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机振了几下，夏璟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点开微信。

曲筱宜的消息：【下班了吗？】

已经傍晚，窗外天色渐浓，到了公司专注到坐在位置上，一下午没怎么动过，这会儿脖子有些疼，夏璟晃了晃，一手关电脑一手打字：【准备走了，怎么了？】

曲筱宜：【好久没去你家了，来看看你呗】

夏璟起身，和邻座的同事告别，背着包离开公司：【我出公司了，你过会儿来？】

曲筱宜：【没事，我在面馆等你，顺便吃个面条】

半小时后，夏璟在巷口的面馆看见了曲筱宜，走过去坐下：“你吃过了？”

“没，等着你。”曲筱宜说。

点了两碗牛肉面，曲筱宜去小料区端了小半碗泡白菜，她就好这一口，吃一口热腾腾的牛肉条，再来一口酸酸辣辣的泡白菜，描述不出来的美味。

老板端着面过来，打招呼：“今天霍小姐没来啊？”

曲筱宜咬着酸白菜，眼睛一亮，耳朵竖起来。

夏璟接过面碗：“她今晚有事没来。”

前几日她带霍离雪来过这家店后，霍离雪几乎每天都要在这里吃一碗，早上来不了就晚上来，还加煎蛋加牛肉，满满一大碗。

老板和她熟悉，还说她看起来瘦瘦的，比夏璟能吃。

不过每次吃完回院子，霍离雪都不咋笑了，一直叹气，默着脸在房间里做瑜伽，做运动暴汗。

夏璟觉得她是怕长胖，但她真的不胖，不过没敢多说，春梦事件加小玩具事件，再加上曲筱宜的小道消息说霍离雪讨厌肢体接触，这几天她都早出晚归，心理有鬼，她有些自我唾弃，没脸面对对方。

若是霍离雪知道她做那样的梦，在梦里这般如此那样……

夏璟轻叹气。

曲筱宜激动而八卦地问：“夏小姐是谁？你经常带她来吃面？她是要给你早安吻的人？”

夏璟：“我给你说过她是谁了，你自己不信。”

“霍教授？”曲筱宜一脸不信，吃一口酸白菜，“又胡说，霍教授那么精致，会天天来路边吃面？你嘴好严啊，什么都不肯说。”

夏璟：“你心好严，什么都不肯信。”

曲筱宜在她碗里抢了一块牛肉：“不如实交代的代价！”

夏璟笑了笑，吃几口面，而后抬头问道：“我能问你一个私密问题吗？”

“我嘴又不严，你问。”

“你…做过春梦吗…”

“咳咳…咳咳咳！”辣椒呛了喉咙，曲筱宜疯狂咳嗽起来，夏璟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下后才缓过来。

曲筱宜咳红了脸：“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事。”

“能说，我刚才是吓着了，你那么清心寡欲的人能问这种，”曲筱宜再喝一口水，“我当然做过这种梦。”

夏璟问：“梦里和谁？”

“废话，当然是我女朋友，”曲筱白了她一眼，“不过现在我不做这种梦了。”

夏璟来了精神，取经：“怎么没梦的？”

“我都有女朋友，还需要做梦吗，直接做啊，超级舒……”

夏璟一愣，赶紧打断：“好了，你别说了。”

是她冒犯了，怎么问一个有女朋友的这种问题。

曲筱宜大笑，夏璟无语：“你再呛着就是活该。”

几分钟后，两人放下碗筷，曲筱宜要跟着夏璟回去坐坐，夏璟知道她打的什么注意，问：“晚上你不去陪女朋友，跑来我家？”

曲筱宜故意道：“这不是还没到深夜嘛。”

夏璟：……

她拿钥匙把院门打开，曲筱宜兴奋地走进去，像找宝藏一样到处看看，鞋柜上都是夏璟的鞋，桌上的杯子有两个，但不是情侣款，她又去夏璟卧室逛了逛，一个枕头一张被子。

夏璟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转来转去，又觉得曲筱宜不想寻宝的了，像来抓奸情的，她道：“发现什么了吗？”

“还没有。”曲筱宜口直心快，而后反应过来，“你说些什么我听不懂的，太久没来了，我随便看看。”

