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温窝在榻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话本子，时不时还挥着手中的笔勾勾画画。
不过这毛笔软得很，许知温不是很能用得惯，所以那笔迹也有些歪歪扭扭。
而其旁侧的桌上，还搁了一小摞各式各样的话本子，有些是许知温是看过的，有些是还是没看过的。
不知许知温在想些什么。
这几日，许知温基本都窝在阮玉轩中看话本子。
裴玄之倒是不像先前一样忙得不见人影，每隔两日都会来阮玉轩中陪许知温一道用膳。
不过来得匆忙，去的也匆忙。
两人对前几日冷宫的事情倒是都是十分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裴玄之本就存了私心不想让许知温踏足冷宫，那日说的本就已经是托辞了，自然不会再主动提起。
而许知温那日想去冷宫看看本就是一时兴起，所以过了便也再没什么探究欲了。
毕竟眼下，对许知温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那便是考虑怎么成功攻略裴玄之，然后回家。
“娘娘。”
“嗯？怎么了。”
许知温听见素婵的声音，抬了头往内室门口处寻去，随手将手中的话本子搁到了一旁。
素婵见旁侧没什么人这才凑到许知温跟前，小声继续道。
“老爷那处传了信来，说这段时间陛下追着许家追得紧，想请您……探探陛下那里的口风，这样老爷也好事先做些准备。”
许知温垂了眼帘，听着素婵说的声音，暗暗接收着其中的信息。
原来裴玄之这段时间忙得不见人影，是在清整朝中之事。
所以自己现在所占着的这个身份的原身，也可能真的是被许家人塞进来刻意接近裴玄之的。
“娘娘。”
素婵的唤声，让许知温回了神，许知温点了点头，随意应付道。
“知晓了。”
雪色间掺了些红色，是新挂上的红灯笼，给诺大的皇宫也增添了几分喜庆与年味。
许知温换完衣服时，裴玄之已经如约等在外殿中了。
年轻男子依旧如常，穿了件玄色圆领袍，腰间点缀了根带了些金色的腰带。
满头的乌丝被一股脑儿地束到脑后，拢成了一个极具少年气的高马尾，颊侧落了些细碎的发，倒也为其添了几分随性。
“……陛下。”
许知温瞧着眼前的少年人，斟酌了下称呼，最后还是选了最妥帖的那个。
裴玄之听到声响，往内室门口处瞧来。
许知温今日梳了个双丫髻，穿了件橘粉色的交领，外头罩了件白色毛茸茸的比甲，下身搭了条白金色的绣花马面。
带着少女的鲜活与娇俏，还毛茸茸的，像只兔子。
裴玄之目光落在许知温身上，愣了愣，却在听到其口中称谓时下意识地皱了眉。
不过碍着许知温身边还站了素婵，也没说什么，只是往许知温处走了过去。
“走吧。”
许知温瞧着裴玄之有些微蹙的眉头，还以为是自己让人等得久了，所以惹其不快了，点了点头小声回道。
“嗯。”
直到踏出阮玉轩，裴玄之才开了口，将方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姑姑，往后无外人在时，你还像以前一般，唤我……小之便是。”
许知温见少年一脸严肃，还以为其准备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却是这个，许知温瞧着唇红齿白的少年人笑着应了下来。
”好。”
二人走在青石板砖铺就的宫道上，往宫门处行去。
宫道上的积雪虽大半已被清扫到了道路两旁，但还是耐不住时不时落下的雪，受人踩踏处化开了些，微微结了层薄冰。
裴玄之跟在许知温身侧，伸了手不着痕迹地虚揽着许知温，以防其滑倒。
不多久，二人便出了宫门。
街市上热闹得紧，许知温更是瞧着什么都新奇，没一会儿便将裴玄之抛到了一旁，一个人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逛得好不开心。
这会儿子许知温刚买了盒糖糕，捧着纸袋子，往自己口中塞了块，又想到自己花的是裴玄之的钱，虽然他好像也不在乎这一点儿，但许知温还是十分知恩图报地从纸袋子中捏了块往旁侧的裴玄之唇边喂去。
裴玄之瞧着那块停在自己唇侧的糖糕，有些局促。不知是该伸手接过，还是就着许知温的手直接吃。
纠结间，少年人便听见身旁之人带了几分嗔意开了口：“裴玄之，你到底吃不吃啊，我的手好酸。”
闻言，裴玄之也无暇思考，只张了嘴飞快地将自己唇边那块糕点从许知温手中叼了过来。
许知温见裴玄之将自己手中糕点叼了去，便将手缩了回来，继续在手中的纸袋子中搜寻，继而心安理得地往自己口中塞去。
只是在其未瞧见的地方，身旁的少年碎发遮掩下的耳廓，因着其方才再随意不过的举动泛了些血色。
不过少年自己似乎也未察觉，其脚下的步子亦顿了顿，而这一停顿便让少年人被原先身侧的少女落下了一小段距离。
裴玄之瞧着站在不远处的小摊上不知正在看什么的许知温。
冬日的暖阳笼在其身上，连其发髻间逸出的小碎发都发着橙黄色的光，瞧着便暖洋洋的。
不知在同店家说些什么，好看的眉眼间全是笑意。
一时间，裴玄之觉着自己的步子被钉在了原处，不再动作。
只是很快，便有碍眼之人没眼力见地将这幅画面尽数破坏。
裴玄之瞧着那背影，有些不悦地眯了眸子。
许知温的心思眼下不在裴玄之身上，一时间自然也没注意到身侧之人并未跟上来，正同小贩交谈间，却发现自己身侧的光线被人遮挡去了些。
本还以为是裴玄之，许知温刚准备让其付钱，可一转头，撞入视线的，却是一张及其陌生的男子的面孔。
许知温唇间的笑似是凝固住了，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准备将头转回去，顺带找找裴玄之的身影。
可不料，旁侧的陌生男子却率先开了口。
“姑娘。”
“你是在叫我吗？”
许知温有些迟疑。
“嗯，是的。”
“我们认识吗？”
“先前是不认识的，不过眼下我觉着应当可以算是认识了吧。”
说罢，男子还朝着许知温展了笑颜。
额……这古代人搭讪的话都这么土味吗。
许知温听到对面男子口中的回答，竭力压制着抽抽的额角，心中暗暗吐槽道。
