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维罗有时会感到自己崇高的伟大,有时又会感到自己什么也不是。他常常会想象他作为一个有着自己的妻子与儿女安心种田贫苦寒伧的农夫,他常常会想象如果夏洛茜还活着,他们要做什么,肯定的是,他绝不会作为一个将军或是这样无家可归地流浪者。
他像是一个疯子,一头长发一片散乱,胡茬也密密麻麻地长起。
“它们长得可真快,但是是时间变快还是变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两腮,在一无所有的黑暗中低声念道。
“是变快了,”奥维尔斯接着他的话说:“可是我倒希望它变得慢点,让路行得更快点。”
他们两个被封闭在黑暗的铁车内,铁车内也唯有他们两人,他们穿着一身鬼域囚徒的衣服:粗劣的褐色麻布大衣和一条肥硕的麻布裤子,周身各处,唯有奇维罗手中的一把浮戈是个宝贝。
奇维罗双臂抱着它,从黑耀之城的厅堂里,浮戈的表现令奇维罗震惊,就像一把活过来的死刃,他现在跟它感情极深,就像亲人一般。
外面的四个流浪武士赶着马车把他们向外面送,他们一路上满口脏话,一直骂骂咧咧谈论着什么,当他们谈到铁车内的两人时,他们之中一个没下巴的丑汉说:“不过是两个放逐出●◆长●◆风●◆文●◆学,≯fv⊥t境的盗贼与强奸犯,最下流的东西都没有他们下流!”
这些流浪武士是鬼域最后一峰奥泽峰大宗旗下的人,他们地处鬼域最幽深的境地,那是鬼域的边界、鬼道两穷山的末端。而奇维罗和奥维尔斯是要被逐出那里的人,流浪武士们称他们为世上最可悲的人。
“鬼域的尽头,那是一个什么地方。”那没下巴的流浪武士说,“不过都是一群诡异的家伙在那一带游荡,听说还有真正的厉鬼,听闻我们的大宗在暗地里与他们有着一些交易,不过是贩卖一些奴隶与***这些家伙也应是奴隶之一。”
“都是死奴。”另一个流浪武士哈哈大笑,“听闻这里的奴隶到那里都变成了白骨,那些活着的死者知道如何利用他们。”
在车马寂静、夜深林幽的林中,奇维罗与奥维尔斯偶尔会听见外面的谈话。但他们仿佛毫不入耳。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不该到这里。”奇维罗与奥维尔斯道。
“是的,我不该,但您不也是,而且它现在似在走上正道。”奥维尔斯叹一口气,能够清晰听见他空荡荡的叹息声,“索恩络德说穿过死岛,穿过亡灵大海便是达莉娅所在,尽管我不知道这两个地方是否真的存在,一只银翼的恶鬼将她劫走,我真恨我追之不及。”
“你走的路倒是不短,但也许有更短的路。”
“若是我知道我当然会走,现在我只有祈祷的份,祈祷她不被伤害,路还很长,但我的心中还留着一丝希望。”奥维尔斯再声叹息,“我生命中近乎所有的美好,都是她给予我的。”
“我陪你一起去。”奇维罗似是笑了,但随即传来咕哝的哼声,那是由于疼痛。
“你怎么了?”奥维尔斯问。
“没、没什么。”奇维罗在自己的上臂上摸了摸,那是索恩络德留下的印记,他发现,那印记周围又延伸出一条凸起如树枝一样的痕迹,他清楚得很,那将是他永久的自由之锁。
“没什么。”他再次说,“我陪你一起去,我要见识见识那个地方,我从没有走过这条大路,那或许是世界的尽头,想想就叫人激动。”
好久一阵寂静无声,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两天之后的深夜,马车穿过连绵的黑林,穿过巨石漫布的崎岖山路。穿过架在两山间河流湍急的铁索长桥,又穿越冗长幽暗的高山隧洞,最后终于停在了一片平坦的大地上。
这里四面山壁垂直高耸,犹如一个天然形成的天井,山上奥泽峰城堡的顶部两头奋力相撞的庞大悍牛铁塑隐隐浮现,那里传来武士们练剑的击撞声。
