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浴室里水雾朦朦，视线不太清晰，热水直直地从头浇落，在白皙的肌理上晕染出淡红色，像初春盛开的桃花。

夏璟伸手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雾气瞬间化成豆大的水滴，一颗颗顺着镜面滑落。

透过镜子，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微微湿润，泛着红。

该怎么说，霍离雪说需不需要抱她的时候，她确实很渴望这个拥抱。

柔软的，包容的，充满香气的拥抱。

可她最终没说需要，拥抱若是有了，日后她会想得到什么，会仅限于一个拥抱吗？

自己的那些心思，可能会在这一步步的近距离接触中失控。

夏璟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凉水浇在自己脸上，重重地呼吸几口，清洗身上的泡泡，指尖勾过小腿肚时。

耳膜像炸开一般，不合时宜地响起那日她碰着霍离雪这里时，对方发出的那声低吟，以及指尖感受到的颤抖。

浑身是湿漉漉的，夏璟却觉得喉咙发干，赶紧咬了口舌尖，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该想这些。

霍离雪该是姣姣月光，纯洁到连敏感点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能肖想这些去玷污对方。

夏璟深呼一口气，眉头紧皱，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肮脏念头而感到愧疚，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二十出头其实是个比较尴尬的年纪，血气方刚，但又别扭，什么都懂点，但都没尝试过，也不敢多想，生怕自己的喜欢有了邪念，配不上姣姣月光。

次日一早，曲筱宜的电话比闹钟先响起。

夏璟按了挂断，接着睡。

曲筱宜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夏璟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接通：“大早上的，你干什么啊？”

曲筱宜：“吵着你睡觉了？”

夏璟嗯了一声：“现在清醒了，有事？”

曲筱宜犹犹豫豫：“我昨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你女朋友没告诉你？”

“我问她了，她说没有，说我十分乖巧可爱。”

夏璟笑了一声，接着给她发了一段录音过去，曲筱宜听后直接捂脸：“我发誓，以后我再喝那么多，我就是哈巴狗，你不能把录音传出去啊。”

“唐沁也不能给？”

“太丢人，不能给，”曲筱宜一万个后悔，“你再睡会儿吧，我去面壁思过了。”

夏璟起身洗漱，去厨房煮了一个鸡蛋，到了杯开水，随便吃了顿早餐。

换好衣服后，她拿出手机发消息：【穆先生您在家吗？】

等了一个小时，穆照回消息：【上午家里有人，可以来】

夏璟背着书包出门，去银行取了三万块钱，打车去了新区某个高档小区。

她母亲夏婉当初向不同的人借了钱，穆照是所有债主中最不为难她的人，没有让人上门要债，没有要过分的利息，甚至有没有利息都无所谓，同意她分期偿还。

可能在穆照那里，这笔钱都不入眼，还不还也不所谓，但夏璟对他是感激的，毕竟欠了人家人情。

当初穆照若是不同意她分期偿还，要求她到期后立马偿还，也在情理之中。

之前的每一笔钱都是直接按月打过去，并没有联系穆照，这次的三万块是最后一笔，于情于理，夏璟得当面说声谢谢。

天暗沉沉，有可能要下雨，夏璟忘了带伞，想着赶紧把事情办完，早早回去。

按了门铃，穆照开的门，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旁站在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夏璟将装钱的信封递过去，深深鞠了一躬，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穆照收下钱：“你母亲还没回来？”

夏璟：“还没有。”

“她也是狠心，丢下一老一小就走了。”

小男孩忽然道：“你妈不要你了？你爸去哪了？也不要你了？”

夏璟一愣。

小男孩：“你是不是垃圾桶里捡的孩子，爸爸妈妈都不要你。”

穆照按住儿子的肩膀，道：“没礼貌，快道歉，然后回屋去写作业。”

小男孩朝着夏璟做鬼脸：“你的衣服好旧好脏，书包那里还有一个小洞，咦，怪不得你妈不要你！”

他一边跑回屋，一边吼道。

夏璟抿了抿唇。

穆照道：“抱歉，这孩子被家里人宠坏了，夏小姐见谅。”

夏璟指尖掐了下掌心，笑着道：“没关系，童言无忌。”

“快中午了，夏小姐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穆照道。

“姐姐你不会是特意这个点来，就想吃我家的午饭吧！”小男孩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穆照严肃：“穆聪余信不信我立马送你去训练营关着！”

小孩吓得立马大哭。

孩子的哭声，老人家哄孩子的声音，指责穆照凶孩子的声音，劝和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原本平静的氛围乱做一团。

而站在原地的夏璟，无人与她对话，她也看不见别墅里的全景，但她要接受到这些人看过来的目光，无言的目光表达了千言万语。

穆照焦头烂额。

夏璟咬了下唇角，脸有些发烫，再次对穆照表达自己的谢意后，转身离开。

憋着一口气，步子越走越快，手背青筋泛起，紧紧抓着书包带子。

别墅区不好打车，阴沉沉的天，风雨欲来，摇摇欲坠。

夏璟开始跑起来，拼命的跑，狂风呼呼刮着脸，跑了很久很久，嘴里有了血腥味，她依旧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见了公交站，才气喘吁吁停下。

夏璟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汗如雨下，顺着下巴不断往地上滴。

过路人担忧道：“你怎么了？”

夏璟摆摆手，呼吸有些不顺畅：“跑累了，没事。”

片刻后，她重新直起腰肢，双手揉了揉脸，深呼一口气，神情恢复自然，搭公交车回家。

一排排不知道名字的树往后倒退，夏璟坐在靠窗的位置，许久才眨一次眼。

没什么的，当初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

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终于到站了。

不过大雨比她先一步到来，轰隆隆，明明是正午，天黑得好似晚上八点。

还得走两条巷子才能到家，夏璟也不跑了，淋着雨慢慢走回去，再走几步就到家了。

即使回去只有她一个人，也是家。

她垂着头，反正也湿透了，特意找水坑踩，使劲儿踩下去，啪嗒一声水花飞溅，溅得越高，笑得越开心，到院门口时才抬头。

霍离雪站在她门沿下，风朝着她那边吹斜，雨微微染湿了绿色裙摆。

夏璟眨眨眼看着她，拉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狼狈湿漉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她好似连绵雨的尽头，裙摆随着微风飞扬，构成世界这一端的分界线，那一端的她是深绿的晴天。

晴天等雨天的离去，还是等谁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