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庭是贵族法庭七庭最大的一个,堪比一些小型歌剧院,至少比索伦拍卖行前身的诗剧院要大的多。
穹顶是大幅的彩色玻璃,画着圣米迦勒一手持剑,一手持称肃穆俯瞰的图画,在圣米迦勒威严的注视下,贵族法庭的大法官们秉持司法精神,竖立公正。
五个封闭的观审包厢设置在进门的正墙,这些包厢往往是某些大贵族观审时使用,包厢的位置略低于法官席,即使是加布里尔三世陛下亲临,他的位置也会比法官席低,名义上在法庭里,法官永远是至高的存在。
地板是肃穆的黑色,和观审席位的白色形成了分明的对比,黑白二色成为法庭的主色调,代表着法庭划分公理是非的基本理念。
“陆斯恩骑士,你可知道你将面临什么指控?”克拉伦斯先生的每一句话都是依据既往的规矩,并没有因为是私庭而有所改变。
“十分抱歉,尊敬的法官先生,我不知道。”陆斯恩摇头,这种事情他当然不知道,现在孔特雷拉丝大主教还在主持教务,陆斯恩自然不知道红衣大主教已经被杀了,而且是被割断喉咙谋杀。所以他不清楚会遭受什么指控。
“这里有你递交给城防司的深夜入城说明,你能否告知你深夜入城是因为什么原因?”法官先生依然面无表情,博格斯拉夫与贾艾斯男爵却在认真倾听着,看了费迪南德整理的线索后,这两位已经认定谋杀案是陆斯恩干的了。
费迪南德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陆斯恩一眼,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是个人的私事。在没有明白具体指控之前,根据帝国法典《私密法》第五篇第十三条。我可以拒绝回答。”陆斯恩站的位置虽然在庭中央的最低点,但是法庭森严地气势显然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克拉伦斯先生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陆斯恩,这年头能够熟记帝国法典的,除了法学专家,法官,检控官外就只有职业罪犯了。
“好,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论。那你可知道,孔特雷拉丝大主教曾经在私下调查过你?”克拉伦斯先生并不像他表面所表现的如此平静。当想起这位已经死去的孔特雷拉丝是一位红衣大主教,而庭中站的就是嫌犯时,克拉伦斯先生依然觉得有些心虚,连红衣大主教都敢谋杀,如果嫌犯是真凶,只怕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堆可以随时分解的肉块。“不知道。”这一点,陆斯恩倒是真的不清楚,孔特雷拉丝调查自己?难道索伦拍卖行假恶魔之眼的圈套真地是针对自己,结果却被纱麦菲尔突然破坏了?
“根据孔特雷拉丝大主教的调查,你极有可能是一位掌握了邪术的异端。拥有召唤深渊生物和恶魔之灵的能力……当然,如果真的如大主教的调查,你也有可能掌握更多的邪术。这只是个建立在孔特雷拉丝大主教调查属实基础上的假设。你必须解释一下,沙柏林娜,马拉卡尼和西沃斯在接触你之后的反常行为,根据调查。这三人在西奥多王者餐厅之前,只接触过碧溪法尼亚的一位服务生,这位服务生只是个普通人。而西奥多王者餐厅地那位接待这三人的服务生宣称,他在接触到一张餐厅从未发售过的餐卷后。就仿佛被控制了,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将三人引入贵宾包厢。有目击者可以证明,这张餐卷是你送给这三人的。”克拉伦斯拿起一系列的材料翻看着。这些证据虽然不足以宣判对方有罪,但绝对是有力的证据,如果对方无法解释清楚这一点,接下来地指控就会让对方更加难以辩解。
