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大会既已结束,各路人马纷纷离开白龙府,杨康的小朋友们也自然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中原路途遥远,冰天雪地的无法赶路,杨家众人却只能在白龙府猫冬。
耶律、蒲鲜等家住东北平原,路途较近,走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到了,不耽误回家过年。斡歌歹家住草原,路途遥远,冬日行路危险不小,杨康颇有些不放心。
但斡歌歹说要先到弘吉剌部探望外公,就近那里过年,等到春天再返回不儿罕山部落驻地,如此一来路程就不算太远。
于是二人约定开春之后杨康西行去弘吉剌部与他汇合,然后一起深入草原。
临行前杨康请大伙喝酒,‘赤泉佳酿’大显神威,当日饮酒之人除杨康外无一幸免,众小孩和护卫们全都烂醉如泥,喝得不省人事。
这次萨满大会,客商云集,杨家收益颇丰,达成了很多合作意向,把三叔杨森乐得合不拢嘴,合计着只要主庄那边产量跟得上,这几样产品一定能赚回个金山银海来。
想到这几样东西都是杨康鼓捣出来的,杨三叔对这个有点淘气调皮的侄子是越看越顺眼。
杨康本来有意要陪同斡歌歹一起回草原,但杨森认为他年纪尚幼,第一次离家远游,怎么的也得有亲人陪着过年,因此没有同意,杨康也没坚持。
这一年春节正好在立春日,还有一个半月时间,护卫们无所事事,整天聚在屋子里聊天打屁,日子过得很是无聊。
杨康在后世的记忆中发现了麻将游戏,觉得挺适合这些闲出屁来的护卫们,于是去寻了些厚实的兽骨,让人雕刻了一副麻将牌出来。
麻将牌甫一面世就得到了护卫们的追捧,又仿制了十多副,终日里玩得不亦乐乎,最后连清闲下来的杨森也加入了战局。
近一年时间以来,杨康的身体始终没有停止改造升华,体能智能等各方面固然进化得异常强悍,由于味觉器官的进化,饮食口味也是越来越刁钻,不但要求数量,对质量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杨康虽然搞出了麻将这种娱乐神器,自己却是兴趣寥寥,终日里不是练习武艺就是鼓捣吃食。
好在东北大地物产丰富,山珍野味众多,杨康本身武功高强,又有白龙玄鸟相助,取得食材不是难事。
这段时间白龙府周边的珍禽异兽们可遭了殃,被杨康捕猎了无数。
杨炳在后世算是个会吃的人,但会吃不等于会做,况且杨炳自那次面对大巫偶然觉醒后就再度陷入沉睡状态,怎么呼唤都不肯出来。
杨康颇有些恶意的揣测,杨炳之所以不愿出来,是因为不愿意给自己当厨子。
既然如此,只好一边自力更生,一边寻找外援,于是开始骚扰商行的厨子,把一些记忆中的菜谱拿出来同他一起试做。
此时中国的饮食文化正处于发展阶段,炒菜刚刚兴起不久,但只限于一些繁华的大城市,而且种类远没有后世丰富,各种技法自然也还不完善,就连好多厨具也还没有出现。
于是杨康又去找铁匠定做了几口形制不一的铁锅和其它厨具,才满足需求。
面对这位三少爷的骚扰,几位大厨虽不敢明言,多少是有些不耐烦的。
但随着杨康奇思妙想不断,想出许多新鲜菜式之后,大厨们反倒有事没事都开始缠着杨康了。
通过杨康的指点,大厨们眼界大开,终于得窥厨艺之道的门径,假以时日,恐怕都能成为宗师级的人物。
大厨们敏锐的认识到,只要把三少爷提出的这些菜谱都搞出来,再加以发扬光大,自己子孙后代的生计就有着落了。
刚开始时,大伙对杨康和厨子们搞出来的黑暗料理还都持保留态度,但随着厨子们的技艺提升,所做菜肴越来越美味,便纷纷化身为蹭饭大军,差点挤破杨康的屋子。
杨森不得已之下,只好将大厨房的菜谱改成新式菜肴,在杨康居所的外间弄了个小厨房,厨子们轮流上岗,试验新菜。
在杨康发明的诸多吃法中,杨森独爱火锅,在这酷寒无比的白龙府冬日,守着热乎乎的铜锅,吃一口涮羊肉,喝一口‘赤泉佳酿’,悠哉游哉真是惬意无比。
年关将近,杨森日渐清闲,这一日又来了吃火锅的兴致,让人准备了食材酒水,唤了杨虎过来,打算爷俩渴点小酒,唠唠家常。
铜锅中水烧得沸腾,筒壁上贴着大块的五花肉,肉中的油脂被炙烤出来流入锅内,锅内早下了切成丝的酸菜作为锅底,再下入切成小块的冻豆腐,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厨子送来了刨成薄片的冻羊肉,杨森将肉片在锅中涮熟,蘸上小料,美美地吃上一口,只觉人间美味莫过如此。
杨虎却是对那烤得外焦里嫩的五花肉比较感兴趣,蘸着干料吃一口,满嘴留香。
父子两个一口肉一口酒,不一会儿就都有了一丝醉意,话也逐渐多了起来,不知如何的就将话题转到了杨康身上。
杨森喝了一口酒,问道:“杨康跑到哪里去了?这都到晚饭的点了,怎么还不见踪影!”
