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闹了一阵后,月见山早和坂口安吾都回归了平日里的人模狗样,若无其事地回到吧台边坐着喝酒。
而织田作之助也换了一款酒慢慢品尝。
至于换酒的原因——织田作之助:“啊,天色更晚了一点,还是换平淡一点的酒喝吧。”
月见山早看了眼他杯中的威士忌烈酒:“……”
重新定义“平淡”。
不,应该说,不愧是热爱激辣咖喱的织田作前辈!
平静下来的坂口安吾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精英的气质,他的遣词造句也显得很有礼貌教养:“总而言之,你可以先说说你的诉求是什么?想要和对方感——我是说,友情——更进一步?”
月见山早点头:“是的是的,我想更靠近太宰君一点。”
坂口安吾沉稳地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还有吗?”
月见山早:“还想带他一起参加极限马拉松。”
坂口安吾:……
他好像很想骂点什么,但是忍住了,努力用依然礼貌平静的声音问:“这么说,他有运动的爱好?”
月见山早摇头:“完全没有。”
坂口安吾的忍耐瓦解了,精英感、礼貌、沉稳也从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你这叫个鬼的接近啊!这是结仇吧!不要因为自己体质超强就想当然以为别人也是啊!”
月见山早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大家不都是体质超强的吗?”
“你个过肩摔能把人甩飞出去好几米的人在对一个天天加班的虚弱社畜说什么啊!完全不是吧!至少我不是啊!”坂口安吾破防了。
月见山早觉得安吾这话就说得偏颇了:“什么不是,明明就是这样的!”
他进行了举例:“织田作前辈就不说具体了,总之我打不赢他。”
织田作之助适时举杯示意:“如果月见山也用异能力,我们胜负相当。”
坂口安吾:“……失敬。”
月见山早继续举例:“我上司,不用我说了吧。”
坂口安吾:“……这个确实。”
月见山早还在说:“太宰君,过枪林弹雨如入无人之境。”
坂口安吾:“……这么厉害的吗!”
月见山早指着坂口安吾:“还有安吾你,你也是体质超强的人。”
坂口安吾:“……哈哈,真的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月见山早睁大眼睛:“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可是把眠眠打破当主食的人啊!”
耳旁传来较重的一声“噔”,坂口安吾转头一看,原来是织田作之助没控制好放下时的力度,酒杯在吧台上磕了一下。
“抱歉。”这句话是织田作之助对老板说的。
“我太惊讶了。”这句毫无语气起伏的话是织田作之助对坂口安吾说的。
坂口安吾:“……我没有。”
坂口安吾试图洗清自己身上的谣言——“真的是谣言吗安吾?”月见山早发出合理质疑并被捂嘴镇压——他解释道:“眠眠打破真不是我的主食——谁会把这个当主食吃啊!——我是吃这个吃的比较多,但那也是正常范围内的吧,我要加班工作啊。”
从他魔掌下挣脱出来的月见山早坐到织田作之助身旁,和人小声说悄悄话——被说的人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那种悄悄话:“织田作前辈,你也觉得很可怕吧!安吾加班就算了,他甚至还为了加班主动吃眠眠打破!”
“是的,很可怕。”织田作之助点头,虽然他的表情一成不变,不过从点头时动作的用力程度还是看得出来,他对月见山早的话十分赞同。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真的这么不正常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月见山早试图委婉,但是委婉的不太成功:“安吾的加班还蛮出名的——其实我有和同事打赌,看你什么时候会因为加班过度而进医院。我赌了半年,同事赌了三个月。”
“太无礼了你们……”坂口安吾颤抖地指着他。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啦。”月见山早和他道歉,“其实我们后来本来想赌你的头发但是没赌,这样说你会不会消气一点?”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我姑且问一下原因是什么。”
哎呀,好像完全没有消气。月见山早决定老实一点,于是他说了实话,只是实话总是不怎么好听的:“因为被中原大人发现了,他说赌这个太缺德了,我们痛思痛定,出于不想让他失望、咳、我是说,出于道德和对你的友谊于是我就没继续下去了。”
“你这完全是没有道德吧!”坂口安吾发出愤怒的呐喊,“还有给我向友谊道歉啊你这家伙!”
