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的事情有任老爷和蓝少洋去查,赵之晖不用操心。
等黄掌柜来酒楼后,很快便和他商量好了辞工的时间,其实黄掌柜之前也预料到赵之晖会走,所以提前物色了新的账房。
毕竟人家还要科考,就算他不想放人也没有办法,赵家现在不缺钱,赵之晖是不可能一辈子留下醉香楼当账房先生的,若是一直不放说不定还会结仇。
而且这事儿赵之晖早先就和蓝少洋说好了,他回家也给蓝老爷提过。
黄权现在只有一个要求,等新招的账房到了后,让赵之晖最后带他半个月,最好多教教他。
赵之晖来醉香楼将近一年时间,这一年是酒楼账本最清楚明了的时候,此前每次盘账黄权自己每每都算得头昏脑涨的,现在每半年一次的盘账算得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
他走了,后面新来的账房就算比不上,也得要让赵之晖帮他开开窍。
赵之晖同意了,就算是前世离职也有一个工作交接的时间,这个是正常的,何况这些时日黄掌柜很照顾他。
现在赵之晖要走的消息还没有在酒楼传开,所以这两天他还是正常在上工。
等新招的账房到了后,赵之晖就开始带人,最开始那账房还有些不服,毕竟自己的功名可是比赵之晖高的。
但没到三天,对赵之晖已经彻底的拜服了。
“赵兄,你的算学竟然学得这般好,我每次一看那些算学题目就头疼。”
科举也是要考算学的,但是描述得十分晦涩难懂,所以一般书生都不太擅长算学,如果科考时遇到算学的题目较多,落榜都有可能。
此前都是四书五经和诗赋策论占比较多,算学占比较少。
“唉!赵兄有所不知,我有一同窗有幸去得府城学堂,学堂先生说今上有意推崇算学,今年院试算学题目可能会有增加。”
院试排名靠前才有资格进入府学和县学,如果名次不到,也可以自己出钱,在府城寻摸其他学堂,至于学堂的好坏就见仁见智了。
赵之晖:“杨兄这消息可靠吗?县城里倒是还没有听说。”
那账房很笃定,他也是考过几次科举的人了,因为觉得年纪大了,学问不行,就算后面再考上榜几率也不大,所以才决定出来做工,等有了本钱,还能开一个自己的学堂。
他那同窗年纪比他小,学问也更好,考上的几率要大些,这才会花大价钱去府城学堂。
说是同窗其实只是在一起考过科举,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同场考试的学子,都可称为同窗。
“我们平昌县毕竟太过偏远了,每次得到的消息都要慢人一步,有机会赵兄可以多去府城看看。”
“多谢杨兄告知。”
虽然那杨账房说的很肯定,但赵之晖不打算在这两个月里花太多时间研究算学。
算学本就是他的强项,只要保持住就行,他的短板在于诗赋,再怎么说他也不是地道的古代人,所以这方面灵气稍有不足。
偶尔灵光一闪才会做出好诗文,但考场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得确保自己脑子里有东西,就算做得不好,也不能太差。
不知不觉,赵之晖已经带了新来的杨账房五、六天了,这些天他一直带着人在一楼,有客人来结账的话会让他在旁边旁观。
然后给他说怎么算会更加容易,更加便捷,可以说教了他一种新的算法。
杨账房很感激,因为这种算法不只在算账方面速度快,解答其他算学题目也更加准确。
这天杨账房要开始实操,赵之晖把他带去了二楼,二楼是厢房,价格更贵,相比一楼来说客人会少一些。
赵之晖带着人上去,他知道王辉对自己有些意见,但这是黄掌柜吩咐的,本来以为王辉不会拒绝,没想到他的反应出奇的大。
“我说了,二楼是我负责的,你要教人就在一楼教啊,凭什么要上二楼来!”
赵之晖脸色冷了下来,既然别人想撕破脸皮,他也不用给人再留什么脸面。
“我也说了,这是黄掌柜的吩咐!你有什么不满直接去找黄掌柜!”
说完带着人直接走进了账台里,拿出二楼的账本,假装没看见王辉被挤出去,在一旁跳脚的样子。
杨账房来了这好几天,也是接触过王辉的,大概知道一些两人间的嫌隙,今天的事在他看来是王辉无礼在先,便跟着赵之晖,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他。
王辉见两人一副霸道蛮横的模样,很想冲进去和赵之晖打一架,但是看着赵之晖因为注重锻炼越来越强壮高挑的身材,只能咽下这口气!
“可恶,以多欺少,这次便不和你计较,下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丢下一句狠话,王辉便下楼了,走到楼梯口,隐晦的望了一眼柜台,眼中藏着心虚和担忧。
赵之晖看着王辉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下了工,赵之晖没有直接去铺子,而是往学府路那边走去。
此前在书肆定的邸报和游记到了,约好了今天去取。
邸报是古代传达朝政消息,皇帝谕旨、官员任免赏罚的公告,相当于古代的新闻报纸。
会由中央内阁传达到各个地方驿站,然后再由各地方官员抄录传递,也有商人可以交些钱抄录售卖。
可以说是小地区学子了解中央信息最便利的手段,当然受交通不便的影响,时效不保。
他慢慢悠悠往学府路那边走,想着要不要给辛月带一本诗词回去,教了辛月这么久了,她最近对描写风景的诗词非常感兴趣,时常让他读诗给她听。
正想着呢,没想到在一家小酒楼门口看到了熟人。
这一家酒楼虽说比不上醉香楼,但也是县城里排得上号的,一般村里人家不会舍得上酒楼消费。
赵之晖凝神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刚刚出来的两人就是王辉和一个公子哥打扮的男人,看两人交谈甚欢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相约宴饮了。
据他的了解,王辉也是村里出来的书生,只是他家里比赵家更为贫穷,甚至还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此前他一直不愿意出门做工,这朝还是因为家里银钱实在捉襟见肘,才会来醉香楼做账房。
又想到之前酒楼里小二说的,这人经常夜宿迎春苑……
赵之晖思索片刻,有一个不好的猜想从心中冒出。
赵之晖顺利从书肆买到了邸报和游记,没有看到新的诗集,便给辛月带了本新出的话本。
辛月拿到话本很高兴,当即便收好了准备没客人的时候抽空看看。
转头却见赵之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最近家里没什么大事发生,铺子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小叔那边也已经找好了铺面,准备在装修了,家里田地爹和娘都料理的很好,难道是酒楼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之晖回神,看着辛月担心的模样,安抚的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一个熟人可能犯了个大错,所以有些可惜吧!”