杨虎笑道:“没找到他,估计又进山去祸害那些野物去了!”
杨森道感叹道:“这孩子啥都挺好,就是有些调皮贪玩!”
杨虎道:“小孩子嘛,过了年还不到十五呢!”
杨森道:“但又不能完全拿他当孩子对待!”
杨虎道:“那倒也是!他就是个怪胎!”
杨森道:“他这一年来所作所为,真不像一个孩子干的事!”
杨虎附和道:“是呀!”
杨森道:“我甚至曾经怀疑他是被什么东西夺了舍!”
杨虎道:“我却是没啥感觉,他调皮捣蛋的样子和小时候没啥区别!”
杨森道:“所以我说的是曾经怀疑吗!”
杨虎道:“说到这我倒想起来个事儿!”
杨森问道:“什么?”
杨虎道:“他这名字不太符合咱家的规矩呀!”
杨森道:“他原名叫做杨炳,是全真教两位真人给他改的名字!”
杨虎道:“他双胞胎妹子叫杨靖,合在一起是靖康,这是为了纪念靖康之难吧?”
杨森道:“有这层意思!”
杨虎问道:“全真教偌大的势力,怎么会跟咱们家扯上关系?”
杨森道:“自然是因为你大伯的岳父!”
杨虎道:“周老先生是宁海大豪,可不是道士呀?”
杨森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全真教祖王真人道法初成,来咱们山东传教,与之相交默契,结为兄弟,于是周老先生盖了一座金莲堂供其传教。”
杨虎道:“哦!原来如此!”
杨森接着说道:“重阳真人在咱们山东连收了七个徒弟,就是后来名满天下的全真七子。”
杨虎道:“所以说,周老先生是他们的师叔,却不是道士!”
杨森道:“正是如此!”
杨虎问道:“那为啥要给杨康改名?”
杨森道:“杨康这孩子年幼时颇有些怪异,想来你也应该知道一些!”
杨虎心想,他现在是更加怪异!却没有说出口。
杨森接着说道:“他出生时开口不哭反笑,着实是有些吓人!”
杨虎道:“后来他又终日啼哭不止,搅闹得家宅不安,这个我倒是知道的。”
杨森道:“后来邱郝二位真人来访,也不知用了什么古怪法子,才止住了他的啼哭,顺便还给他改了名字!”
杨虎道:“原来如此!”
杨森道:“二位真人和这孩子有缘,还是传了他不少东西的!”
爷俩又喝了一会儿,锅中的酸菜和油脂已经充分结合,变得软嫩可口,二人就着酸菜吃了些主食,大感过瘾。
肚子里有了底,喝起酒来就更加放肆,二人醉意更深,二人都是商人,放下杨康的话题之后,自然而然地又聊起了生意上的事儿。
杨虎随父经商数年,在生意上已经颇有见地,聊到家中这些新产品时很是兴奋,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杨虎对父亲道:“咱们白龙府这边一直就是个中转站,这么大个地方浪费了可惜,能不能利用一下。”
杨森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杨虎道:“能不能在这边也建个作坊?”
杨森道:“老管家对这几样东西很是珍视,不会同意的!”
杨虎道:“我的意思是让咱们那位三少爷再搞出点新东西来!总比天天捣鼓这些嘴里的东西强!”