夏璟说：“看出什么来了吗？”

曲筱宜坐过来：“你家里来亲戚了？”她确实发现多了些杯子帕子等用品，但不像是对象，而像亲戚一类暂住在此。

“租客，”夏璟说，“我准备把房子租给霍离雪。”

前几日就该正式谈此事，因为种种原因搁浅了。

曲筱宜：……

这人真是，还在胡说八道，她坐着聊了会儿天，既然没什么发现，起身离开。

夏璟送她到院门口：“路上小心。”

曲筱宜开玩笑：“要不你送我回学校？”

砰的一声，夏璟把门关上了，听见门外的曲筱宜嚷嚷几句，片刻后才安静下来。

闲着没什么事做，夏璟打扫卫生，拖地擦窗户，回屋收拾了近期用得上的衣物，准备搬回学校住了。

再拖下去也不是回事，霍离雪已经试住那么久了，她其实不想承认，她可能在自欺欺人。

到底是想和霍离雪待在一个空间，还是因为自己的梦境太尴尬，而此次没提前合同的事情。

之前她早早决定，如果霍离雪搬过来，她就少回来，常在学校那边住。

夏璟环顾屋内一圈，霍离雪的东西很少，看不出来有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可桌上的杯子，柜子里的咖啡，浴室的毛巾，以及晾衣杆上不属于自己的内衣，种种细微都是霍离雪的痕迹。

很少，但是存在。

就连现在，她坐在客厅，耳边也时不时会响起霍离雪戏谑婉转的笑声，清醒过后，发现只有自己一人在家，竟然生出几分不适。

这些年她不是早就习惯一个人了吗？

夏璟拿过手机要给霍离雪发消息时，发现她们的联系方式只有租房软件，并没有别的。

不管对方什么时候看见，她打字：【合同已经准备好了，发过去你看一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可以改】

几分钟后，霍离雪回：【看了，都可以】

夏璟抿了抿唇：【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把合同签了？】

霍离雪：【下个周吧，这两天有事没空过来，行吗】

【好】

夏璟想起最初她还不知道空谷幽兰是谁时，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姐姐，还主动提出去接，可以帮忙搬行李，手顿了顿。

忖度片刻，问道：【需要我帮忙搬行李吗？】

霍离雪：【璟璟同学那么贴心啊，要呀怎么不要，免费的还是收费的？】

夏璟故意道：【收费，按分钟收费】

霍离雪把地址发了过去：【这两天你过去搬吧，我把行李收拾好了放在客厅，东西不多，大概一个箱子】

而后又把房门密码发了过来。

夏璟不解：【？】

霍离雪：【我没在家，你自己进去，不用通知我了】

是出差吗？

霍离雪应该很忙，理工大着重看好的人才，不可能清闲，夏璟没多问，若是想说，依照霍离雪的性格，会直接说出来。

霍离雪加班到十点，学生告别后，她扭了扭酸疼的脖子，这才走出教室，校道上碰见刚上完课的黎青，走过来打招呼，细细看了看霍离雪，眼睛都亮了：“太美了！”

霍离雪笑着摇头：“夸张了，你也美。”

黎青长得也好，但和霍离雪不是一种美法，比如现在她头发乱糟糟，满脸写着累，恨不得立马躺在旁边的草窝里睡一觉，和早上出门的自己完全是两个样。

而霍离雪呢？

依旧精致，精神气很足，笑容轻松得体，让人感觉到舒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休息了一整天，这会儿出来散步了。

可黎青知道呀，霍离雪白天满课，午休的时候也没闲着，带的研究生准备参加竞赛，她中午就留在办公室指导学生了。

那可是整整忙活了一天。

黎青累得不行了，打算今晚回教师公寓休息，问道：“你回公寓吗？”

霍离雪：“今晚回家休息。”

“太折腾了，”黎青又道，“你晚上好像没课啊，怎么也这个点走？”

霍离雪：“明天下午我请假了，提前把事情做好。”

黎青有些震惊，惊讶侧头看了她一眼，霍离雪居然请假了，要知道她可是业界劳模，她带的学生也是年级劳模，很勤奋很刻苦，一个个都像不睡觉的机器人一样，一天天的都不用导师操心，自动学习搞研究。