陆斯恩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沉默的费迪南德团长,这可需要这位团长大人来说明了。真没有想到自己随手帮小姐解决一些小问题时,居然留下了这样的漏洞,让人有心在这时候抓住作为指控罪名。
樱兰罗帝国对所谓的异端又或是邪术地态度相对宽松。并不像教廷控制下的国家那样严厉地动则火刑伺候。一些魔法师的研究课题。严格来说,就是异端和邪术。
但事涉红衣大主教。樱兰罗帝国信徒们地精神领袖,就不得不抓住这一点了,如果一个掌握邪术的异端谋杀了红衣大主教却逍遥在帝国法典之外,这种事情披露出去,绝对会让一些狂热的信徒造成暴乱,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引起整个帝国的动荡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宗教信仰,会让人赎罪重生也会让人疯狂毁灭。
“这可能是一个误会。要说起召唤深渊生物,我知道这可能指的是沙柏林娜小姐进入伦德第一天被奇异生物袭击沉船的事情。这件事情和我完全无关,我只是碰巧看到。事后塔克区当局和多明尼卡神学院地海洋学专家联合发表了声明,告知市民那只是深海章鱼,因为某种原因顺着伊苏河游到了伦德市区,并非传说地深渊生物。而那张餐卷,请原谅,那只是个小小的玩笑,我学习到了一点魔药学地知识,制作出了一种药粉,可以短暂地让人失去意识,听从第一个目光接触者的命令。还有一种药粉则会让人在进食之后无法控制自己的胃口,吞下所见到的任何事物。这本来是用来改善一些贵族小姐挑食毛病的药粉,可能那天开玩笑的时候,份量放多了一些。”陆斯恩伸开手掌,掌心有一些小粉末,“尊敬的法官大人和陪审,你们要不要试试?份量小点的话,只会让你们胃口大开,没有任何别的坏处。”
克拉伦斯先生和博格斯拉夫。贾艾斯男爵闻言色变,不顾形象地捂住嘴唇和鼻子,西奥多王者餐厅那次丑闻可是在全伦德贵族***里都流传开来了,他们可不想变成丑闻的主角。
至于费迪南德,这位团长骑士虽然没有做出捂嘴和鼻子的动作,脸上地肌肉却在抽搐着,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一直认为自己那天晚上被陆斯恩控制。就是因为药粉,现在陆斯恩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只是不知道那让自己心脏绞痛的能力是不是也和药粉有关。
轻易地控制一位勇武足以傲视帝国的枪与花骑士团团长,这种药粉太可怕了。
陆斯恩将那些所谓的药粉收了起来,笑着向费迪南德道:“费迪南德团长可以证明,我对魔药学有所研究,并且可以制造出一些非常有趣的药剂。”
克拉伦斯法官看着费迪南德,团长大人低着头含含糊糊地道:“是这样,陆斯恩骑士在魔药学上造诣不凡,我可以证明。陆斯恩骑士大概只是想和那三个孩子开个小玩笑而已。”
克拉伦斯法官手里紧握的手锤抖了抖。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拿手锤猛敲费迪南德的脑袋的冲动,这位枪与花骑士团地团长一直在向检察院施加压力要求逮捕陆斯恩,宣称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嫌犯也有充足的杀人动机,上午他的骑士也拿了他亲笔签的手令来贵族法庭和上议院要求签发传讯令,结果人带来了。他却在帮助嫌犯作脱罪证明!
