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金阙

《乱金阙》

第177章 求生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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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

“进士?”

“你怎么不说你兄长还能当状元呢!”

韩小妹扶着母亲,咬牙切齿,胸中,尽是对自己兄长的信任。

“你又怎知……我哥哥当不了状元?!”

“莫要狗眼看人低!”

“我呸——!”

回应他的,是房东大汉更不留情的讥讽。

“还状元?你可知……你兄长如今是京中人人喊打的畜生?”

这句话,比朝韩小妹脸上扇巴掌还让她愤怒。

“你胡说!”

韩小妹怒不可遏,“我不许你污蔑我兄长!”

“你把这叫污蔑?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去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你兄长现在是什么名声,新帝开朝的第一场科举,你兄长竟敢作弊?没将韩允文那小子当场打死都是好的!”

“平时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摆出什么读书人的架子,张口闭口之乎者也……还自称什么解元?这解元怕不是也抄来的吧?”

韩小妹恼怒至极,挥着手便朝其脸上招呼去——

“你闭嘴!”

自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遭遇多少难处,兄长就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也拼尽全力地护持这个家。

在韩小妹心中,长兄如父!

她可以被人指着鼻子骂,但谁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责难她的兄长!

韩小妹奋力挥出去的一巴掌,被拦截在半空。www.huanxiangxs.com 幻想小说网

房东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往后一翻,只听咔嚓一声,手肘自腕关节应声折断——

而后,韩小妹被狠狠甩出去。

“啊——”

韩小妹抱着右臂,狼狈地摔在泥泞的地面上,本就斑驳肮脏的麻裙,愈发泥秽不堪。

疼痛逼得她面色惨白。

可比起身体上的痛意,房东李老三脱口而出的话,让她痛上加痛!

“也对,你们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缩在内宅的妇人,怎么可能知道外面发生的大事?”

李老三嫌弃地抖了抖刚才抓韩小妹的右手。

这种嫁过人的二手货,他摸着都膈应!

一家三口,两个女人都长得丑陋不堪,偏偏韩允文身为男子,长得清秀俊朗一表人才……啧啧,那副样貌,皇帝若见了说不定能赏个探花郎当当呢。

可惜了……

一派大好的前途,被那个见识短浅的家伙给霍霍了,竟然赶在会试之上作弊,真当御林军是白养的吗!

当初若不是看韩允文那小子有几分文才,他也不会将这房子以如此低的价格租给这一家三口。

还不是巴望着这屋里出个金凤凰,到时他这屋子倒手一卖,价格翻倍?!

可惜韩允文那畜生!

浪费他一番好心!浪费他一番盘算!浪费他一大笔银子的收入!

如今房子别说卖出去了,就是租都不一定能租出去!

出了这般晦气倒霉的事……谁会想不开来租他的房子?

李老三越想越怒,将怒火全发泄在韩氏母女二人身上。

在她们的尖叫声中,闯进屋内,挥舞着手中的铁棍,砸向屋内一切目之所及之物……

衣柜、书本、墨盘、杯碗、床褥……

凡是韩氏一家三口的东西,李老三皆砸光砸碎,接着,将那满屋子的碎片,用墙角的扫帚扫出去,倒在韩氏母女的身上,而后,命其他过来帮忙的兄弟一起,抬着韩氏母女,还有那一堆的破破烂烂,扔到门外——

街坊邻居,皆知道了韩允文作弊之事,此时,撑着伞支在门外,对着那地上的母女俩指指点点。

“什么娘教出什么儿子,一个带着子女叛出夫家的女人,又能有什么好德行?那韩小郎子变成这样,全因为有个没底线的娘!”

说这话的,是对面的林婶子。

林婶子家里有个待嫁的胖丫,又馋又懒,没有小姐命却一身公主病,矫情又做作。

林婶子花重金,请了附近最有名的媒婆,也没能将自家女儿嫁出去!