杨森笑骂道:“你可也没少吃!”
杨虎也不反驳,只是追问道:“您就说行不行吧?”
杨森道:“回头你先问问他!”
杨虎再要问话时,见父亲已经侧身睡去,连忙给父亲盖上被子,收拾了餐具,也自在火炕的另一边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直到次日清晨方醒,杨虎毕竟年轻,虽然昨晚酒喝得不少,一觉睡醒已是酒意全消。
赶忙穿上衣服去找杨康,生怕他再跑得不见踪影,去杨康房间去找,果然已不见踪影,连忙去杨康的马厩查看。
杨康爱马成痴,嫌商行的马厩简陋,怕他的宝贝冻着,竟然亲自动手给马儿盖了一座马厩。
这马厩盖得高大异常,密不透风,门口挂了厚厚的棉布帘,地上垫了厚厚的干草,就差也修个火炕了。
而且杨康不肯给他这两匹马带笼头,近乎于散养,这两匹白马也甚是奇特,竟然不在马厩中便溺,自己会上厕所。
掀开门帘一看,见两匹白马都在,才放下心来。
忽听到那漂亮得不像话的白马打了个响鼻,杨虎没少被这白马踢咬,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赶紧放下门帘,跑了出来,。
出了大门果然见杨康在那里练武,心中不禁感叹,他这堂弟武功已经很高了,还要日日苦练,何苦来哉呢!
杨康早已见到杨虎站在场外,一套枪法练完,将钢枪放在兵器架上,便过来与他相见。
寒暄了几句后,杨康问道:“虎哥你找我有事?”
杨虎奉承道:“三哥儿能搞出这白酒喝糖霜来,真是了不起!”
杨康道:“虎哥,咱们是兄弟,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杨虎道:“你看咱们在白龙府这里能不能搞个作坊啥的?”
杨康问道:“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杨虎道:“这边土地便宜,能做工的汉人也不少,不干点什么总觉得浪费。”
杨康道:“现在不就挺好,还搞什么作坊,怪麻烦的!”
杨虎道:“咱们现在只是将南边的货拿来换成本地的药材、皮货,再回南边贩卖,只有商而没有工,自古工商不分家,只做行商利润终究是有限。”
杨康心道:“这是杨炳的买卖呀!可他现在失踪了呀!”
随口对杨虎说道:“我琢磨琢磨再说!”
杨虎高兴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想好了一起去找我父亲说。”
言罢似是怕杨康反悔,一溜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杨康摇了摇头,心道:“我也没答应你呀!”
在脑海里呼唤杨炳,可惜还是无迹可寻,杨炳就似消失了一般,了无踪迹。
没了杨炳这个依仗,只好自力更生,可是寻思了半天却是了无头绪,于是去马厩将两匹马都牵了出来,骑了其中一匹,信马由缰地游荡,坐在马上慢慢思考。
这本是杨炳在后世的习惯,每当有事难决,便是如此,所不同者是杨炳开车,而杨康却是骑马。
二马一人,出得门来,向西而行,渐渐出了府城。
白龙府东南多山地,往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看见了一片羊群,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这片土地在后世都开垦成了粮田,是全国有名的粮仓,是农业比重极大的地域,但此时却是渔猎、耕种、放牧兼而有之。
大体来说,白龙府以东多以渔猎为生,中部各州府周边农耕者居多,以西则是放牧者居多,再往西的科尔沁草原牧民更多。
羊肉在这里不算什么稀罕物,但拿到中原则价格不菲,若是能运到南边的宋国,就更贵了。
张先生曾经给杨康讲过一个故事:绍兴年间,临安府钱塘县有一位经营羊肉的巨商,他提出向朝廷每年进献御膳羊七百二十口,计钱一万缗。
七百余口羊竟然价值万缗,可见宋国羊价之贵。
张先生之所以讲这个故事,乃是因为这个富商与他同名,也叫杨康。
只是若将这里的羊儿运到南边却是个大问题,总不能赶着上百几千只羊上路吧!
因此杨康想到了后世的一种产品——羊肉罐头,人的思维关联的,想到了羊肉罐头,又想到了羊毛、毛线、毛衣、毛呢面料,甚至想到了羊吃人的工业革命。
总而言之,许多乱七八糟的记忆被唤醒。
杨康心道:“后世的人活着真累,脑袋里要装这么多东西,知识都学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