贾艾斯男爵大失所望,一开始他就觉得参与进这种明显高出他身份太多的案件里,不会是好事,但他只能安慰自己。如果这个案件破获了,他也能分到不小的功劳。现在一直主导力推的费迪南德团长似乎想要放弃了,红衣大主教死了。这样骇人的秘密被他知道了,贾艾斯男爵已经觉得后悔了,不应该省那些应该送给警务大臣的小礼物。
博格斯拉夫更是头疼,看来他又要被送回额蒂菲斯大教堂了,除了会带回贾艾斯男爵这个伴,这次私审将一无所获。
克拉伦斯有些苍白地眉毛抖了抖,既然这些事情都可以充分说明。孔特雷拉丝大主教对陆斯恩的调查只是个误会。那么索伦拍卖行发生的事情更不能拿来作为推断的证据,否则的话。当日参加拍卖会的每个宾客,包括米格拉兹亲王与费迪南德团长,都有可能是因为觊觎恶魔之眼,而谋杀了孔特雷拉丝大主教。
作为一个尽职地法官,克拉伦斯先生同时还兼任着这场私审的检控官,他不会放弃任何可疑之处,他合上宗卷,眼睛依然迥然有神:“陆斯恩骑士,虽然你的说明理由十分充足,也有费迪南德团长作证。但如果你无法说明你那天深夜入城的原因,你依然无法洗脱嫌疑……我现在向你公告由第一法官奥格斯格与首席检控官伦道夫联合签署地特别法令,本案涉及樱兰罗帝国国家安全,相关保护条令失效。根据帝国法典附注第三十八条,会对皇室安全造成威胁,涉及帝国安全的重大案件,帝国法典《私密法》第五篇第十三条不适应,所以你必须解释,而本法官不需要向你公布所涉案件的真实案情。”
第一法官奥格斯格与首席检控官伦道夫联合签署地特别法令,只是定义孔特雷拉丝被谋杀的案件,并非针对某个特定的嫌疑人,虽然克拉伦斯严肃地宣布不需要向陆斯恩公布真实案情,但没有人会相信,烈金雷诺特家族会在数日之后还没有得到孔特雷拉丝大主教死亡的消息。
陆斯恩犹豫了一下,他可不想把纱麦菲尔扯进来,那个小女孩,对普通人类缺乏沟通的兴趣,想必这也是她拿到了潘娜普洛女伯爵的头衔后,就离开了潘娜普洛世代扎根的蓝斯草原来到伦德,隐藏在一家所谓地特色餐厅里地原因。
“各位尊敬的先生,我似乎在一个晚上见到过这位陆斯恩骑士。”艾文有些胆怯地说道,虽然这里并没有他说话地份,但如果能够鼓起勇气,在这个时候可以卖一位大人物一个人情,说不定将来会获得丰盛的回报。
这就和赌马一样,除了精准的资料和分析,最重要的还是押注的勇气和运气。
五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艾文。克拉伦斯只是有些意外,这个书记官素来老实少话,除了会赌马,还有收集著名的纯血马资料这种不符合他身份地爱好,并不是个多嘴的人。费迪南德团长随便看看,博格斯拉夫市长与贾艾斯男爵却是充满了期盼。
“你说吧。涉案的那天晚上你是最迟一个离开法庭,而第二天你是最早到达法庭的,虽然你上午打了几个哈欠。但是中午午休的时候,你和伦斯,穆里尔谈论起纯血马时依然精神抖索,你说你看到了一批纯白的伯德纹马。”克拉伦斯一直很欣赏自己的记忆力,他一点也没有老人的健忘症状,每一天地细节他都能准确地回想起来,他脸上有了一点自得的笑容:“我就坐在你们隔壁的隔间喝茶。”
“非常抱歉,那天上午我精神不怎么好,是因为前天晚上没有睡觉。”得到上司鼓励的艾文稍稍站直了身体,“我看到这位先生骑着白色的伯德纹马。来到了泰勒大街的纱麦菲尔餐厅,他整个晚上都待在餐厅里,直到第二天天亮前一段时间才离开。”
“正如书记官先生所说,这就是我入城的理由,看望一个朋友。虽然不想说出来,但事实就是如此。”陆斯恩对于一个书记官在这种场合敢发言替嫌犯作证有些惊讶。他不会理解为这个书记官有着维护司法公正的伟大精神。不惯艾文的出发点是如何,陆斯恩都表示感谢,恶魔的赠礼,少不了艾文先生一份。
这位克拉伦斯先生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如他在法庭上这么威严。而且克拉伦斯也想早点结束这场已经没有悬念地私审,所以才会用那种并不合适的轻松闲暇口吻透露出鼓励的意思。
