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风平坐车上问。
“我知道我知道,大姐跟三叔在海上遇到一头虎鲸,黑白色的,把三叔吓得吱哇乱叫……”冬珠从海珠那里听了故事,她添油加醋又加工一番津津有味地讲给两个弟弟听。
路过街上食肆,海珠把那一网兜海鱼便宜卖了。
回到家,齐阿奶和贝娘已经做好了饭,人到家了就端饭上桌,“先吃先吃,你们在海上饿了一天。”
煮的粥,烙了鸡蛋饼,退潮的时候齐阿奶去海滩上挖了蛤蜊,煮了道蛤蜊豆腐汤,另外炒了盘豆芽和瘦肉。
“肉是我炒的。”冬珠说。
海珠闻声知雅意,挟一片肉喂嘴里,说:“味道不错,肉挺嫩,裹了黄豆粉下锅炒的?”
“嗯,我看你就是这么炒的。”冬珠把炸糊的花椒挑出去扔了,她就是看不准火候,下肉片的时候,花椒炸糊了,姜也炸焦了。
“比我炒的好吃,往后你姐不在家,肉就让你来炒,多炒几次就熟练了。”齐阿奶说。
“往后早点回来,少弄点都行,赶在天黑回来不安全,我们在家也急。”齐二叔出声。
海珠跟齐老三俱是点头。
吃完饭,贝娘收拾碗筷端进厨房,齐阿奶把药罐里熬的药倒出来,海珠进屋拿秤杆,她先称她采的燕窝,在船上已经数过了,六十七盏,放秤上一称,两斤三两。齐老三动作生疏,只采了四十五盏,一斤四两。
“如果一斤能卖到三四十两,我们今天进账一百多两。”海珠放下秤杆,说:“接下来就是剔毛,放阴凉的地方吹个几天就收起来,攒多了一起拿去卖。”
齐老三从四十五盏燕窝里分二十个出来给海珠,说:“照旧。”
海珠不要,齐阿奶和齐二叔都让她收着,母子俩心里清楚,没有海珠,齐老三发不了这笔财。
“给,药喝了。”齐阿奶端着药碗过来。
海珠接过利索地一口喝下大半,剩下混了药渣的转递给齐老三,他端着碗给大海龟灌下去。
“明天还出海吗?”他问。
“去,早睡早起,我们明早不退潮就出海。”
……
早上去岛上接老龟,老龟磨磨蹭蹭的在沙滩上爬行,入了水,很明显看出来它在犹豫,最后还是游到船头让齐老三拖它上船。
一回生二回熟,到了燕岛,齐老三动作麻利地点燃灯笼、拿上米粉、绑好提篮、绑上铁钉鞋垫,跟着海珠往崖顶爬。
人上去了,老龟慢吞吞栽下船,它不往外去,只在山洞里捕食鱼虾。当它察觉到虎鲸又过来了,它慌张地死命撞船底。
一头体型小的虎鲸游了进来,老龟吓得要昏厥过去,它紧紧贴着船底,不敢再发出声音。
“咦?老龟呢?”海珠从崖壁上爬下来,太阳又西斜了,该回去了。
“老龟挺机灵,还会提醒我们到点了。”齐老三感叹,话落看见一头虎鲸悄无声息地咧着嘴从水里探出头,他吓得险些晕过去。
“我的龟!”海珠大惊。
虎鲸跃到船头,嘴巴一松,老龟咕噜噜滚到船板上,它连滚带爬往船里侧爬。
海珠过去检查一番,龟鳍被鲸牙划破了,已经不流血了,小命还在。
“经此一遭,老龟估计是不会再跟我们过来了。”她嘀咕。
崖洞外面的虎鲸听到说话声叫了两声,小虎鲸调头先往外游。海珠划动船橹跟上,船刚露头,一只肥大的魔鬼鱼准确无误地砸到船上。
崖洞外面有四头虎鲸,船被围住了,海珠蹲在船尾细看,一只胸鳍上缠了渔网的虎鲸游了过来,她拿来剪刀,趴船上给它剪断长进肉里的渔网线。
第140章铁板烤魔鬼鱼
虎鲸散去,楼船前行,齐老三跟船板上的魔鬼鱼并排躺下,他伸开两只胳膊,偏头问:“海珠,你看看,这只鱼是不是比我两个胳膊伸开还大。”
“差不多大。”
海珠拎桶水浇魔鬼鱼身上,这只比她去年捡的那只还大,尾巴已经撞断了,像船桅杆一样直挺挺立着,两翼贴在船板上时不时动两下,看着是活不了了。她怕这只魔鬼鱼死在船上,带回去再臭了,就让齐老三把底仓水缸里的淡水倒出来,灌上海水,再把魔鬼鱼丢进去。希望能让它多活一会儿。
老龟像只受伤的狗一样躲在木梯下,脚步声靠近,它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一下,海珠蹲下去戳它一下,“哎,老家伙,还活着吧?”