就在她一筹莫展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时,韩氏一家搬来了。

她一眼就看上了俊俏的韩允文。

得知韩允文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后,她更是惊喜难耐,数次上门,想在韩允文为发迹之前,将这个女婿给定下来。

可却遭到韩氏母女三番五次的阻挠……

林婶子心头早把这韩氏母女给恨上了!

如今得知韩允文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糊涂事,她也不忍心怪自己那看了个把个月的女婿,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韩氏母女身上。

如今,更是端着中午剩下的米饭和菜汤,就着雨水一起,全泼在韩氏母女身上。

口中的话,则越骂越难听。

“我呸!”

“活该你们当初瞎了眼,瞧不上我家丫头!”

“老娘早就说过,我家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大概老天有眼,早知道你韩氏教不出什么好儿子,还会惹下通天的大祸,这才让我丫头韩允文不成的!”

“苍天有眼啊!快劈死这两个肮脏的玩意吧!别脏了咱们绿柳大街的风气!”

这条街,名叫绿柳大街。

南北向的大路,左右皆是民宅,但因靠近城南最大的交易点,民宅里密密麻麻住满了留在京城的底层商人……鱼龙混杂,偷盗抢劫伤人事件时有发生,是九城兵马司默认的,整个京城最难治理的地方。

但因人流量大,机会多,租金便宜,往此地汇聚而来的人潮,一年比一年多……

绿柳大街在京中的名气,本就不好。

如今,林婶子竟将这名声怪到了萧氏母女的头上!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过来踩一脚。

“就是!看看你们娘俩那畏畏缩缩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来京城了就成天上人了?前儿让你们帮忙洗个衣服,你们竟推三阻四的……邻里邻居洗个衣服怎么了?还能累着你们那金贵的手?”

韩小妹怒极,抹开脸上的烂汤烂菜叶子,怒视那说话的妇人。

“洗个衣服怎么了?你凭什么要让我娘无偿给你洗衣?你怎么不给我们洗衣?!”

妇人见她还敢顶嘴,一口唾沫喷在韩小妹身上,贪婪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外地来的要饭的玩意!真把自己当人看了?让你给姑奶奶洗衣服那是姑奶奶看得起你!你不感恩戴德地接过不说,还想要银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韩小妹怒发冲冠,准备和妇人继续争吵时,韩母拉住了她的胳膊。

“妞妞,别和她们争吵了——”

韩母双目早已失明,根本不知自己浑身狼狈地如同乞丐,不,比乞丐还不堪。

更不知那些人狰狞的嘴脸,还有落在她身上的,那些鄙夷至极的眼神。

她只是惶恐这未知的精力,然后抓着韩小妹的手臂,声音颤抖。

“刚才她们说,说你哥哥……怎么了?”

作弊?!

科举作弊?

怎么可能!

允文那孩子,从小正直善良,恪守规矩,尊师重教,礼貌周全啊……

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可那确实上天的恩赐啊!

上天亲点的文昌星,怎会在会试上作弊!

一旁的林婶子见韩母问这个,顿时来了兴趣,恶意地笑着,讽刺道。

“韩娘子,你是瞎了可不是聋了吧!”

“你那宝贝儿子科举时作弊,被当场抓了现行!两位主考官将其痛骂一顿后,交给了锦衣卫!”

“还特意吩咐锦衣卫,一定要将酷刑用遍,查出他背后怂恿之人!”

“哪怕千刀万剐,也要让他尝尝不守规矩的后果!”

林婶子说着说着,便笑起来,笑中尽是恶毒。

“哈哈哈,韩娘子快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儿子!有什么可宝贝的?”

韩母只觉天旋地转。

刚才被扔出院子的疼,还未得到缓解,此时痛上加痛,痛到极致后,眼白一翻动,活生生给气昏过去了!

韩小妹吓坏了,抱着韩母瘫软的身体,惊恐地泪流满面。

“娘!娘您别吓我啊!”

“娘,你醒醒啊……”

哥哥前脚被关进大牢,事情还未查清真相呢,后脚,她们母子三人所有的身家皆被砸碎清理,身上没有分文银钱!