一时间，许知温倒是也有些寻不着话来回答男人的话。
不过好在熟悉的玄色身影插在了二人之间。
裴玄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面前有些碍眼的男子，带了几分隐藏的危险气息。
开口时，却含着笑意，甚还未许知温换了个称呼。
“阿姐，倒是不知这位是？我怎得从前都未曾见过呢？”
“……其实我也不认识。”
许知温虽不知裴玄之为何突然给自己换了称呼，但还是如实回答着裴玄之的问题。
对面的男子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弯身作了个揖。
“方才但是忘了同姑娘介绍，在下姓顾名时字润雨。”
还不等许知温回答，身前的少年便率先开了口，微微上扬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轻佻，垂了些眼帘睨着身前之人。
“哦？原来是顾清炎家的。”
听到自家父亲的名讳被提起，顾润雨也有些意料之外，抬了头看向身前的少年人。
“这位公子可是认识家父？”
“呵。”
裴玄之轻笑了声。
“认识？算是吧。”
“不知公子姓什名谁？”
顾润雨虽对少年人话语间的不屑有些不满，但是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其保持着微笑。
裴玄之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往顾润雨方向靠近了一步，以只二人可闻的声响，轻飘飘丢了句：“怎的？就算告诉你了，孤的名讳也是你配直呼的？”
一句话落在顾润雨耳中，硬生生激起了千层浪。
饶是他怎么想也未想到眼前这个少年郎竟是当今圣上。
这会儿子少年人身上那股子儿威严劲儿，让顾润雨下意识便想往地上跪。
可裴玄之似是先一步看出了其意图，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今日孤只想陪阿姐安安静静在这街市上逛一逛，你莫要搅扰了便是。”
少年语气虽平淡得紧，只是其中蕴着的那几分警告意味，顾润雨自然也听了出来。
许知温站在裴玄之身后，并不知他同对面那个男子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人恭敬行了个礼，便十分利落地走了。
“阿姐，我们再往前逛逛吧。”
裴玄之转了身子十分自然地将手搭到了许知温的肩上，带着其转了个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你方才同他说了些什么？”
“怎么，阿姐这般关心那人，莫不是方才看对眼了？”
裴玄之打趣着问道，心中却暗暗存了几分别扭心思。
许知温伸手锤了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胡说些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
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许知温再次开口问道。
“不过你为何喊我阿姐？”
“因为觉着唤你姑姑有些不妥。”
“嗯？”
许知温许是原先被唤习惯了，倒是并为觉得“姑姑”这一称呼有何不妥。
“觉着把你都唤老了。”
“哦……”
好像也是，自己的确是并未比裴玄之大上多少？
“裴玄之，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裴玄之说完又补充了句。
“过完这个年，便是二十了。”
还好，还好。
还是比自己小的。
不知为何，许知温暗暗松了口气。
“姑……阿姐呢？”
“我呀，比你大呀，二十二了。过完年的话，应该算是二十三了吧。”
许知温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补充道。
“不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也是二十二，所以你唤我一句‘姑姑’，其实也算得合理。”
其实裴玄之唤许知温阿姐除了方才所说的原因之外，也掺了几分私心在里头。
他想离许知温近一些，再近一些。
所以裴玄之并未再将话接下去，而是看着不远处的卖糖葫芦的小贩。
“阿姐想吃糖葫芦吗？”
“吃！”
“叮咚——系统检测到裴玄之对宿主的好感度为百分之二十，希望宿主自我保重，避免遭到不必要的伤害。”
啊？？？
随着脑海中系统播报声的想起，许知温猛得回了头，向身后那个少年面上瞧去。
少年人眉眼微弯，唇也微微翘起，瞧着心情像是不错啊。
“系统，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许知温满头问号地在脑中问道。
并未停顿多久，系统那熟悉的机械音便在许知温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非常抱歉，好像这数据确实出了些差错。此功能尚在试用阶段，还望宿主理解。”
……
“大概多久能恢复正常使用？”
“我们会尽快的。”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阿姐，你想吃哪个？”
裴玄之的询问声，将许知温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知温瞧着抬了眸子瞧着那裹着晶亮糖衣的糖葫芦，挑了个顺眼的。
“那个。”
裴玄之顺着许知温手指指的方向将那串糖葫芦取了下来，递给了许知温。
而后便从荷包中掏了铜钱准备递给小贩。
许知温咬了口手中的糖葫芦，看向旁侧的裴玄之，黑白分明的杏眸中带了几分询问的意味。
“你不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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