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瑟瞥了一眼沈猷,他正歪头看她,笑着等着她的回应,伤口随着他转头略略牵扯变了形,但丝毫不像有多疼的样子。
她若猜的没错,沈猷在此惺惺作态,以博得她的怜惜之情。若是她即刻拒绝他的要求,当场揭穿他想必不妥,他可是实打实的受了伤,况且他爱撂脸子,膳厅旁边就是厨房,现在一众下人正在厨房里面吃饭,若是他发起怒来,没得被下人看笑话。但若是顺从的给他涂了,正中他下怀,又心不甘情不愿。
何明瑟接过那白色的瓷瓶拿在手上开盖闻了闻,又将盖子盖了回去,回应以微笑,柔声道:“我手上没有轻重,害怕弄疼了你。”
沈猷见她笑了,因不堪的昨夜压在心里的抑郁顿时消散了,“无妨,你只管涂,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何明瑟看着沈猷探过来的脖颈,微微眨了眨眼,回头高声朝门口道:“李妈妈,你在吗?”
李妈妈是家里的下人,人高马大,整日在厨房忙活,洗碗、刷锅、打杂……,见了主家也不像其他下人一样有惧意,尽躲着走。她为人热情,喜欢闲聊,见了何明瑟偶尔也要拉着说上两句家常,只是对沈猷还是有些惧怕,见他平日总是冷着脸,听说又是带兵打仗的武将,是以除了碰面恭敬的打招呼,从没同他说过别的。
此时饭点儿,李妈妈正和其余的下人坐在厨房里吃饭。今日搬家,下人们的饭食也比平日里要丰盛,众人正围在桌前,对着一桌菜边吃边低声说着话。
何明瑟甫一召唤,李妈妈立即响亮的回应了一声,放下饭碗便大步跑了进来。
何明瑟起身拿起沈猷旁边的药膏递了过去,“李妈妈,我手脚笨拙,大人脖颈上有一处伤口,我知你心细,是以叫你进来,帮大人涂一下药膏。”
李妈妈听得何明瑟这般夸她,心里觉得这是姑娘对自己重用啊,老脸顿时拧成了花朵一般,并未觉得此事不妥,只以为她从小娇生惯养,不会照顾人。且经过她一段时间观察下来,沈猷只是看着凶,对家里的人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对他这还没过门的漂亮夫人,仿佛捧着星星月亮一般,什么事情只要是她发话,沈猷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李妈妈两只沾满了油的手在身前衣服上一抹,便接过了那白色瓷瓶,真的开了盖子,伸了一根满是茧皮的手指进去挖药膏。
沈猷见她是没明白何明瑟成心要戏弄他,真的要上手给他抹药,立即躲过了身子,讪讪道:“李妈妈你先去吃饭,我方才想到,药拿错了。”
他忍得双颊发红,昨日惹了何明瑟,若不是怕她现在仍心里不舒服,李妈妈又是她叫来的,不好斥责,换了平时,李妈妈这般没眼色早就被他骂下去了。
李妈妈粗糙的老手顿了顿,见沈猷的神色不容她再动作,只道:“好好!大人,姑娘,若有需要再叫我。”说完将瓷瓶双手恭敬递了回去。
何明瑟接过药膏,推倒沈猷面前,那白色瓷瓶外李妈妈拿过的地方腻了一层带着指印油花,沈猷看了眉头皱了两皱。
“拿错了啊?不想沈大人也有这般粗心的时候?那便辛苦李妈妈跑来一趟了。”
李妈妈脸上堆着笑,垂手出去了。
沈猷心里明白她是故意的,谁让他装的太过,又不能拉下脸来责备她,也不能给自己解释开脱,那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他皱着眉头唤道,“金葵!进来!”
金葵吃好饭,刚刚撂下了碗筷,起身正准备回屋去收拾东西,听沈猷厉声一喝,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意,知道屋里二人怄气自己又要遭殃,立即顿住脚步,委屈的朝身后的李偏头看了一眼。
李偏头嘴里塞了饭食,只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跟了我这么久,为何还是这般粗心,你将药拿错了,去,将明瑟今早给你的药拿给我!”