下一步住在哪儿都还没想好呢,娘就被这帮混蛋气昏过去……生死未卜……

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韩小妹悲从中来,埋到昏迷的母亲怀里,放声痛哭……

……

三日后。

会试结束,雨水终停。

绿柳大街的巷尾,那缩在檐角,裹着烂被子,没吃没喝撑了三天三夜的韩氏母女,终于撑不住了……

韩母苍白而干涩的唇,不住的颤抖。

空洞的眸子,暗淡无光。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用干枯的手指,摸了摸同样快要撑不住的女儿。

残喘道。

“妞妞……娘实在等不到你兄长了,娘先……走……”

“不!”

韩小妹嘶哑的嗓音如同铁斧,枯瘦的双手,抓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母亲。

“娘……兄长会来的,兄长一定会来的,您再等一等……”

“女儿去给您讨饭去,讨点儿干净的水喝,娘……”

可她们的名声,随着科考结束,在绿柳大街上已经烂透了,大家宁愿将剩饭剩菜扔了喂狗,都不愿意给他们的母女俩。

身无分文又羸弱多病的母女俩,又能撑的了几天呢……

……

这一幕。

被街角蒙着面纱的兰溪,以及站在兰溪旁边的杜福海看得一清二楚。

杜福海今年不到三十,却因为肥胖,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一般,满身油腻,细眼肥鼻,一肚子脂肪和肥油。

但那向来专横的模样,看到韩氏一家的惨剧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韩氏变成这样……有他一半的原因!

至于另一半……

杜福海打了个哆嗦,看向身旁的女子,谁能想到,那被面纱蒙住的绝色五官之下,腹中竟藏着这样一颗凉薄冰冷的心……

兰溪不知道杜福海在想些什么。

更不在意他如何腹议自己。

“会试结束了,以你的本事,也进不了殿试,到时哀家替你谋一个小官,你去西域边陲做官吧。”

杜福海头摇得像拨浪鼓。

“太后娘娘!做县令能做成什么好事?小人不想出京城!这京城小人还没待够呢!”

“再说了——”

杜福海眼珠子一转,舔着脸道:“小的为您做成这么大一笔事,您不得赏小的什么?”

“若实在留不得京城,您把小的送去扬州吧……”

他一边说,一边摸着嘴巴,回忆自己曾听过的风流传闻。

“据说扬州那边有四大楼,寻访楼,迎春楼……各个楼里都有从小养大的瘦马,据说那些瘦马——”

说着说着,脖间一凉。

而那冰凉的来源,则是兰溪冰冷的,带着杀气的眸线。

杜福海打了个哆嗦,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太后娘娘,您,您这么看小的做什么?”

兰溪冷笑,“你也知哀家是心狠手辣之辈,最擅长干卸磨杀驴之事,你虽帮了哀家一个大忙,但留在京城毕竟是隐患,依哀家的脾气来想,估计再见你个回,便想将你的脑袋割了送给你杜家老爷了。”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杜福海迎着兰溪那令他惊悚的视线,踉跄着继续往后退,脸揪在一起,眼泪都快挤出来来了。

“太后娘娘饶命啊!”

她是真想杀了他!

“小的好歹也算帮了您,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小的这般辛苦的份上,留一条活路吧……”

杜福海吓得泪流满脸。

兰溪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袖中的指节,指节发白,寸寸冰冷。

杜福海却突然福至心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半哭半哀戚道:“您说什么?想让小的去靠近西域的小县城当县令‘“

”小的多谢娘娘厚爱!给小的寻了这样好的差事啊!”

“西域物产丰厚,全都是异族美人,正和小人心意啊!”

“娘娘放心,小人现在就回府收拾行李,天黑之前滚蛋离开京城,绝不再碍着您的眼,永远地消失在您的视线中,在千里之外,为您日日烧香祈福,保佑您平安千岁!”

“娘娘!小的这就走!”

太后给了他活路他若不珍惜,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杜福海虽贪财好色,但求生欲还是极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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