“非常抱歉。”月见山早乖巧低头道歉,并且提出更丰富的道歉方法,“需要我土下座吗?”
“……不,这个不用了。”坂口安吾拿认知和底线都成谜的月见山早毫无办法,他只能无助地按住自己额角,“你、我是说……算了,我的头好痛。”
月见山早担忧地问:“安吾,你现在是加班后遗症发作了吗?”
“什么加班后遗症,加班又不是什么疾病……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跳过对话。”坂口安吾已经被月见山早折磨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不过他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他深刻认识到了“早就意识到不过不知为何总是忘掉”的一点——和月见山早多谈正事少闲聊。
——但是给月见山早解决感情问题真的算什么正事吗?
算了算了算了。坂口安吾放弃思考。
少思考对思维好。他混乱地想着。
他放空大脑,获得了久违的平静——和月见山早的相处总有那么几次是度日如年的,只是这次格外长久而已。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开看了——月见山早不是想和太宰治关系更进一步吗?那就出个看起来能让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主意,把月见山早打发走就好了。
坂口安吾带着诡异的平静,说道:“惹人生气了首先要道歉对吧。而道歉,有什么比对方喜欢的东西,以及一束美丽的鲜花更有用呢?”
“哦哦,蟹肉料理和鲜花!”月见山早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来。
旁听到他们对话的织田作之助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他一边品酒,一边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
坂口安吾注意到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的目光,他那一息尚存的良知让他没有阻止织田作之助继续思考下去,甚至隐隐期待着织田作之助说点什么阻止自己继续和月见山早胡言乱语下去。
织田作之助还没开口,不过月见山早已经开始催他继续讲下去:“安吾安吾,还有吗?还有别的吗?”
坂口安吾继续说:“送了花之后当然还有别的,逛街,看电影,看星星看月亮,谈天说地谈心说情,抵足而眠,一起做早餐然后出门上班。”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假如能和喜欢的人过上这样的生活,那好像不错——如果他的大脑没有趁他不注意而把月见山早和太宰治代入这个场景的话。
这个可怕的场景在坂口安吾心里久久挥之不去,他痛苦地心想,不行,太折磨了,我要疯了,我认输。
坂口安吾决定告诉月见山早这是他乱说的,并且和月见山早道歉。
但是月见山早却不愿意放弃。
他不信坂口安吾真心实意的那句:“我是想捉弄你所以说了不适合的建议,其实这个建议不适合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觉得很适合,非常适合。
他觉得这个建议相当合他的心意。
他对坂口安吾的建议大加赞美:“安吾,我知道你是在谦虚,但是你先别谦虚。你的建议很好,它是一种很特别的好,我说不上来,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它真的很好,就像是说出了我的心声那样好。”
“你没救了……”坂口安吾喃喃道。
如果月见山早说了别的,坂口安吾都会试图再反驳一下;但是月见山早说这个建议像是他的心声。
意思是他本来就打算做类似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具体做什么而已。
坂口安吾不可避免地对未曾谋面的太宰治产生了些许的愧疚,但是一想起“心声”这个词,他又觉得,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他感觉这和他没太大关系,太宰治就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啊!
现在,唯一能够阻止月见山早做出惨绝友情之事的人,只剩下了仍在思考些什么的织田作之助。
快说点什么啊,织田作先生!坂口安吾在心里发出了期待的呐喊。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织田作之助开口道:“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确实,准确来说是哪里都不太对。坂口安吾心想。他期待着织田作先生能够多多反驳他,做到他所无能为力的“告诉月见山早为人处世的常识”这件大事。
然后他听到织田作先生说:“啊,想到了。除了蟹肉料理以外,还可以送一些绷带。”
“哦哦!很好的补充!还有吗?”月见山早期待着。
坂口安吾也期待着。
但是织田作之助说:“没有了。其他的建议都很好。”
坂口安吾:……
没救了,你们这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没常识的人。
坂口安吾彻底放弃思考。
他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再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