因为唱跳演综艺都废,扬婉在圈里的发展并不好,开始时星耀资本还会给一些稍好的资源试水。但后来看她没一样拿得出手的,干什么扑什么,资本不养废人,慢慢的,星耀也就雪藏了她。
这个世界的扬婉,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娱乐圈,都是存在感为零的透明艺人:虽然微博挂着艺人认证,也有百万粉丝,但百万粉里,公司买的僵尸粉就占了九十九万;平时发博倒也有五六百条评论,但公司买的水军评就占了九成,所以——
出道了,但约等于没出。
流量惨淡,资源同样,今年四月以来,整整三个月,“扬婉”的官方行程表都是零,甚至三天前从楼梯摔落也无人得知。
蝴蝶在南美洲轻轻扇动双翅,第一枚多米诺骨牌被命运的手推开。
下一刻,是贵妃扬婉从这副身躯中醒了过来。
今天倒是难得有个活动,是一款宫廷手游的广告,还是因为原定的女主成蕊档期冲撞,这才让她有机会捡了漏。因此齐楚又多嘱咐了几句:“这个广告拍出来了要全平台推广,热度不算低,你要把握好机会。”
齐楚嘱咐良多,扬婉并不多言:按原先扬婉的记忆,她虽身处行当底层,时常受人薄待冷眼,但这位叫齐楚的经纪人待她却不错,适才对方一番话下来,扬婉眼观鼻、鼻观心,初步判断这位经纪人应当不是坏人。
虽然来这个世界是纯然意外,死而复生更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但既来之,则安之。若是父亲还在,定会教育她,来都来了,已成无法转圜的定局,就须适应这个时代,须谦虚谨慎,低调行事,循规蹈矩,不引人注目地,继续做好这份叫艺人的工作。
和“扬婉”的经纪人保持良好和善的关系,当然也是必须。
因此扬婉耐心听着,待齐楚说完,才浅浅应了句,“我知道了。”她笑一笑,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