金葵看了一眼沈猷递过来的药膏,委屈的似要说什么。
沈猷给他递了一个眼色,金葵瘪了瘪嘴忍了下去。“认错”态度很好,“大人,都怪我,今日搬家时,我将这药瓶跟我之前治疹子的药放在一处搬过来的,想必是搞混了,我现在就去换。”
沈猷见他还机灵,况且“真”药也换不过来,只朝他摆了摆手。
“别急着换了,一会儿吃完饭,送到我屋中,下去吧。”
金葵连忙应是,急忙抬脚便逃了出去。
何明瑟心里暗笑沈猷,不再看他,继续吃饭。
……
到了傍晚时分,沈猷在何明瑟屋子外面转悠一阵,想敲门又不想敲,今日吃饭时她明明已经表现出了不满,若是此时他贸然出现再被她给赶出来,被下人看见,他的脸还要不要了,但是若就这么走了,俩人红脸个几天,她再如在成都时一般要回武昌,他也要疯了。
正思虑之际,门“吱吖”一声开了,何明瑟抬脚迈了出来,她半湿的头发松松挽了一个发髻,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当是刚刚沐浴过,她本就生的漂亮,此时一副懒散姿态,让他更是无法将眼睛从她身上挪开。
沈猷立在门口,也并未说什么,只垂眼看着她。
何明瑟在他身边擦过,并未抬头看他,沈猷讪讪,再也不想忍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问道:“不打算理我了?我昨日,我……”
何明瑟将他的话打断,“你尽管放心,我昨晚并没看到什么,只是这几日我太乏了,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休息。前些天你也劳累,早点休息吧。”
沈猷就是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可又不知道能再说什么,俩人正尴尬间,有下人来报说于缙带着夫人和孩子来了。
沈猷的手松开了,何明瑟推了推他,示意她要回去梳一下头发,让他赶快先去招待,沈猷这才不情愿的走了。
今日于缙夫妇前来,一是他们知道何明瑟前几日失踪后,昨日已经平安归来;二来因今日搬家过来道贺。
栾氏手里抱着小小的婴儿一同前来,于缙也极其罕见的没有骑着他心爱的小毛驴座驾,而是和妻儿一同乘了马车过来。
之前栾氏在家里得知何明瑟被赵献掳走的消息后,已经哭了一场。儿子百日宴当日,正是何明瑟失踪的那几天,她也没了热闹的心情,匆匆应付了之后,一直催着于缙打听何明瑟是否已经被找到。
昨日得了何明瑟平安回来的消息,栾氏心里欢喜,嚷着要来看她,无奈于缙发了话:她回来第一天定是要好好歇着的,你去了叽叽喳喳没的吵着人家。她这才作罢,今日待于缙从衙门回来家,便央着他带她一道前来。
于缙依了她的意思,他恰巧今日也有件急事要同沈猷当面讲。
二人到了府中,何明瑟拉了栾氏到了自己屋中叙话。
栾氏见何明瑟比上次相见的时候要瘦了一圈,眼眶又是一红,接着问了她失踪几日的情形。
何明瑟说只是被关了起来,而且关的地方就是里仁胡同,那儿住不得了,所以这才搬到了忠勇王府上。
栾氏听罢惊骇了起来,叹道这贼也太大胆,居然就将人给关在了沈猷眼皮底下,现在这金陵表面上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实则内里还是凶险啊。
她听说她能被沈猷找到是因她自己扔到了车外一块帕子,栾氏又感慨道,这般巧合,这是老天都在帮何明瑟,不希望她有事。
何明瑟接过栾氏手中的小婴儿逗弄了片刻,小婴儿比上次见面又胖了一圈,也长大了不少,到了她手中就开始咯咯笑,非常可爱。
栾氏见她喜欢孩子,同她道:“你和继之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