老龟睁眼,脖子还瘫在船板上。
海珠走到船尾舀半桶水浇它身上,又抱起网撒下去,一盏茶后,她拖着网往船上拽,网里的鱼扑棱棱从网眼里钻出去砸进海里,最后网里还剩十来只海鱼,择去刺多不好吃的和颜色艳丽带毒素的,最后只剩七条。
她拿出一条用尖头铲砸晕,踩着鱼头刮去鱼鳞,在海里涮涮,切成半指长的鱼条拿去喂老龟。
“这剩下的几条鱼我提下去也丢进水缸里?”齐老三从底仓上来,倒水再提水,他的鞋和裤子都淋湿了。
“行,三叔你生火把饼子热热。”海珠盘腿坐老龟对面,拿起鱼条递到它嘴边,说:“吃吧,吃饱了就不害怕了。”
老龟无动于衷。
海珠睨它一眼,又用尖头铲把鱼条剁成鱼糜,鱼肉渣崩到它身上,新鲜的鱼腥味勾得它有了食欲,当鱼肉糜喂到嘴边时,它张开嘴吞下。
“我自己的弟弟妹妹我都没喂过饭,也就是你了,换只龟我都不搭理。”鱼肉糜喂完了,海珠捏着鱼条喂它。吃了半条鱼它就不吃了,剩下的一半扔过船舷砸在海里,飘上水面被路过的尖嘴海鸟一口吞食。
海珠拎桶水上来洗去手上的鱼血,再给老龟冲一冲,说:“好了,吃饱了就睡一觉,醒了就回岛上了。”
“它听得懂?还跟它唠上了。”齐老三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上来,另一只手拿着馅饼,“给,先喝药再吃饼。”
叔侄俩站在水津津的船板上靠着船舷往远处望,一道道白色浪花卷起,无风,势头不足,浪花卷起半臂高又倾倒下去。
吃饱了肚子,齐老三拿扫帚把船板上的水扫下去,扫不走的就用废弃的床单擦,水吸走了,太阳一晒,不多一会儿水渍就干了。
海珠根据风向调整船帆,方向没问题了,她走上二楼着手挑燕窝里的细绒。齐老三也跟上去,他靠坐在栏杆上,拿着竹片夹小心翼翼剔去燕子的毛。
海上飞翔的海鸟落在船舷上歇脚,歇过劲了展翅嗖的一下高飞。
太阳越来越往西斜,当第一艘归家的渔船出现在视野里,海珠跟齐老三收起燕窝,两人下楼活动酸疼的肩颈。
“今儿收获如何?”两船靠近,渔船上的人问。。
“还行,逮了只魔鬼鱼。”齐老三高声喊。
“那是挺不错。”
渔船独帆,很快被甩开。
赶在太阳沉入海平面前,楼船路过海岛,岛上的守卫在海里练习泅水,说话声随风传来,老龟径直往船头爬,不等船靠近,它一个跟头栽下去,转眼迅速往岛上游去。
“你猜它明天还肯不肯跟我们去燕岛。”海珠说。
齐老三摇头,他现在想起虎鲸咧着巨口悄无声息探出水靠近船的那一幕还心悸,更别提卡在鲸嘴里的老龟了,没吓死都是活得久见识多。
“船锚砸牢点,听水官说明天要变天,明天能不出海就别出海,出海了也别往远处去。”杜小五一边吆喝一边查看停靠的船只。
海珠转身往西边望,天上红霞满天,不像是要变天的样子。
齐老三从底仓扛着死去的魔鬼鱼走上来,他跟海珠说:“我先把这个卖了,再过来扛另外几条鱼。”
“不卖,拿回去我们自己吃。”海珠看到冬珠和风平跑过来,她招手示意,跳下船去水官那里排队等着交税。
“明天有雨啊?”前面的渔民问。
水官点头,“老爷子看出来的,八九不离十,就是不下雨也要刮大风。”
“那我明天不出海了,命要紧。”
轮到海珠,她递过一角碎银子,说:“一条魔鬼鱼,六只海鱼,还有昨晚的十二条海鱼。”
“噢,是你啊,鱼获就这一点?”
