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挑了挑漂亮的丹凤眼,刚才见这女人一副风餐露宿的模样,只觉得还不错,如此打扮一番,竟与刚才大为不同。
“嫂嫂,你是又打算来勾引我了吗?”
听得对方这种轻佻的语气,沈佳佳觉得心中十分憋屈,“陆公子,你误会了,我来只是想求你一件事,我们可否今晚就出发去京城。”
听得此话,倒是陆莫云吃了一惊,他原摸不准这女人突然来找他作甚,不外是为了陆云楚之事,或者不愿和自己同行,万万没想到竟是要提前同他一起上京。“此事是陆云楚的主意?他怎么不亲口来跟我说,反而派你来找我。”
“他并不知此事,我们也无需告诉他。”
刚才还看得这两人眼中你侬我侬地如化不开的蜜,这女人变脸可真快的,陆莫云真不知道这陆云楚是看上她哪点了,不过这二人的纠葛与他无关,他只管把人送到京城,在父亲面前表功即可,没有陆云楚的纠缠更好,他略思索片刻,又恢复了不羁的微笑,“好,我们今晚丑时出发。”
一行人马在黑夜的掩盖下缓缓走出驿站,踏上了上京的道路。
就算他们动作再轻,在陆云楚这样常年习武之人的耳朵里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迎风站在楼顶,久久注视着一顶轿子渐行渐远。身穿华服的陆莫云依旧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列,他回头望了楼顶一眼,嘴角露出挑衅的笑。夜色太浓,直到走远,也看不出那个黑色影子的表情。
天气渐凉,却是一派正宗的北国秋日风光,秋高气爽,看着两边的萧瑟的景色居然让沈佳佳有了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她自小成长于北地,干燥寒冷的空气才是她熟悉的味道,离京城越近,她竟有了一种要归家的熟悉感。
前一阵子的降温就像一场梦,好像这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死去的那些士兵们。也不知那些火头军的士兵们都怎么样了,还有那个生病的小战士,沈佳佳把自己的袄子给了他,后来也没有要回来。这次走得匆忙,又怕泄露消息,她没和陆云楚任何一个下属见过面。
行进的队伍不急不缓地前进着,陆忠是陆家私兵统领,和陆云楚的私兵都是暗中招募训练不同,陆家私兵都是名正言顺属于陆家的,陆忠带多少人都是正正当当,这次自然也没少带人,车马都十分充足。沈佳佳自己和陆小满坐一顶轿子,陆逍遥、陆子风和长风单独一顶轿子跟在后面。
虽然每日吃饭行军都是按部就班,可沈佳佳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异样。这几天向陆忠汇报的快马越来越多,几次听到陆莫云下马与陆忠在轿子里商议事情,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沈佳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就在快到京城之时,人马突然停下了,陆佳佳掀开轿子的帘子四处张望,周围也没个驿站,不知为何在此处休息。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沈佳佳试图和周围的士兵搭话,却没人说的出个所以然。
这时前面一名士兵骑着快马朝她奔来,在轿子旁停下道,“沈娘子,陆统领通知我们暂且不进城,转去京郊一处别苑,稍加休整后再做打算。”
这是什么意思,不等沈佳佳问个明白,小士兵已经快马回到了队伍最前面。平时休息时,陆忠偶尔会和沈佳佳他们几人搭话,可是陆逍遥不想搭理这个小老头,他以前以为这是个慈眉善目的好人,谁知道竟是利用自己。沈佳佳倒不以为意,只是每人站的位置不同罢了,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坏人。
而陆莫云那个傲慢的家伙,从来没有到队伍后面来跟他们多说一句话,提起沈佳佳也是用“那个女人”指代,士兵们看他如此态度,都不敢把沈佳佳叫做陆夫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好叫她为沈娘子。
快到京城却突然不入城门,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沈佳佳虽然不想过多参与,可这样任人摆布、两眼一抹黑的感觉她可绝不喜欢。
发呆中听得轿子外面的小士兵们窃窃私语起来,“京中出事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堂兄在陆统领身边做事,他悄悄递话给我的。”
“这竟是出了什么事,我还纳闷,为什么突然要去别苑,不是说别苑很多年没住人了吗?”
“据说前一段暴雪,不少地方人都死绝了。活下来的没吃没喝,不知怎么偷偷溜进了京城,居然在皇城跟前暴动了。”
“还有这回事,那守城门的岂不是肯定完蛋了。”
“可不是,据说龙颜大怒,虽然暴动已经镇压了,但是一连串官员都要受了牵连,陆宰相已经被多人在朝廷攻讦,这次怕是悬了。”
说完几个小兵一阵静默,如果陆家倒了,他们这些人作为陆家私兵,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不由得人人自危,担心起自己的性命来。
陆甫仁作为当朝宰相,京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自然是脱不了干系。他一家把持朝政多年,门生众多,树敌自然更多。这些人抓住把柄,每日上朝都少不了参他的折子,从玩忽职守到未能安抚好受灾民众,名目众多。与这些攻讦相比,他最担心的是当朝圣上的态度,圣上闭着眼睛听完一本又一本指责他的折子,字字带血,旁人听了都心惊胆战,可圣上却只是略一颔首,让人捉摸不透什么意思。
朝中有人愤愤不平,以为又是雷声大雨点小,把底下人推出来抵罪,这宰相一位还是稳稳当当。这么多年了,也该换个人荣华富贵了,岂能好事都让他陆家一家享了。
可陆甫仁却从中读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倘若圣上真有心保他,就不会默许这么多人当朝参他一本又一本,圣上这是在借机敲打他。确实他陆家声势太盛,连皇家都有些忌惮了。这种子一旦埋在了心里,那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一种威胁,这陆家的繁盛,可能也就到这里了。京中的几个孩子,谁知会有什么下场。
当年送出去的那个孩子,居然还留下了子嗣,既然没找回来,也没正经入了族谱,圣上也并不知情,却是阴差阳错间又给他家留了个后。这才匆匆命陆忠把人送到别苑,那别苑从当年陆家遭难后就没人再住过,只是念旧才一直没卖了,旁人都早已不知这是陆家的资产,只得让他们先躲到那处,看朝中形势再做打算了。
沈佳佳不是真正的乡野村妇,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芯子,斗争什么的也没少看过,听了几句对话,便已大概了解了陆家当前的危机,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是什么体质,怎么到哪里哪里就要出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