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朕妻

《天生朕妻》

4.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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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翌日天未亮,就听见自己屋子的窗户外传来轻叩声,少年压着嗓音小声说:“秾秾、秾秾……”

又过了会儿,感觉她应是未睡醒,就没再敲,自己蹲在了窗户外面,想着等一会儿天亮了,秾秾睡醒了,再敲门,免得打搅她睡觉。

刚蹲下来,就听见开门声,他循着声音望去,见到披着外衣的少女站在墙角处对他歪头浅笑。

他耳根发热,双手放在书箧带上,满脸局促欣喜。

今秾走过来,牵着少年的手往里走。

一边问:“生哥怎么这么早回来?”

进了屋,见他满肩膀都是露水,拿着布帮他擦擦衣服,少年紧绷着身体,耳尖红红的。

“先生允我回家,让我在家备考顺道休息几日。”

今秾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他:“既是有几日时间,你晚些归家便是了,怎么弄得一身潮露?”

少年低着头,“急、急着回,便没想那么多。”

急着回来干什么?今秾嗔怪地看他一眼,这个点归家,从县城到这里的距离,即便打了牛车,也要半夜就出发,他可真行!

肃了语气,不高兴道:“下回不许这么干了,你若是再染了风寒怎么办?”

瑜生自知理亏,低头小声说:“我知晓了,秾秾莫怪。”

放下书箧,回屋换了身衣服,再出来时秾秾已经在灶房里忙活开了,他忙进去,“秾秾,我不饿。”

说完,肚子就咕噜一声。

今秾笑出声来,少年越发窘迫,干脆坐下替她烧火。

今秾看了眼外面,这个点全家人尚未起床,也就没有制止。

若是让赵氏看见了,一会儿该说他了。

赵氏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这么句,“君子远庖厨”,便觉得家里这些粗活累活,尤其是灶房里的活儿,是绝对不能让四郎干的,他只管一心读书,养好身子,他日若能够考中功名,便是对全家最大的帮助。

抛开君子远庖厨的谬误,历来群体生活在一起,便各有分工,擅长什么做什么,去做不擅长的事反倒有损群体效益,这么想也没错。

不过生哥是个纯善之人,他没被赵氏乃至全家惯成理所当然、只管读书只顾自己,家里苦不苦累不累万般不管的心高气傲无心冷肺的样子,反倒总觉得读书是坐屋里的不费力气的事,且书中自有黄金屋,他日日与金屋相对,家人却在受苦,即使秾秾,日子也过得不松快,总是一天到晚忙。

他每每想起这些,就觉得愧疚难当,于是便也常常止不住自己,一回家就找点事帮忙做,至于是否帮忙是否添乱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火倒是烧得极好,他偷偷给今秾烧火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她到了这个家,接过家里的家务活后,瑜生就慢慢养成了烧火小能手,其他事干不好,唯独火候掌控得极好。

今秾想起,那年他方转好不久,第一次来灶房烧火,什么也不懂,弄了个黑灰黑灰的大花脸,她那时刚到瑜家,也不知赵氏不许他进灶房干活,更不知少年不懂烧火,也没制止,还同他说笑。

少年有时说着说着突然发呆,一不小心把灶房点着了。

她和瑜生因此都挨了赵氏一顿屁股板子。

打那后,瑜生就开始偷偷学烧火,一有空见赵氏不在,就偷偷溜进来帮今秾忙,菜也洗择得极好。

火光映在少年俊秀的侧脸上,弧线柔和,这破旧阴暗的灶房也凭添暖意,她眉眼弯弯,满心欢喜。

怎么能不欢?

在这些枯燥寡淡忙碌的时光里,生哥便是她唯一的光。

二人说着话,今秾问他私塾里的事儿,读书上的事,他也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懂太多不能接触读书上的事这种偏见,还盼着自己早些归家,多给秾秾说些外面的事,好让她解解乏,若是有朝一日,能带她出去见识外面广阔的天地自是更好。

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私塾里,有位姓蔡的学生,家中经商,并无多少读书之心,不过是家中长辈强行送来的,每每总在堂上捣乱,郭先生颇为看不上,不高兴了便拿他开涮,昨日刚做了首:“家中金银万般多,废纸墨臭岂可比?来日满座皆庸生,独躺金玉美人怀!”

今秾听了哈哈大笑,“他可羞愧?”