沿着笔直山壁向上望去,三座木质箭塔若磐石而立,之上各站着一位身披黑衫、背负箭袋肩挎长弓的守峰箭士,他们的脸上戴着唯能露出眼睛的露孔铁罩,眼神若黑玉发亮。
四位流浪武士在这里打开铁车车门,奇维罗和奥维尔斯从中走下。
“瞧,鬼王大人待你们可真好,一路让我们送你们来到这里,还要怕你们挨饿,在车上给你们备足食物。”四位流浪武士以钩形剑相逼,奇维罗和奥维尔斯环望四方缓缓退后,他们的前方与后方是锁着青铜大门的山体隧洞。
两人退到隧洞之前,那没下巴的武士冲上前打开青铜大门上中下三道铁柱门闩,随着吱吱的空洞震响,大门被他拼尽全力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汹涌的阴冷气息,那隧洞内一片阴暗,远方亮着的出口似通往阴森地狱。
“别想反抗,谁也休想!”那没下巴的武士逼迫两者进入隧洞,“鬼王大人早知道你们的把戏,一个会将自己变小的家伙,一个执着灵力之剑的家伙,你们除了前方,别无他去,大宗们和鬼王再看见你们,你们的尸体会挂在冰冷的城墙上直到被山风化为尸骨。”
“这位小哥,莫要激动。”奇维罗伸手打趣笑道,“我们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当然别无他去,只是我想最后问你们,前面是否有一片叫做亡灵大海的海洋呢?”
“你这烂家伙!你就瞧好吧!那将是你们的葬处。”武士轻蔑地呼喝,一个猛劲关闭铜门,似房屋里的灯火突然熄灭,隧洞内一片阴暗,只感觉外面一阵冷风嗖嗖吹来,两者因寒冷发颤,抱臂向外奔去。
隧洞之外,是一片黑洞洞凄隐隐的森林,这片森林的树木古老而杂乱,似整个缠绕在一起。
鬼域的人都将这里称为尽头之森,又有人称它为生命尽头。森林的入口是一条看起来常有人至的大路,纠缠盘结在一起的古木像是一个有嘴有眼的骷髅,而那大路的入口则像极了骷髅张开的椭圆形大嘴。
两人伫立在森林入口,林中一片寂静,除了吹刮的冷风和阴暗,似什么都没有。
正当这时,一股大风突然袭来,它带来了漫布整座森林的大雾,回头看去,刚刚的隧洞与高耸的奥泽峰已经全部没入雾中消失隐去,似一场浩大的魔法将它们幻化虚无,天气也骤冷很多。两人忽觉饥寒交迫,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一头冲入其中。
大雾浓重,几乎看不见前路,奇维罗奋力奔跑,他忽觉自己的前腿撞在了一条横在路前的铁索上,他敏感地后退,却发现刚刚的震动带动缠在铁索两端树上的铰刀带着锁链向他的脚腕割来,奇维罗以浮戈挡击,虽然避免了铰刀的伤害,但那带着铁刺的锁链与铰刀却咬合在一起死死缠住他的脚腕,铁刺刺入他的皮肤,鲜血淌出,奇维罗疼痛地坐在地上。
“简直该死!”奇维罗骂道。
奥维尔斯环顾四周,他上前蹲下身,“我帮你拆掉他。”
“这是套兽的猎锁!我的腿差点儿断掉!还好我还有一把剑。”奇维罗用手拆掉锁链,就在这时,浓重的大雾中,森林远处和近处,他们的左右两侧与身后,突透出红色发亮的眼睛,共有七八双。
“有东西在向我们靠近。”奥维尔斯起身。
“随他们来吧。”奇维罗甩掉猎锁单脚支撑着站起,他执起浮戈,忽觉被刺中的脚腕一阵刺痛,他感到糟糕到了极点,“管他们是什么,倒霉的家伙,现在我走路都成问题了。”
随着那发亮的眼睛缓慢靠近,这些人的面目现于两人眼前。
他们披着黑斗篷,两手执着带有紫色锁链五尺有余的黑镰刀放在胸前,那镰刀是由黑铁打造,刀身弯而亮,可达一米之长,镰刀的长刀柄镶嵌着红宝石与翡翠,刀柄下的锁链泛着幽幽冷光。
他们的眼睛向内凹陷,面色惨白,那不是人类的脸,是骷髅。
两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手,被这些他们只有猜测毫不了解的人押解着向森林深处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