王辉年长他许多,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努力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考上的功名,现在因为一念之差,可能即将就要付之东流……
两人关系虽然不好,但真正要说起来也没有太大的仇,赵之晖为他可惜的同时也在心中不断警醒自己。
如果推测出的事是真的,赵之晖没有打算为王辉遮掩,相反他要提前把这事查清,否则可能会波及到自己。
虽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事情查清,但醉香楼毕竟是县里最大的酒楼,就算二楼相较一楼来说客流量少一些,这开年至今五个多月的时间账本也已经记了大半本了
而且王辉记录账本的方式和他不同,有些地方写的颇为杂乱,不是非常仔细检查的话,看不出问题,他也不可能把账本带回家,所以一时间盘查不完,最快也要两天。
“赵账房,你在这里啊,黄掌柜找你,就在楼下。”
“好,多谢告知。”
“你这是算什么啊,我看你昨天也在忙。”
赵之晖把刚刚算好的一笔记录好,然后把账本合上,隔绝了那传话小二的目光:“没什么,有笔账没算清楚,我先下去了,你忙吧。”
“这里收拾好了,我们一起下去吧,对了,怎么没看见杨账房?”
“他去钱员外家收账了。”
……
两人一起闲聊着的往一楼走去,赵之晖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王辉的身影。
黄权在一楼后院里等赵之晖,旁边还放有几个竹篓,每一个上面都用油纸小心包好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黄掌柜,不知找我有何事?”
黄权转头,看赵之晖到了,满面春风得意:“找你当然是好事了,你来看看,认识这是什么吗?”
赵之晖凑过去,看黄权把竹篓上的油纸掀开,漏出里面的一串串红彤彤又带点淡绿的果子。
“这是……荔枝?”
黄权诧异的看了赵之晖一眼,这水果平昌县这边从未出现,连他都是今天才知道的,没想到赵之晖竟然认识。
赵之晖看黄掌柜看着他,连忙找补:“我此前看过的一本游记里面有记录这种水果,书上说荔枝剥开后果肉晶莹剔透,味道甘美,堪称人间美味!”
黄权恍然大悟:“还是读书多好啊,这荔枝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从南方买来的,准备放在酒楼里售卖。”
赵之晖了然的点点头,有独一份的新鲜东西当然要摆出来,不然怎么显得出县城第一酒楼的派头呢。
“这一篮是老爷交代要给你的,说是给你的谢礼。”
赵之晖一愣,知道他说的是任家那件事的谢礼,这里的交通非常不便,想要从南方运荔枝过来,途中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么大的礼他可不能收。
“赵某受之有愧,黄掌柜,您拿回去吧,替我谢谢蓝老爷。”
黄权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你放心好了,老爷吩咐过了,这一篮子荔枝不算什么,你不想要还不让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新鲜?”
说到家人,赵之晖犹豫了,赵家其他人活这么几十年,可能听都没听说过荔枝,更别说尝了。
“好吧,那我就接下了。”
黄权把一旁的单独放的竹篮递给赵之晖:“这就对了,这荔枝是从南方走水路又转陆路运来的,途中颠簸,难免会有损伤,你可别嫌弃啊,我专门给你选的新鲜个大的。”
他接过竹篮,低头一看果然如黄权说的,各个都是红彤彤,个头又大的,一串串放在竹篮里,还带有露水,显得格外好看。
“怎么会,黄掌柜见外了,下次家里糕点出什么新品,一定先给您送来。”
黄权眉开眼笑,自从赵记开铺子以后,每每推出新的糕点,都特别合他的口味,甜而不腻,现下家里已经不止夫人女儿爱吃了,他自己也时不时会去逛逛。
每次只要他去,赵家人总会给他算成本价,所以他会这么照顾赵之晖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荔枝刚运来,正是新鲜,你今天就先回去吧,不扣银钱。”
赵之晖看看日头,快到午时了,现在过去铺子刚好赶上午饭,便没有拒绝黄权。
这几天杨账房也练的差不多了,所以提早半天回去不会影响酒楼,赵之晖上楼把自己东西收好,账本放好后就走了。
“赵账房,走了啊。”
“嗯,我先回去了,麻烦你遇到杨账房给他说一声。”
“好的好的……要不说赵账房和蓝少爷关系好,你瞧瞧,蓝老爷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赵账房呢!”
等赵之晖走远,门口的两个小二这才议论开了。
“这也是赵账房会做人啊,听说他的学问比蓝少爷要好,经常带着蓝少爷学习。”
“原来是这样,院试好像要到了,说不定等不了多久赵账房就要变成秀才老爷了。”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王辉这才从阴影处出来,双眼瞪着赵之晖的背影,拳头握得吱吱作响,原本还有几分清秀的面容,满是扭曲的仇恨!
赵之晖,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