瑜生摇摇头笑笑,“未曾,此人虽读书不成,性情轻浮,心胸却颇为开阔,任先生如何打骂酸讽都未曾上脸。”

今秾笑:“兴许是打骂惯了,脸皮厚如城墙,如滚刀肉般油盐不进了。”

瑜生赞同点点头,“确实,其脸皮之厚生平所见。”

又说了些书本上的所得,谈笑间,早饭已经做好。

此时,天色也渐亮,今秾连忙把瑜生赶出去,让他坐堂屋里,洗洗手等饭吃。

少年出了院子,乖乖将手洗了,擦擦干净,回了屋饭菜已经摆好了,一碗清粥泛着甜香,热气上浮直钻鼻间,边上放着个小碟,碟里一颗煮熟的鸡蛋,一盘咸菜,一盘拌青瓜。

他坐下来,心里也如这粥,热呼呼的,极干净,极温暖。

刚想说些什么,老太太就从屋里出来了,见了四儿好不高兴,惯常严肃难以接近的脸笑开了花儿。

“四郎怎么回来了?一大早也不敲门叫娘起床。”

瑜生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端端正正喊了声娘,见瑜老汉跟在后头也出来了,也喊了声爹。

爹娘都点头了,才坐下。

赵氏看了眼桌上的饭食,知晓今秾一大早起来给他做饭了,点点头,“趁热吃。”

随后又问了几句私塾上的事,见没什么大事就放心去洗漱了。

老两口洗漱回来,一家子就已经起床,陆续坐到饭桌边,少年本想叫秾秾一起吃,也没了法子,只得将鸡蛋握在掌心里,藏在袖口中。

待一家人吃过早饭后,出门干活儿,他方将鸡蛋拿出来,递秾秾面前。

今秾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神,叹了口气,把鸡蛋剥开了,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吃完两人对视一眼,皆笑出声来。

这种背着赵氏等人的“小坏事”,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趣味。

有瑜生在家的好处显现出来,今秾干家务活的时候,有人陪在身旁一点都不无聊,这和四岁小娃娃的陪伴不同,娃娃你得看顾她照顾她,她还不能听懂你在说什么想什么,而瑜生会一边帮她干活一边跟她聊天说地,且他二人说话投机,往往是我说完一句,你便能理解我下一句未尽之语。

今秾还特别喜欢听瑜生讲外面世界的故事。

大到朝廷政策、县衙里流传出来的大小案件,小到坊间奇闻轶事、大户人家的风流八卦、私塾里学子的日常活动、甚至连路上偶见买主与卖主间的官司、乞丐如何行骗……她也听得津津有味,向往不已。

来到这好几年,她只去过镇上两回,最远的一次是去年被生哥带到县城里逛了逛,因为时间关系,也只溜达了小半日便回来,再远的府城省城或更远的地方,更是只闻其名不知其所然。

她隐约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很大,但却未曾见识过一二,总觉遗憾不已。

瑜生当然知她心思,见她听到府城里有一座闻名天下的京城酒楼分号时,眼里流露出的向往之意,忽生心思。

“那酒楼不但膳食好吃,据说是皇宫里御厨流传出来的菜式,且还卖消息,专门卖官府的消息,譬如朝堂上如何如何,哪位大官如何如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哪些政策可能要改,哪些新政可能会提上日程,天子今日吃了啥说了啥训斥了谁,甚至多看哪位女子一眼都被写在酒楼的秘闻版上……”

今秾眼睛放光,“果真?这种若是要治罪也是使得的,毕竟妄议天子大逆不道。”

瑜生笑着摇头,眼带钦佩憧憬之意,“官府未曾横加干涉,我观当今未必不知,只是他老人家心胸广阔,心怀天下,爱民如子,自然不怕他的子民背后说道!天子登基数年,民间风气焕然一新,百姓日子也好过很多,便是我之所以能启蒙读书,也是蒙了天子于各县镇开设义塾之恩……”

今秾见他说着说着开始吹起当今天子来,笑笑任由他说去,她知生哥历来对天子极有好感,读书科举虽也为家,但也是想替明君效力,尽己所能。

这大约是一种凡人对高山的敬仰向往之意。

瑜生归家这几日,瑜家虽然生活以往如常,却比平时更加热闹忙碌,赵氏翻着柜子,把早早做好就等着瑜生去考试的一件细棉青衫拿了出来。

又找出埋在床底下一个坑洞里的粗陶罐,从罐子里数出些许银两铜板,铜板有数百枚之多以作零用,一两大小的银子不多就几块,本数出二两,想想府城路途遥远,四郎身子不好,若是一不小心着凉感冒还要花钱看大夫,便又多放了二两,连同那几百个铜板一块放进细棉荷包里,口子扎紧了,以防丢失。

她把瑜生叫进屋,把荷包交给他,嘱咐道:“出门在外当心点,若不是郭先生安排了你与其他人一道上路,我是不放心的,多少得叫你大哥陪你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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