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元祈在东君的陪同下回到了皇城,简单换了身便服就听到雀鸟司的杨凌风来报,谢扶光的屠夫被苍舒把整个尾羽都咬掉了。
他掩了一下眉间的霜色,皱眉问道:“谢扶光那个莽夫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把鸟腿上的信筒拿了下来,那鸟还想啄人,可是女子的手劲竟然大得惊人。
狠狠地捏着谢扶光那只带璎珞的“屠夫”后脖颈子,鸟恹恹地趴下来了。
信筒被承递了上去,女子有点期待地试探道:“陛下似乎心情很好?”
元祈将小臂上缠着的秘银袖甲解开,鼻尖轻嗯了一声,让女子心绪有点振奋。
不知道为什么,元祈接过信件读前半部分时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再度上扬了一分,读到后面却蹙起了眉毛,带了一丝燥意。
谢扶光这莽夫写了什么?按道理,武阳郡不是应该———
元祈看着谢扶光大马金刀的字迹明晃晃地写着:“钟小姐与姬家少爷来往甚密。”
那个“密”字好像稍微有点刺眼,像春日的柳絮,让他不适起来。
上次两人交流完,钟晚芍有多久没回信了?
五天了吗?好像有点久啊。
下次见面还要再穿好看点。
着人把屠夫那傻鸟医治一下,元祈腰间的秘银腰封还没褪下,就坐到桌案前提笔写起字来。
钟晚芍这边出了郡守府,和姬易行简单吃了一顿就先走了,她最近了解了不少信息,总觉得自己身在棋局之中,有种挣脱不开的无力感。
还没到南离山脚下,就看见头顶灵殊殿的位置处似乎聚了一堆人头。
宝龄正慌慌张张地下来,“小姐,出事了。”
两个人疾步上山,钟晚芍觉得自己最近爬山爬得已经麻木了,如今不仅速度快,还脸不红心不跳,一抬腿至少能走二里地不喘气。
冲到人群拥挤处,她微微觉得不妙,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让一让,让一让。”
托最近几个月来回奔波的福,南离宗上下对钟晚芍这张脸和性格很是买账,纷纷让路。
只是围观诸人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
钟晚芍心中的不安逐渐加大。
“张理,怎么了?”
张理此时满头大汗,见到钟晚芍来双眼一亮,好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小姐,有人、不,是圣女的侍女掉到山崖下面了!”
钟晚芍心头一惊,工地事故最是要命,何况出事的人身份还如此特殊。
“还活着吗?”她冷静地问道。
“活着,在山崖下面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但是人意识不太清醒。身上有血,可能腿——”
“能救吗?”钟晚芍打断她。
“这就是问题所在。”张理小声地凑上来说“那个位置没人敢下去抬人上来,要抬的话必须把山崖的一部分炸掉。”
钟晚芍眉头紧蹙,“炸就是了,人命最重要。”
张理凑上来说,“她那个位置,要炸只能炸承重柱所在的山崖,炸掉了,灵殊殿现在的基座就完了。”
“钟晚芍,你还不下令,是想致人命于不顾吗?”人群像被剑劈开一样分列两旁,慈迦走了出来。
她今日依旧冠戴齐全,唇上还抹着口脂,虽说依旧是高洁出尘的惯常表情,却不知为什么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周围人听了目光也怀疑起来。
“对啊对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不会为了灵殊殿的承建进程置人命于不顾吧。”
钟晚芍目光冷凝,四处都遮得好好的,连晚上也标着指示注意脚下的红色油灯,怎么会有人翻过栏杆,踩空了呢?
若是有人使计,才真真是诛心之举,幸好人还活着,若是一下死了,哪怕此殿建成了,也逃不过承建时血色故事的阴影。
一座祭祀用的大殿,还没建成就染上了人命,以后如何能立足?
真是个好计谋啊。
钟晚芍暂时无暇顾及,她在周围人的低呼中走到了悬崖边上。
南离宗山高崖陡,尤其是灵殊殿这一部分,尤其陡峭,往下看山雾茫茫。
她在一众人担心的目光中走到最边上,往下看去,果真一处翠绿的树枝处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岩石,一个穿着教袍的身影在上面匍匐着。
竟然是流叶!
钟晚芍与她对上了眼,那双温柔的眼睛只在默默流泪,就像之前的每一次见面一样。
她的右腿处血淋淋的,白袍被染红了。
钟晚芍仔细观察了片刻,血虽然出得多,但是都已经发黑了,说明现在已经止住了。
“流叶,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她把手握成喇叭状,大喊道。
“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站起来?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非要设计这种奇怪的———”
“闭嘴!”
“你说什么我凭什么———”
“我让你闭嘴!”钟晚芍穿来大雍以来第一次把怒火发了出来。
把本想继续说下去的慈迦吓了一大跳。
钟晚芍正视着她的眼睛,将对方盯得有点心虚,复又更凶恶地瞪回去。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钟晚芍落下这句话,不管身后慈伽的面孔陡然扭曲,重新将目光投入下面。
流叶的意识似乎回转了一些,虽然现在害怕地喊不出话来,但还是竭力向上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还活着,快来救人。
她目前所在的位置确实很巧妙,上头有两块山石挡着,头顶的峭壁太陡无法直接下去,只能把侧面的山崖炸开,从那里下去救人。
可是侧面的山崖一旦炸开,原本灵殊殿底座的受力结构被影响不说,整体的山崖背景也会被整个铲平,设计概念都要被重新推翻。
真是好计谋啊。钟晚芍第二次感叹道。
她没有思索很久,直接下定决心,炸!
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自然还有别的办法解决,有她在,再丑的地方都能翻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