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堂-三楼雅间-
楼下正堂正中,几位乐手奏乐,琵琶和古琴的声音交错,乐声清雅,舒心极了。
沈确收起折子,站起身:“先听你的,暂时不动他。”
他对面的宋知礼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这副平静的样子,到是让沈确微怔,有些好奇:“诶,你这个大忙人今日就没事了?”
男人只道:“时毅从宫里回来,我等等他。”
“啧啧啧。”沈确连连摇头,幸灾乐祸:“有你这个哥哥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专门等在这是教训他吧,也难为他刚回来就要被你训斥……”
覆盖在瓷杯上的指尖微动,宋知礼竟有片刻的失神,忽而又想起昨夜那道柔软的身影来。
纤弱至极。
男人垂眸,并未像好友解释,只是道:“他也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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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天香阁内,陈在溪手捧着一本画册,沉吟片刻,很是喜欢的样子。
绣娘阿珍虽没见过这位小姐,但既是宋家小姐带过来的,想必也是身份尊贵,见她喜欢,试探着问:“小姐喜欢吗?我们天香阁的绣娘都有一双巧手,只要小姐说得出来,我都能做!”
“嗯……”陈在溪没被这般殷勤的对待过,不自然地缩了缩。
默了,她小心翼翼地指着其中一页,指尖却搭在衣服的领口上,轻声说:“那,那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件衣裳的领口,提高一些吗?”
时下民风开放,天气又是炎热,大家都恨不得少穿一些。绣娘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她是宋家女,当下便懂了。
“可以的小姐,你放心吧,我们的绣娘手艺都很好,就是改了,也照样出彩。”
“嗯嗯。”陈在溪对着她笑笑,便坐在榻上乖乖等表姐和别人聊完天。
也是巧了,两个人来天香阁时,正好遇见李家小姐,李长淑今日正巧来取衣裳,她同宋佳茵自幼相熟,见着面以后,难免会聊上几句。
但宋佳茵这回没忘了陈在溪,只克制地聊了几句便推辞道:“姐姐,我领着表妹出来玩,便不多说了,还要带着她去食饭。”
“去清风堂吗?”李长淑忽而开口。
宋佳茵点头:“对,我表妹妹还没去过。”
“那正巧一起罢,我让哥哥等会儿来清风堂接我。”
“长怀表哥也在?”宋佳茵低声惊呼。
说着,三人一齐往外走。
因着昨日丢下陈在溪,宋佳茵确实有些愧疚,此刻也不想冷落了她,便跟她解释:“在溪,这位是李家的女儿,她爹爹是当朝太傅,你跟着我叫表姐就好。”
李长淑很给宋佳茵面子,嘴角边带着笑意,道:“在溪妹妹好。”
只是她早已听说了陈在溪的家世,虽面露笑意,但笑不达底,眼中带着几丝轻蔑。
“表姐好。”陈在溪杏眸忽闪,眼中是对她的好奇。
说起当朝太傅,就不得不提一下他的嫡子李长怀,宋佳茵很是仰慕这般温润的公子,一时间便多说了些话。
“她哥哥也在这里,今日你可有眼福了,马上就能见到我们上京第一才子。”
陈在溪缓慢地啊了一声,“第一次才子竟不是表哥吗?”
宋佳茵还未解释,身旁李长淑听着这话,轻耻一声,落在陈在溪身上的目光转为蔑视:“你懂什么?知礼哥看不上这些名头。”
说着,已经走到马车前,李长怀听见动静,也很礼貌地抬步走下。
君子如兰,站在长街尽头的男子身形翩然,明亮的日光落在他肩侧,一派柔和温润的样子。
男人先对着宋佳茵道:“原是佳茵表妹啊。”
宋佳茵点点头,又指着身边人道:“长怀表哥,这位是……”
话未完,男人却打断了她:“不用介绍,我认识。”
李长怀看着陈在溪,嘴角缓缓勾起,只道:“是在溪吧,还记得我吗?”
陈在溪听着有人唤自己名字,其实有些茫然。水润的杏眼在阳光底下,明亮动人,短暂的失神以后,她才想起眼前这位公子是谁。
犹豫着道:“李长怀……?”
