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茫茫云雾中穿行。

头等舱里，宋乞看着宋均，很倔强地抿着嘴。

“……我又没事，你骂我干嘛？”

“你给我闭嘴！”宋均吼道，“你还有脸跟我辩！”

宋乞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

等宋均灌下一大口茶，稍微平静以后，宋乞才重新开口。

“大佬，他上次把你捅了个对穿，分明就是警告。”

“他想要你死。”宋乞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不想要你死。”

他从镯子里取出那本红色笔记本，有一处地方夹着书签。

“你看，这块皮是制作肉身傀儡的关键。我们还有功德箱，那东西如果真的完成，我们还可以去求助……”

宋均硬生生忍住了打人的冲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着。

不行。

这闹腾玩意儿只是蠢了点，他这个年纪，蠢点也正常。

如果打他，搞不好还会激发他的逆反心理，以后他背着自己搞事，只会更隐秘。

宋均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喝药，养这块皮会是什么后果？”

宋乞不说话了。

“你有没有想过，事情为什么偏偏这么巧合？”

“为什么我刚刚出现在第一个副本，隔壁房间恰好就有我以后会用到的高级肉身？”

“为什么你抽奖偏偏就抽到了那块皮？”

“为什么他要当着你的面捅我，又故意没捅心脏？”

宋乞沉默了。

良久，他干哑地说：“想过，我都想过。”

“祂是在给我挖坑，让我养那块皮……”

宋均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是坑，你特么还跳？！”

宋乞看他一眼。

“我不想你死。”他说，“我没办法。我忍不住。”

宋乞眼睛红了。

“我就是觉得，这个坑跳了我可以随时停下，反正血是我自己的，200毫升可以喂很久。”

“而且，就算这个坑我没跳，也还有下个坑，下下个坑。”

那种想把宋乞暴揍一顿的冲动又来了。

宋均想再强调一遍事态的严重性，然而宋乞抢先一步，全面深刻地做了总结。

“大佬，你别气了，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狂妄自大觉得想停就能停，我不应该低估对手。”

“我更不应该做事情之前不告诉你，因为有困难要一起面对。”

“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均冷笑一声，朝他伸手。

“把你养的东西拿过来给我。”

……

三小时后。

李秘书坐在机场出口处的轿车里，耳机里突兀地传来动静。

“有不对劲。”

一个阴兵小声而急切地说道：“刚刚来了一趟航班，他们好像已经到了。”

这话把李秘书吓了一跳。

他带着无面尖牙赶到还没有半个小时，天甚至刚亮还没有多久。

无面尖牙的电话都还没有拨出去，那诡异这就到了？

李秘书沉下脸来。

就像先生说的那样。

这诡异，迫不及待地要来侵占海岸线，对他们下死手！

“你确定？”

“确定。”阴兵说，“一共两只诡异，带着一个活人。”

李秘书手一抖，当下不淡定了。

“活人？”他惊诧道，“生人？阳上人？”

“对，”阴兵说，“这里本来就没有几趟航班，诡异都不肯来这里。我刚刚向工作人员打听了，说这趟是包机，航线外的。”

“老大，专机，活人，这些特征除了他，还有谁？”

确实。

确实！

李秘书彻底不淡定了，一边让司机立刻往神社赶，一边急切地命令。

“拍照！快！拍照！”

“照片传给我！盯紧——”

命令没下完，被一阵诡异的铃声打断了。

李秘书旁边，无面尖牙挥挥手机，显得柔弱而无助。

“是……”他的脸色惨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刺激的，“是他，我领导。”

轿车调转了方向，迅速地向神社行驶。

诡异的铃声在车内回荡，李秘书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出了汗。

他迅速拨通宋昀的电话，说明情况后，摁下了免提。

“接。”李秘书冷着脸命令无面尖牙，“免提。”

无面尖牙祈祷着宋均别在电话里提窃听的事，眼一闭，摁下了接听键。

“领导，您好啊……哈哈哈……”

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来东洋了，就在你那里的暗夜机场。”

无面尖牙装傻。

“啊？领导，您怎么突然来了？您……您这突然大驾光临的，我都没什么准备。”

这里的暗夜机场不算太大，宋均已经走到了出口。

“不用你准备。”他说，“本来也就是处理个事情而已。”

无面尖牙放下心来。

领导果然已经知道了！

看这台词，稳的一批。

他当即谄媚道：“领导，要不您先去神社坐坐，我给您接风洗尘？”

李秘书的手机收到了几张照片。

他转手把照片发给宋昀，聚精会神地继续听电话。

“行啊，”宋均笑眯眯地发动了汽车，“我大概半小时后到。”

音响里，传来无面尖牙紧张的声音。

“领导，您还带了谁来？”

“我饲养的肉畜和a先生。”

李秘书把打了字的手机屏怼到无面尖牙眼前。

无面尖牙问道：“领导，您把宋乞也带来了？”

宋均拳头硬了。

狗东西这么迫切，明目张胆了是吧。

他尽力维持着假笑，一脚油门踩下去，轻描淡写：“肉畜而已，不重要。”

另一边，宋昀对着桌上的茶具，静静思索着对策。

他的手机还在通话保持状态。

免提开着，麦克风关着，对面的话听得是一清二楚。

必须尽快确认那名人类的身份！

手机里，年轻诡异随意道：“收拾间屋子出来，一会儿见吧。”

……

与惊悚降临前相比，神社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

刚一下车，夸张的腐烂腥臭便扑鼻而来，就连身经百战的宋乞都忍不住呕了一声。

“我勒个去，这也太夸张了……”

门口站着无面尖牙、异祟祟和无面人妖。

见到宋均，几只诡异显然都异常激动。

“领导！”

“老师！”

无面尖牙将他们带到一处收拾好的小展馆，体贴地关上了门。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根据李秘书信息的指示，站在门口偷听。

展馆内。

宋均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异祟祟和无面人妖安静。

他编辑了两段信息发过去，确认两只诡异看完以后，抽出桃木匕首，利落地割下了他们的诡心！

而后，灰绒绒的老鼠飞快地钻进胸腔，开始制作皮囊。

宋乞站在一边，握紧了桃木短剑。

他悄声问道：“我是留在这里，还是跟你一起去？”

宋均将自己的心脏交给老鼠，笑了笑。

“一起去。”这句话声音很轻，“他们都能找到这里，你一个人，更不安全。”

宋均看了一眼大门口，笑了一下。

“老东西既然这么急，我们干脆就改个时间，提前过去。”

展馆门口。

无面尖牙收到了李秘书的信息。

“你都看见了吧？”

“是不是宋乞？”

无面尖牙犹豫着，感到自己的诡心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戳了戳。

他一吓，连忙回复：“是！是！”

另一边。

“先生，”电话里，李秘书语气严肃，“我看我们也别等了。这诡异绝对没有达到阴魂二级，身边也就带了一个下属。”

“干脆先把宋乞带过来，大不了直接开打。”

宋昀咬着牙，冷汗都下来了。

“等我通知。”他说，“这是我玄孙，马虎不得。”

他挂断了电话，一张脸绷得很紧。

思考间，手机倏地震动起来。

正是宋昀熟悉的那串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