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找老吴一商议,老吴表示要留下来,杭州离金华也不远,伍子一个人去就得了。老吴还说他对书画不太在行,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就是他想去杭州的古玩市场转转,伍子去金华鉴定,他去古玩市场淘宝,两不耽误。话是这么说,老吴心里的小算盘还是瞒不过伍子,这家伙是想甩开自己一个人跟马尾辫在一起,或许对马尾辫还有不可告人的企图。伍子暗暗问候了老吴的八辈祖宗,没办法,还得自己去。
临去金华,伍子对老吴千叮万嘱,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天津那事远没有了结,虽然现在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杭州,说不定人家也会追来。这年头,通讯技术发达的难以想象,只要你还在地球上,总会有人知道你的行踪。所以还是小心谨慎的好,尤其是马尾辫,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伍子还嘱咐老吴,逛古玩市场一定把眼睛擦亮了,有漏尽量捡,千万不要打眼。这段时间,伍子实在是打眼打怕了。
杭州的古玩市场伍子略有耳闻,比较著名的有湖墅路半道红的二百大收藏品市场、吴山花鸟市场里的收藏品市场、河坊街的旧书市场。杭州自古就是吴越重镇,人杰地灵,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多少年来一直是文人雅士、富贾名家的荟萃之所。这里的古玩市场如果出现几件好东西,伍子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杭州的文化底蕴太深厚了,具有丰富的收藏古玩的土壤。如果不是公事在身,他真想第一时间去这里的古玩市场转转,品味一下吴越大地的古玩精髓。
伍子匆匆收拾一下,踏上去金华市的班车。杭州离金华只有二三百里,大客车两个多小时就能赶到。这里地处浙江中部,山岭丘陵不断,随处可见绿油油的梯田和茶树,一派吴越风韵。金华历史悠久,战国时就有建制,历来为浙中重镇。南宋词人李清照曾留下“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的千古名篇,所指的就是金华。翻开地图可以看到,金华市是浙江全省唯一一个既不临海又没有与外省相邻的地级市,特别有意思。
伍子赶到金华,按照地址和联系电话找到收藏者。这位收藏者就住在金华市的闹市区,一楼、二楼是商店,三楼以上是住宅,属于商住一体的格局。主人四十多岁,人长的挺富态,除了手指头上,每一个部位都充满赘肉。手指头上带着六七个黄白不一的大戒指,脖子里的项链能有小号的佛珠那么大。总之给伍子的印象就是白白胖胖、珠光宝气那么一个人。
伍子说明来意,主人比较热情的招待了伍子,茶水、水果摆了一桌。从谈话中伍子知道这主人姓杜,土生土长的金华人,伍子亲切地称他为杜哥。给伍子和杜哥倒茶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生的小巧玲珑白白嫩嫩,穿一身很随便的内衣,将身体的曲线勾勒的楚楚动人。女人倒完茶后一直依偎在杜哥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杜哥这身材能装得下三个这样的女人,两人在一起特别扎眼。伍子暗想,这女人跟杜哥什么关系呢?夫人,还是小三?不管那一种吧,反正有钱人就是好,能搞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要是放在农村,这种男人能娶到老婆才怪。
稍作片刻之后,杜哥教身边的女人从里屋拿出一个长条的纸盒子,打开盒子的顶端,从里边抽出一个长长的布袋,布袋一头系着红绳,把红绳解开,里面才是一卷绑扎着的字画。女人把字画平铺在另一张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拿出两幅白手套,伍子和杜哥一人一副。
“喏,就是这幅画,吴昌硕的花鸟图。”杜哥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画,示意伍子可以上去鉴定了。
伍子冲杜哥点点头,不再客气,开始近距离观察这幅画:这是一幅大写意的花鸟画,一朵莲花、几片莲叶、一对鸳鸯。画的尺幅比较大,但是绘画的内容比较简约,形成了大片的留白,整个右上角和左下角全部空出、没有着墨。伍子对这个倒没有意外,吴昌硕的作品本来就善于留白,这也是他显著的绘画特点之一。再看题款,题款在画的左侧从上到下一气呵成,有“光绪二十六年老缶”的字样。光绪二十六年正好是1900年,吴昌硕那会应该是56岁。人刚过中年,应该是艺术创作的顶峰,这时期的作品绘画技艺已经成熟,而且创作精力充沛,正是出精品力作的一段时间。