“到是没有把我忘了。”男人轻笑,又对另外两位妹妹解释:“是有一年,我去景江调查一桩案子,那时住在这位妹妹隔壁的院子,所以有过几次照面。”
他解释地很清楚,也没有轻浮的意味,让人挑不出错来。
李长淑嘀咕声:“所以说爹爹真是狠心,将哥哥你扔去那种地方。”
陈在溪垂眸,知道是她在说自己出生不好。
这话放在平时说无伤大雅,但今日,表妹还站在自己身边,宋佳茵做不到附和。忽而有些烦了,只道:“那我带妹妹先去食饭,你们一起吧。”
说着,她拉起声旁人的手往一边走。
李长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人,有些茫然,到是一边的李长怀主动上前一步。
男声儒雅:“一起罢,正巧刚从纪宝斋里取了几支发钗,劳烦表妹带回去,只说是长怀今年赠的七夕礼。”
宋佳茵本想拒绝,但又想到,好不容易才有一个表妹认识的人,只道:“那好吧。”
华贵精致的马车便一路驶向清风堂,这几家铺子都相隔不远,没多久,红木马车停下。
宋佳茵扶着彩月的手走下马车。
理理裙摆后,她抬眼往前望着,本只是看看风景,却进一双熟悉的眼眸,来人的小麦色肌肤在太阳底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今日怎这般巧,怎得三哥也出来玩?
宋佳茵当即便对身后的人挥挥手,又快速向前走了几步,面色微微不自然:“三哥,三哥也来食饭吗?”
“大哥叫我过来的。”宋时毅也缓缓走来,道完这一句,怀疑地目光落在马车上,只问:“你和那个表小姐挺熟?”
宋佳茵当即摇头:“你怎么这么问?我只是有些饿了。”
“呵,”宋时毅轻哼一声,看向自己这个傻妹妹,提醒:“你少和这种心机重的人玩,被哄骗了也不知道,妈看见了非得教训你。”
“好好好,我都知道。”
她这副没心眼的样子,到让宋时毅越发不放心:“要不是大哥找我,我今日非盯着你不可。”
“啊?大哥也在吗?”宋佳茵才反应过来,又恳求:“别和大哥说我在酒楼,我功课还未做完,他见了会说我的。”
“你当我和某些人一样喜欢告状?”他是意有所指,目光又落在马车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宋佳茵知道,若是在攀谈下去,李家马车一来便会露泄。
只紧忙催促他快走。
等他上楼以后,陈在溪犹豫着下了马车,表情有些不忍:“表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宋佳茵摇摇头,不欲多说:“我会怕他?”
此时正值热夏,清风堂内却泛着寒气,原是楼中的每一处都摆放着冰块散暑。
即便是上京城富贵,但这般豪气的举动也只能在清风堂看见。
清风堂一直号称上京第一酒楼,一共三层,除三楼不对外卖座以外,其余的位置只要有钱便能定到。
走进雅间,更是凉爽,铺面而来的寒气使得肌肤战栗。
李长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宋佳茵,他更像一位温和的兄长,语气始终都是柔和的:“七夕那天就不登门拜访了,麻烦替我和妹妹问道一声好。”
宋家和李家走得近,宋家女眷们每年都会收到很多哥哥送得礼物,宋佳茵已经习惯,只点点头,吩咐丫鬟彩月收好。
宋家未出阁的女子有四位,李长怀准备礼物也是按着四份来,他确实没想过还会再见陈在溪。
惊喜之中,又带着一些歉意。
身在上京,他明白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出生,最无法改变的也是出生。
想到这里,李长怀抬眼,朝对面的人望去。
雅间内,日光从镂空的花窗透进来,明亮的光芒照亮室内。
陈在溪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玉筷,她垂眸,并未将目光放在前方,只是很认真的吃着一块桂花糖藕。
她眼睫纤长,认真做一件事情时,会忍不住瞪着眼睛,直到糖藕入口,杏眼便满足的一眨一眨,纤长的睫毛也随之颤动。
李长怀忽而想起前几年,他站在角落,偷看她吃糖葫芦的时光,这实在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只是他很少能看见,这般容易满足的姑娘。
陈在溪吃东西很细致,等她吃完一块糖藕,李长怀才道:“今日是我不够周到,即是比我小,便都是妹妹,实在不应该忽略哪一位。”
“没关系的。”陈在溪慢条斯理地放下玉筷,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她早已经习惯。
李长怀却勾起嘴角,又道:“是我疏忽了,希望这位妹妹不要介意,改日我定让人登门,在补上一份。”
陈在溪没想过他会这般说,扫过胭脂的脸颊此刻粉扑扑的,茫然地眨眼睛。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跑进屋,贴在宋佳茵耳边说了些什么。
顿时,宋佳茵脸色苍白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长怀表哥,我三哥说要送我们回去,只能提前走了。”
“时毅哥哥也在吗?”李长淑许久没见过宋时毅了,此刻催促着自己哥哥:“那哥哥,我们也走吧。”
李长怀点头,只道:“那就一起下去吧,正巧也许久未见时毅。”
“嗯……“宋佳茵有些为难,静默两秒以后,还是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