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谋之锦绣医缘 (.)”!
段姑娘瞬间觉得口中的洪蓝玉带糕不香了。
行令对她来讲超纲了呀!
完了!没文化的事儿要彻底暴露了!
说话之人是抚远侯府的二小姐,苏羽莹。
她有此提议摆明了是为了让苏羽清显摆才学。
谁不知道苏羽清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才女,若论起行令在场之人谁能行得过她呀。
但不行也不行,因为皇后娘娘点头同意了。
原因无他,苏羽清本就是端王妃的候选人之一。
国师为苏羽清卜的那则卦全长安城都知道,什么“命格贵重”不过是个委婉含蓄的说辞罢了,真正的意思无外乎就是她将来会成为中宫皇后。
那娶她的人,无疑就是太子。
可偏偏傅云墨从小就被囚禁,众人皆以为他与皇位无缘,是以更多的目光都放到了端王傅云苏身上。
傅云苏也是皇后所出,正儿八经的嫡子,也是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众人原本以为储君之位早晚要易主,谁知时至今日傅云墨还是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甚至近来有越来越稳固的架势。
除了……他不想娶苏羽清,而是盯上了段音离。
却说被太子殿下嫌弃的苏羽清信心满满的坐在位置上,单等着待会儿大放异彩。
苏羽莹则为了她的大放异彩而忙碌不已。
“如今正是春日,寒冬已然终了逝去,我们不如就以‘终了’二字为题吧。
臣女斗胆烦请皇后娘娘来当令官,您指谁,谁便要赋诗一句,答不上来便要歌舞助兴并罚酒一杯。”
皇后虽觉得这“终了”二字有些不大顺耳,但对方既已经开了口,她若不应恐下了抚远侯的面子,也令苏羽清脸上不好看,是以便微微点头。
令一开始,皇后便率先指了苏羽清。
她起身,落落大方的说:“火烧平原无遗燎。”
接着是符笑:“投鱼深渊放飞鸟。”
后面皇后又指了两名贵女,她们却都没有答出来,只得红着脸将酒饮下,又一人抚琴一人吹箫和了起来。
皇后恐自己相看儿媳妇的意图太过明显,倒是也没有一味拣那些侯门贵女作答。
这次将手指向了杜婉怡。
这姑娘绞尽脑汁方才憋出了一句:“白布缠棺竖旒旐。”
在她们一一回答的时候,段音离全程都深深的埋着头,连诱人的点心也不敢吃了,唯恐不经意间抬起头和皇后对上视线然后被叫起来作诗。
当时当景,像极了学生上学怕被老师点名的样子。
可段姑娘千躲万躲,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去。
皇后的话毫无预兆的当头砸下:“段姑娘可有佳句啊?”
段音离猛地闭了下眼睛,最终无奈站起:“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无有佳句。”
话落,殿内响起了几道嗤笑声,似是在嘲讽她果然出身乡野不通文墨。
但段姑娘岂会容许旁人随意笑话自己!
笑话别的也就罢了,笑话她没文化那无异于是在戳她的肺管子,危险程度等同于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
余光瞥见笑的最欢的杜婉怡,段音离心说那就拿你开刀吧。
她规规矩矩的朝皇后福了福身子,淡声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女才疏学浅,以此不详之语为题实在难有佳句。
方才杜姑娘之诗将棺椁和白幡都搬了出来,若臣女再接恐会更加不吉利。
臣女以为,春日融融,万物复苏,一切方才伊始就要终了不免令人心下平添愁绪,难得好辞佳句。”
这话可是说到了皇后的心里去,方才她便觉得这词儿不好。
众人一听,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除了符笑的那句“投鱼深渊放飞鸟”没什么感情色彩之外,其他几个人甚至包括苏羽清说的都透着惨烈悲寥。
苏羽莹倒是没想这么多。
她会出这个题完全就是因为这题目刁钻,能引经据典的不多,能够最大限度的彰显出苏羽清的才华。
否则要是出那种寻常的飞花令,人人都能编出一箩筐来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段音离给钻了空子。
段姑娘没有作诗,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才疏学浅,但旁人只当她这是在自谦,都没有信。
甚至还有一些人因为她方才的那番话对她有所改观,转而看向苏家姐妹的眼神有些不对,仿佛在说“看你出的这是什么破题”!
苏羽莹委屈啊。
而有一个人比她还要委屈。
杜婉怡原本正为自己作出了诗沾沾自喜呢,结果段音离当头就给她来了一棒。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皮笑肉不笑的说:“段姑娘说的固然有礼,可你没对出诗来也是事实,还是先喝一盅酒然后想想展示个什么才华吧。”
她笃定段音离这个野丫头什么都不会!
她要看着她在众人面前出丑,然后狠狠的笑话她。
段音离凉飕飕的扫了她一眼,举杯将一盅酒一饮而尽。
其实她心里有点虚。
这么些年跟着那几位师父旁门左道学了不少,可唯独就这个酒量她怎么也练不出来。
当然了,她压根就没怎么练过。
因为实在是不喜欢喝。
酒已饮下,段姑娘淡定自若的启唇道:“方才已有诸位小姐珠玉在前,我就不献丑了……”
不想话未说完,却忽然被杜婉怡打断:“哼!我看你不是不想献丑,而是怕出丑吧!”
“你话这么多,要不你来?”
杜婉怡又被呛了一句,这才没了声音。
段音离继续道:“不如我来出个谜语,大家猜一猜?”
杜婉怡记吃不记打:“能是多好的谜语值得我们这多人一起猜?别回头你谜面还没说完呢,答案就先被人说出来了!”
段音离潋滟的眸子微微眯起,这次竟难得没有怼她,小手在袖管下轻轻摩擦着,不知又在盘算些什么。
旁人一听要猜谜语也是兴致缺缺。
唯一表现的兴致勃勃的就是符笑和皇后。
前者是见识过段音离的与众不同,是以期待。
至于皇后……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猜谜语。
她就喜欢猜谜语,猜谜语多好玩啊,比那些诗啊词啊有意思多了。
若不是为了挑选儿媳妇她才不会让她们行什么令呢。
枯燥无趣不说,关键有时候遇到听不懂的还不能问,得一板正经的装作听懂了,一场宴会下来比去庄稼地里干农活还累。
重要的是,段音离不在她物色好的王妃人选当中,是以她不需要特意考察她的才学和气度。
怎么好玩怎么来就是了。
众人见皇后都已经答应了,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单等着看段音离这谜面能有多神奇,竟值得她在这样的宴会上说。
段姑娘将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存货倒腾了出来:“臣女来长安城的路上,曾经过一座碑,上刻书文,洋洋洒洒一整篇。
碑后题着八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敢问诸位,这是何意?”
话落,满殿皆寂。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毫无头绪。
她们原本以为段音离出的谜语会极好猜,甚至还有些人准备猜出来之后笑话她一番呢。
而在那个“有些人”当中的杜婉怡明显比别人还要急,急的都快要揪头发了。
纵是如此,依然不安分。
就在她转头看向段音离准备发难时,段姑娘却先发制人:“是我疏忽了,竟忘了告诉大家那八个字分别是哪八个字。
方才杜姑娘说我一说谜面她就能猜到谜底,我心想既然如此简单那就别过多赘述了,免得被误会我小看了诸位似的。”
说完,有好几个气性大、好面子的闺秀狠狠瞪了杜婉怡一眼。
杜婉怡是欲哭无泪。
更让她难受的是,即便段音离将那八个字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们,在场之人也无人能解其意。
包括长安城第一才女苏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