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页起身,走到了房门旁,伸手打开了房门,随后夜晚的冷风便趁机涌了进来。
大脑短暂的因为这陡然裹满全身的凉意而停摆,待意识随着温度缓缓恢复之后,一种对于景页来说格外明显的感触从心底涌了上来。
“景……”
身后的白炼不清楚景页此时在做什么,有些谨慎的想要唤醒景页,但被身边的王芸拦住了,他转头看去,王芸正表情凝重的对着他摇了摇头,随后声音细小的说道:
“古老者说,景页在尝试用一种连它也没见过的方式让我们共享他的感觉,不要在这时候惊动他。”
天空漆黑如墨,悬挂在其中的繁星像是无数只眼睛,目光闪动着盯着下方,而景页则是正在与之对视着,就好像他看见了某些东西一样。
紧接着,景页将手缓缓抬起,伸向了自已视野中的金色碎片。
而这一次景页不再像是往常那样将手伸了进去,而是轻轻的握住了它,就好像它是一个客观存在的实体,而并非裂隙。
随后在景页自已的视野中,碎片四处的根系快速蔓延了开来,分别延伸向了自已的身后,伸向了其他几人。
景页缓缓转身,便看到那些根须在空中不断弯折扭曲,随后从几人的耳鼻口等空隙中钻了进去,但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异样。
此时在王芸等人的眼中,景页仅仅是推开了房门后发了会呆,接着伸手比划了一阵子,最后转身看向了自已等人。
而王芸脑海中的古老者正在不断的发出怪异的声音,那像是它自已的语言,尽管王芸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但就凭自已与古老者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对对方的了解来看,自已是第一次从古老者的声音里听到了除平静以外的情绪。
也因此,王芸忍不住轻轻的用手握住了自已的衣角,因为她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而一旁的白炼跟约翰神父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则是完全弄不清状况,想出声询问,但王芸刚刚又提醒过,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景页接下来的动作。
就在众人彼此的心绪翻飞之间,突然,所有人的五官所带来的反馈全部变了。
该如何去形容这种变化呢……
直观来说便是它们所带来的“刺激”与“区别”正在不断减弱。
视觉中的色彩不再那么突出醒目,视野中的所有事物之间的色彩与形状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分明。
嗅觉中的气味开始变得寡淡,蜡烛燃烧所散发的淡淡香气与房间内香料所散发出的香气开始变得混沌,不再有任何区别。
紧随其后的便是味觉,触觉,听觉,它们一个接一个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纱,本该发挥作用的功能变得极为迟滞。
但有一点,那存在于众人大脑中,思绪中的某些本能,或者叫“直觉”的事物,开始一反常态的变得锐利了起来。
五感暂时的屏蔽让众人下意识的缓缓将眼睛合了起来,但以房间为中心的四周环境,却一丝不差的完全映射在了众人的脑海中。
尽管闭着眼,但不知为何,此时众人的视野却超越了眼睛所能带来的范围,不仅如此,嗅觉,味觉,触觉,听觉,这些亦是如此。
只需要心里的念头一动,便能知道这范围内的任何一个事物它的样子,它的味道,它的气味,它的声音,以及它的触感。
尽管众人在进入房间时并没有留意房间外的院子里有哪些事物,但在这一刻,却宛如镜子中的影像一般,被众人的直觉所知晓。
除景页以外所有人的心绪都在这一瞬间翻起了巨浪,这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如梦似幻。
而正当众人惊诧于这种感受的时候,敏锐的直觉很快便将某些诡异的感触反馈给了众人,而这也正是让景页所担心的。
那是什么?
我们不清楚。
树木的空洞,草叶的阴影,波浪的间隙,风儿的细语,水井的底部,屋顶下的暗处,原本的寂静正在躁动不安,而在沉默之中,正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那便是趋势,一种结果的确立,它并非天狗所带来的那种危机感,而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未知的“结果”。
没有言语,亦没有形貌与味道。
那是仅能用“直觉”才能感知到的东西。
根须随后缓缓收了回来,缩回了金色碎片之中,紧接着缓缓膨胀了起来,将景页视野中剩余的部分又一次占据了部分。
经过这次膨胀过后,景页的视野已经被金色的碎片占据了一半了。
或许这时候已经不应该叫它“碎片”了,用“另一半视野”来称呼它更加恰当。
有意思的是,景页的视觉似乎并没有因此被影响,尽管眼睛所看到的视野中有一半被金色光芒所覆盖,但自已却能通过另一半所看到的内容去推测出被覆盖的那半部分之下的情况。
而这个过程完全没有不适,也不需要花费多少心神,更像是一种本能。
看着众人呆滞的表情,景页平静的开口了。
“我相信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表面的平静下涌动着,这种感觉对你们来说或许很陌生,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熟悉了。”
叹了口气,景页转身再次抬头看向了天空,正常视野中的繁星点点却在他另一半金色视野中化作了不断流动的线条和色块,各自按照自已的规律不断运动着。
它们在诉说着什么。
“黑巫教的教主,就藏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他在这,但他在等待,等待着我们弄清襄州城的情况,只有这样,他才会现身。”
“什么!?”
听到景页的话后,众人全部被震惊得目瞪口呆,白炼更是起身追问道:
“那家伙在哪?”
自已父亲的事情他可没忘,他恨不得下一刻便去找到教主,然后将他挫骨扬灰。
然而景页却摇了摇头,用手指向了天空轻声道:
“他就藏在那里,正在看着我们,等待着我们去完成他所安排的事情。”
白炼傻眼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顿时有一种自已被耍了的感觉,但一想到景页的特殊情况,却又有些吃不准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颗流星从空中划过,而它划过的位置正是景页手指的方向。
景页的手随后缓缓收了回来,表情依旧平静的看着那里,就好像在对某人的视线报以同样的回应一样。
“门就在那里,起点与终点也已经确立,方向与趋势也很大方的给了我们,只剩下找到路,拿到钥匙,开启大门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景页的喃喃自语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