这幅画伍子只看了几眼,就基本认定这是一件很开门的作品,吴昌硕的绘画笔法和特点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所画莲叶浓墨重彩笔力老辣,墨到浓处甚至力透纸背;一对鸳鸯色彩鲜艳,与荷叶形成鲜明对比;相比之下那朵白莲就显得清淡了许多,与莲叶和鸳鸯虚实相生对比强烈。这样的作品只要看上几眼,就能产生一种振奋人心的气息,堪称神来之笔,假东西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不用说别的,单看绘画本身,就基本可以认定这是真迹。
伍子再把注意力转移到卷轴和装裱上:画轴是水白铜的,装裱和做工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原装老裱,这在书画作品的收藏中是非常可贵的,无形中又增加了作品的价值。
如此开门的东西为什么要卖呢?看这位杜哥也不是差钱的主儿,光手上那几枚大钻戒就够普通人吃上一辈子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杜哥似乎看出了伍子心里的疑问,一支肉呼呼的大手搭在年轻女人肩上,女人顺从的往杜哥怀里靠了靠,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两人的动作有些暧昧,完全没有顾忌旁边的伍子,伍子对此倒也见怪不怪,现在的暴发户都这得性。“这幅画是我前几年在拍卖公司拍来的,270万,现在上拍能达到500以上。我是个商人,不是收藏家,商人就要以追求利益为本,有利润我当然要拍掉。”杜哥慢条斯理地说道。
杜哥说的也在理,如果把收藏古玩作为一种投资,就得有进有出、有买有卖,从中赚取利润。如今股市投资不能指望了,加工业利润又太低,干实业周期又太长,最火爆、见效最快的产业恐怕就属房地产开发和古董收藏了。杜哥能瞅准时机率先进入这个投资领域,肥胖的大脑壳还是很有战略眼光的。如果换成伍子,他说什么也不会把这幅画出手,如今这年月,收藏这么一幅打开门的名家力作太难了,他就是三年不吃肉也舍不得卖掉。这就是商人和收藏家的区别,前者看重的是利益,后者追求的是爱好。
签好拍卖协议,伍子把东西收起来,找托运公司运回天津。一切都办妥当,他开始准备去临时增加的一个目的地:温州。从杜哥家里出来,杜哥给了伍子一张名片,爽快地对他说道:“到了金华这地方,有事找我老杜,不是我吹,金华这地方还没有我杜某办不成的事。”伍子当即表示感谢,说了不少奉承话,像这种富甲一方的大亨,能结交自然最好,对以后自己的事业发展说不定会有帮助。
杜哥对伍子的奉承挺高兴,最后向他透露了一个私人消息:杜哥在温州有一个朋友,收藏了不少古董,最近由于资金周转不开,贷了不少款。他的意思是教伍子过去问问,看这位朋友有没有兴趣出手一些古董。
这个线索非常重要,对伍子拓展业务极有帮助,如果能够谈成,公司的拍卖额将大幅提升。反正金华离温州也不远,去一趟也没什么。伍子掏出手机跟吴用功说明情况,电话另一头吴用功正带着马尾辫在古玩市场打转,他特意留意一些专门经营木器的古玩店,希望可以从店老板那里得到一些古琴方面的见识。毕竟专营木器的古玩店,老板肯定对木器有研究,说不准就能知道古琴的秘密。
老吴刚从一家挺大的古玩木器商场出来,无意中在外面扫一眼,马上又缩回店里。后面的马尾辫正准备跟着出去,两人正好撞了个满怀,马尾辫手里抱着硬邦邦的古琴,正顶在老吴胸口。疼的老吴一咧嘴,一把抓住马尾辫的香肩退到古玩店最里边。老吴倒腾赝品十几年,坑的人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受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的报复也在所难免。常年的工作习惯和工作性质,使老吴养成了善于观察身边一些细节的习惯。
自从走进这条古玩街,一辆牌照“豫C”的帕萨特一直尾随,老吴一开始没在意,这次出店门时他发现这辆车就停在古玩店的斜后方,机警的老吴马上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他自己倒无所谓,他得罪的都是小仇家,不可能追到几千里之外的杭州来对付他。马尾辫则不同,凭她的遭遇,恐怕躲到天涯海角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