“嗯,只撒网没下海,主要是带我三叔出海,让他练练胆子。”海珠看他在税本上记下账,她转身往船上走。
冬珠和风平都上船了,海珠见两人的头发是湿的,她摸了一把,问:“去河里游水了?”
“嗯,姐,三叔说魔鬼鱼不卖,我们自己吃?”风平问。
“对,一半先卤后炖,一半先炙后烤,这只魔鬼鱼肥嫩,卖了可惜了。冬珠,你现在去红石村喊娘跟平生,上次做魔鬼鱼他们就没尝一口。”海珠凑到冬珠耳边说:“这是虎鲸今天送的,快去快回,回去了给你讲怎么回事。”
冬珠跳下船跑了,码头上走来拉着木板车的人,海珠以为是齐老三来了,来人走到面前问:“卖鱼吗?收没臭的死鱼。”
海珠抬眼,立马说有,“几文钱一斤?”
“一文一斤。”
“这么便宜?”隔壁船上的人问。
“对,我买回去晒咸鱼,你们先卖高价,卖不出去的可以再卖给我。”
海珠不想为一二十文钱扛着死鱼满街转悠,她带人去底仓的水缸捞鱼,六条鱼三十二斤多,到手三十二文钱。她上楼提着竹篮下来,尖头铲和剪刀放在上面,旧衣裳里包着燕窝放在篮子底。
杜小五往她提的篮子里看一眼,什么都没说。
走到半路遇到齐老三,他还穿着那身衣裳,背上背过魔鬼鱼,身上散发着鱼腥气。
“九贝食肆的掌柜跟家里去了,死活要买一半魔鬼鱼走。”他跟海珠说。
“我回去看看。”
拐进巷子就听到了家里的说话声,李掌柜看人进来,说:“海珠,这鱼我帮你称了,八九十斤,你一家也吃不完,不如卖我一半。”
“行是行,但这只比去年逮的那只肥,肉也厚,你给四百文一斤我就卖。”海珠把提篮递给她三婶,贝娘接过直接拎进屋。
“这鱼死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了,不新鲜了,还跟去年一个价,三百文。”见海珠摇头,他一咬牙,说:“行行行,拿刀来,但凡再晚一个月,魔鬼鱼出水交/配繁殖了,渔民能撒网逮住,我就不买你的。”
“你们这做生意的都是这德行,明明有的赚,嘴里还非得嘀嘀咕咕挑拣一番。”齐阿奶拿刀出来,说:“你砍还是我砍?”
“我自己来砍。”李掌柜笑,“谁不想多赚点。”
剁掉带毒的尾刺,魔鬼鱼一分两半,李掌柜买去重的那一半,五十一斤多了几两,按五十一斤算,一共二十两又四钱银。
“我先把鱼拿走,明天让伙计来送银子。”
“好。”海珠不担心他赖账。
她舀来一瓢黄酒放凳子上,让齐老三把铁板、铁架和铁箱都搬去隔壁的院子,“今晚在隔壁做饭,风平,你先把火烧起来,多留点炭,我待会儿做铁板烤鱼。”
半边鱼先用水洗一遍,摘去内脏冲掉暗红色的血块,先用面搓去鱼皮上的黏液,冲洗干净后用棉布擦干。
海珠拿出来一个盆,她拿刀剖开鱼肉,一剖两半放在木盆里,倒上黄酒细细揉搓入味,鱼皮上也切花刀,黄酒揉进鱼肉里,撒上盐和姜再腌出鱼血。
天色暗了下去,巷子里出现冬珠的说话声,她走到门口看一眼,先让她娘和于来顺去隔壁。
“于叔回来了?昨天回来的?”海珠高声问。
“今天下午到的,又让你忙活了。”
“我们自己也要吃饭的,就是多添三双筷子,于叔你先去隔壁,人都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