但黎青也不眼红，毕竟她没霍离雪勤奋嘛。

开车回到家时马上凌晨，房子离理工大有点远，霍离雪没开灯，拉开窗帘，将自己扔沙发上，面容疲倦。

整天超负荷的忙，此刻手都不想抬一下，片刻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束光照入黑暗，视野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耳边有人在时远时近呼唤她，细细辨别，该是清脆温暖的少女音，霍离雪转身，下意识去寻，那束白光顷刻间变成血一般的红色，朝着怕扑过来。

霍离雪浑身颤抖，动弹不了，也没想躲开，等待着鲜红的液体落在她全身，她等着，她该受着。

但这抹红色最终没落下来，而是落在了石碑的黑白照片上，红得刺眼。

霍离雪惊醒，满头大汗，除了起伏的胸腔，整个人一动不动。

手机振动声响起，她深呼一口气，点开。

明悦言：【姐姐你明天回来还是后天回来，我们等你吃饭】

霍离雪不想他们为她的到来特意准备：【后天回来，那么晚了你还不睡觉？】

明悦言：【马上睡，姐姐晚安】

明溪的忌日在后天，明天是周五，霍离雪下午没课，打算提前过去，这个周末就在那边不回来了。

收拾好这两天要用的物品，顺带收拾一箱会带到夏璟那里的行李。

房子她得租，至于会不会去住，以后再考虑。

洗完澡出来凌晨两点，霍离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好似幻觉，黑色会变成红色，而后又是照片上的血迹。

她将昏黄温暖的夜灯打开，屋子能亮，皮肉能亮，心亮不了，从前亮不了。

几乎一宿没睡，脸色有些苍白，霍离雪化好妆去学校上课，满满当当两节大课，刚到学校吴院长就来找她了：“晚上有个饭局，你和小章陪我一起去。”

小章是院里另一位重点培养的年轻老师，能同时带上她们，饭局上应该有业内大佬。

吴院长见她犹豫：“你有事？”

霍离雪点头。

“你必须去，就算是结婚也得往后推，”吴院长急得要跳起来了，“你之前那研究不是卡住了吗，多见见那些顶尖的大佬，说不定就想通了，机不可失，下午和小章接我，就这样定了。”

说完后他就走了，霍离雪想了会儿，轻叹气，拿出手机将高铁票改成明天。

上完课后，她和章呦一起去吴院长的办公室会和，今天没开车，吴院长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开车，开车的任务落到了章呦身上。

自然而言，章呦开车不能喝酒，吴院长年纪大了不能多喝，霍离雪是新起之秀，到了吃饭时，有其他年轻人在，她免不了多喝了几杯。

霍离雪酒量一般，但不上脸，看起来像没事人，直到饭局散了，坐上车时才开始反胃，头疼的厉害。

章呦先将吴院长送回家，此刻车上就她们两人，她道：“还好吗？”

霍离雪笑了一下：“没事，别担心。”

章呦送她到小区门口：“我扶你进去？”

“不用了，我还行，”霍离雪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

章呦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又抬头看了看小区的名字。

盛景园，市内排行前三的小区，听说安保很好，夜景很好，样样都好。

浑身酒气，脑子昏沉难受，霍离雪没精力洗澡，昏昏沉沉倒在沙发上，没过几分钟，浪潮涌了过来，难受地哼声从喉咙涌出。

眼尾的泪水晕上绯红，折磨人的感觉又来了。

酒精麻痹了大脑让她意识涣散，只想急切地寻找什么，浑身处于无力状态。

以至于手机振动声响起时，她没听见，门输入密码被推开时，她也注意不到。

屋里没开灯，夏璟一进屋就闻见酒气，以及一声声低吟，接着一道人影从沙发上滚下来，一声闷响。

借着月光，能看见那是霍离雪，赶忙过去扶着她。

霍离雪双手攀上她的肩，闻着熟悉的味道，眼尾的泪落在她紧窝，浑身颤抖着。

脖子上的热气让夏璟一惊：“你还好吗？”

霍离雪松开牙关，咬在她肩膀上，舌尖尝到血腥味，声音沙哑：“帮我，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