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魔,他的慾念,是绝不可能与旁人分享的东西。
千秋峰客厢中的灯火刚熄灭,陆归雪离开不久后。
一直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的雪鹿,假装紧闭的眼睛终于试着睁开。他颤抖着掀开被子,将死死捏在掌心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块传音玉佩。
玉佩的传音一直没有断掉,陆归雪进来的时候,雪鹿下意识地把玉佩攥在手心,整个人都藏进了被子里。
他不敢让陆归雪知道。
「嘁。」传音玉佩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嗤笑,卫临宸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你不会以为陆归雪是真心要救你吧?」
雪鹿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来就让你身上见了血,陆归雪装得那么大度,实际上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嘛。」卫临宸的声音中尽是讥诮,「你还指望他真在这儿守着你吗?别做梦了,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外人,他自然是转身就去陪自己徒弟了。」
雪鹿颤了一下,捂住了耳朵。
可卫临宸的话还是不停地往他耳朵里钻。
「陆归雪救不了你,他也根本没想救你,只不过是在别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我看着他拜入琼山,当年他要不是趋炎附势,攀附上了云澜仙尊,哪有后来的平步青云?现在又怎么可能以一介凡人之躯,稳稳坐在这长老的位子上?」
雪鹿终于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许久,然后咬着唇说:「……别说了。」
卫临宸冷冰冰地笑了一声,也不再挑拨,直接说了句:「千秋峰上有阵法,你自己下来见我。否则等陆归雪演完了戏,你落回我手里,你知道后果的吧?」
玉佩的传音被掐断了。
雪鹿瑟缩了一下身体,周围黑暗一片,再也看不到那浅淡的月色。
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出门,朝着卫临宸所说的地方走去。
卫临宸被千秋峰的阵法阻隔,显然陆归雪并不想让他进来,所以他站在千秋峰的山脚下,等着雪鹿出来,塞给了他一样东西。
黑色烟雾被困在透明的丹药中,一凑近便让人觉得冰冷无比。
一股以秘法凝练过的魔雾,比寻常魔气更加暴戾难驯,陆归雪如今一介凡人之躯,只要沾上了,魔雾便透入骨髓,侵蚀神智。
到时候,陆归雪恐怕连辩解都做不到了。
「天亮之前,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它弄到陆归雪身上。」卫临宸阴沉沉地看着雪鹿,又拿出另外几张符咒,「事成之后,去青玉莲台的中心,把破阵符放进阵眼。等到千秋峰的阵法暂停运转,我便带人上去。」
雪鹿没有说话,眼神空荡荡的,收起东西就转身离开了。
他一路回到客厢,将卫临宸给他的东西放在桌上,接着顺手点亮了灯火,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雪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窗户望出去,原本有阵法维持众多灯火的千秋峰,已经是漆黑一片,仿佛失去了生机。
他本能地往墙角退,却看到了一双灰紫色的眼睛。
「破阵符?还真是下了血本,不过已经用不上了。」
这是雪鹿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中。似乎又回到了曾经栖身的古镜中,无知无觉,无畏无惧。
陆归雪是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团雾气从他口中被呼出来,可见屋里的温度低成了什么样子。
陆归雪立刻意识到,是千秋峰上的阵法出了问题。
沈楼寒并不在屋里,他去了哪儿?
陆归雪一边想,一边本能地摸了摸胳膊取暖,却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个东西。
是那枚护身符,那枚本已经碎成两半,被陆归雪收进暗格的护身符。
碎掉的痕迹已经消失,护身符完整地躺在陆归雪手里,中间隐约刻着一道黑色魔气。
遇到这样不正常的情况,陆归雪下意识地想把护身符扔出去,但他刚刚抬起手,就被反扣住了手腕,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刚帮花了些功夫帮你拼好,怎么又要丢掉。」
眼前男人的脸他虽然没见过,但一看这标志性的灰紫眼眸,陆归雪就明白了。
原本按陆归雪对人设的理解,封渊君不会为了个小小的护身符追到琼山来。因为这护身符用后即毁,不会再有下一次,就算追查也没什么意义,所以根本不会引起封渊君的兴趣。
陆归雪是真没想到,封渊君能这么闲得慌。
「你居然还能走神?」封渊君对陆归雪的表情显然不太满意,手上的力道也渐渐重了起来。
陆归雪感觉自己被用力一拉,整个人便撞上了墙壁,被扣住的手也被拉起抵在身侧。墙壁上的寒气沁透了皮肤,让他像跌进了冰窟一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归雪冷得有点受不了,虚弱的身体也在抗议,一时间难受得意识都不太清醒。再加上刚才脑袋不小心撞了一下,这会儿晕乎乎地下意识把身体往前靠,不想去挨那面冰冷的墙。
只是封渊君正好站在他身前,他这么一动,配上因为寒冷微微发颤的身体,落在封渊君眼里,倒像是害怕得在卖乖讨饶了。
封渊君灰紫色的眼眸一沉,嘴角蔓延出点儿玩味的笑。
这云澜的小徒弟可真有意思,明明身上修为全无,但不仅没有害怕的意识,还敢当着他的面走神。如今一被粗暴对待,却又微微颤着身子往他怀里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