“这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他可能进入餐厅后,从后门离开了。也有可能是中间出去,再回来,天亮时再次离开。”克拉伦斯先生马上反驳,但他看着艾文的眼光却透露着鼓励。
“法官大人你知道,我一直对马非常感兴趣。虽然这是一个不符合我身份的喜爱,但我还是经常和同一个俱乐部的先生们谈论纯血马。那天晚上非常难得地看到一匹白色伯德纹马,这种马在我们爱马者心目中地地位简直等同于信徒心目中的红衣大主教……”艾文看着几位的脸色一变。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很抱歉。这是一个很无礼的比喻。但那天晚上,我确实是以一种虔诚膜拜地态度一直在看那匹高贵优雅美丽的伯德纹马。直到天亮这位陆斯恩骑士骑着她离去……天哪,她跑起来的样子,简直让人着迷,我发誓世界上最美丽地女子……”
“艾文,我们不是要听这些。”克拉伦斯法官敲了敲锤子提醒艾文。
“对不起,一说起马我就停不了嘴。我可以证明,这位陆斯恩先生一直没有离开。因为那家餐厅并没有后门和后窗可以离开,而我一直盯着伯德纹马在看,马的缰绳就栓在门把上。那家餐厅曾经属于本法院的另一名书记官佛莱士爵士,他非常清楚那所房子的结构。今天晚上他轮值整理庭审记录,还没有离开,法官大人你可以传召他。”艾文先生答完之后,摸了摸额头的虚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做了这样的证明。
克拉伦斯按例又传召了佛莱士爵士,这位爵士虽然有些惊讶于大名鼎鼎的贵族公敌费迪南德团长坐在陪审席上,但是依然礼貌而诚恳地回答了克拉伦斯地问题。
他证明了艾文关于餐厅建筑结构地说法,那是一所没有后门和后窗的房子。并且他觉得,正打算回购这所房子地想法很愚蠢,显然这个私审和他出售掉的房子有关,这是一个不小的麻烦,这时候回购,会牵连到自己。
“陆斯恩骑士提起,他是看望一位朋友,但是我们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朋友,必须深更半夜地去看望?这可不符合基本的礼节。而且以陆斯恩骑士你的身份,怎么会有一个在泰勒大街1号开餐厅的朋友?那里的餐厅可都是低档餐厅。据我们所知,泰勒大街的居民似乎并没有和夏洛特庄园来往的资格。”博格斯拉夫市长死咬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只想着尽快从这件案子里脱身,那个见鬼的额蒂菲斯大教堂,简直比监狱还让人难受。
艾文挥笔迅速记下这句话,虽然他很不满博格斯拉夫那种不屑的语气,但泰勒大街的底层市民,确实没有结交来自夏洛特庄园骑士的机会。
不等陆斯恩回答,第一庭反锁的红木大门被轻轻地推开,贵族法庭的盾形徽章跌落在地板上,一只银丝女鞋的高跟踩在了徽章之上。艾文这个人物,在第49章就出现了,前边许多大家认为是无用的人物和琐碎的情节也并非无用。从陆斯恩在第6章召唤深渊生物开始,一路埋下小坑,到这一章就收获了一个更大的坑。越来越大,陆斯恩所要面对的事情,也会随着越来越大的坑,而越来越精彩。
这依然是一个坑。
关于高跟鞋,这是法国人在15,6世纪就发明的东西,出现在本文里还算合适。17世纪的欧洲男人开始使用吊袜带,所以这里有吊袜带也很合适,大家不要以为这些东西是现代的产物。
高跟鞋,个人很有爱,我认为那是超越胸罩的最伟大发明。
高跟,还有银丝,稚嫩的小脚,那是何等的美丽,踩着帝国权威象征的法庭徽章,那是何等的女王气质,亲吻指尖?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