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的好,五官精致,骨相极美。
唇色很淡,如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般,从骨子里透出的一抹淡然,缥缈似仙不带一丝烟火气,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勾起他半点情绪,那张脸上少了许多表情和生气,否则更不知美的如何惊心动魄。
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傅云墨的目光落到了身侧的一簇花丛上,开口的声音如玉珠落于盘中泠泠悦耳:“来。”
一道白影“嗖”地一下蹿出,稳稳的落到了他的怀中。
那是一只貂儿,毛发银白,只尾尖上带着一抹黑。
圆圆的眼珠儿像两颗小豆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蔫蔫的似是要睡了。
傅云墨摘掉了它头上挂着的一片叶子,对身后的护卫淡声说道:“捞几尾锦鲤上来。”
话落,身后却并无动静。
初一直愣愣的望着段音离离开的方向,内心惊诧。
方才那漂亮姑娘是在偷看他家主子吧?主子也礼尚往来的回看人家姑娘了吧?是吧是吧?
难道他家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主子终于动了凡心了?
正想着,初一忽然被人踹了一脚,一头载进了湖里,溅起数道水花儿。
他扑腾着从湖里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撇着嘴可怜兮兮道:“主子……”
“捞鱼。”
“……是。”初一认命的挽起袖子,人为给那只小畜生觅食,口中忍不住说道:“主子,属下听说这镜月湖中的锦鲤是陛下特意命人养着给太后娘娘观赏的,咱们就这么给捞着吃了是不是不太好?”
傅云墨面上不露悲喜,依旧是那副出尘的谪仙模样,可说出口的话却十分毁形象:“不捞鱼,将你的肉给它咬两口?”
“……您要几条?什么颜色的?活泼的还是沉静的?”
“将竹筐装满。”
丢下这句话后,傅云墨便转身走开了。
纵是此刻宝贝似的将那貂儿抱在怀里,眸中却未见丝毫喜色,如方才那般飞起一脚将初一踹进湖中,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悦,仿佛任何事都难动其心。
不过,眼前浮现了一道窈窕身影,傅云墨素来平静的眼波微微荡漾,如这夕阳下的镜月湖一般,泛着粼粼波光,灼灼生辉。
回到段府,段音离方才下了马车便见自家娘亲和丫鬟神色急切的站在府门口,不知等了多久。
这会儿见她终是回来了,不觉神色一松。
“回来啦!”江氏忙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往府里走:“太……那老夫人可有为难你吗?她叫你去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威胁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没有。”
“那……”
“她给了阿离好些银票,条件是要忘了今日在云隐寺发生的事。”
这些银票在段音离眼中不是赏赐,而是封口费。
确定自家女儿没有在宫里遭到什么非人的待遇,江氏这才放下心来:“没别的事情就好,日后咱们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不去招惹那些贵人也就是了。”
“嗯。”段音离乖乖点头。
拾月在一旁听着,也赞同的暗暗点头。
夫人说的对,不能招惹,而是要勾搭。
也不知小姐这趟进宫有没有邂逅个王子皇孙什么的……
“你外出作客的事情你祖母也知道了,既然已经回来了便去画锦堂同她说一声吧,也好叫她安心。”
江氏并没有告诉段老夫人来客是慈宁宫派来的人。
太后遭人毒害,想也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她并不敢胡乱对人讲。
这会儿当着段音离的面儿只说她是外出作客而非奉旨进宫,也是在变相告诉她待会儿去了画锦堂别说漏了。
段音离点头应是,心下了然。
对于那位仅有几面之缘的祖母,段音离与之并不亲近,对方对她也是如此。
一个丢了十几年忽然冒出来的孙女哪里有自幼在身边长大的孙子孙女来的可心呢,何况段府之中本就不少小辈儿。
二房有两女一男,长女段音薇已经出阁,如今还剩下长子段昭和次女段音娆。
三房一男一女,二公子段朗和四姑娘段音挽。
段音离之前听拾月从府中下人那儿打听回来的消息说,老夫人最疼爱小孙女段音挽,要星星不给月亮。
看着眼前朴素至极的院落,她想,老夫人可能也是给不起月亮。
思量间,步入画锦堂,只见堂中坐榻之上倚着一名老妇人,梳着一盘龙鬏儿,发髻一丝不乱,鬓发花白,侧面簪着珠翠。
衣着虽未如何华贵,却干净精致。
老夫人身量微宽,颊边堆肉,双下巴尤为明显。
她的身侧坐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弯眉杏眼,面如满月,看起来肉嘟嘟的。
虽说胖了点,但她穿着一身嫩黄色流苏垂绦锦裙,将她整个人衬的像朵迎春花儿似的,倒也娇憨可爱。
正是段家最小的姑娘段音挽。
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段音离跟在江氏身后福了福身子,开口的声音如水落山涧潺潺悦耳:“祖母。”
“阿离回来啦。”老夫人抬了抬眼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到祖母这儿来。”
段音离依言上前。
老夫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眼神半是探究半是担忧。
若是早知这孩子生的如此出众,当日就不该那般张扬的让小厮在府门前放鞭撒钱,太过引人注目,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今日一听说有客上门点名要见这丫头,老夫人当即便心头一跳。
“阿离啊,听你娘亲说,你白日里在云隐寺救了人,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女眷?”
“阿离答应了人家要保密。”她并不打算随便扯个谎糊弄过去,说了一个谎,日后便要无数个谎话去圆,是以她鲜少说谎,因为这样便无须去记自己曾经都说过什么。
听她此言,老夫人却面色一僵。
段音挽眼观鼻鼻观心,忽然大惊小怪的来了句:“三姐姐,祖母也不是外人,难道连自家人都说不得?!”
“老夫人……”
江氏方才要为段音离解围,却听自家女儿淡声道:“祖母于我是自家人,于人家来讲确是外人。”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三姐姐你没把祖母当成一家人呢。
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闻言,段音离凝着状似天真的段音挽,眸色渐沉。
她这位四妹妹,路走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