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做什么?”
“还是我在奢求着什么?”
沈阿娇始终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将自己放得极低。
这样的沈阿娇,却让卫瑜感到陌生。
他认识的沈阿娇明媚又坚韧,足智多谋,绝对不是现在这种唯唯诺诺,丝毫不敢多说一句话。
突然,他的心中升起了事与愿违的无力感。
原来,即便是当上了皇帝,仍然有他永远到不了的对岸。
“罢了。我走了。”
他的眼神稍黯,苦涩的笑了笑,努力地稳定下心神。
他故意说“我”而不是说“朕”,是他的心中还有一丝丝小希翼。
如沈阿娇那般聪明之人,不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吧。
“我把当你成朋友,而不是君臣有别!”
沈阿娇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目不斜视,眉眼之间是淡淡的疏离。
卫瑜突然仰天大笑。
“阿娇,这次我真的走了。”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从此你我君臣有别,山水不相逢。”
沈阿娇在卫瑜转身离去之后,抬起了头。
她笔直地矗立着,目光停留在卫瑜离开的地方,久久未曾动过。
许久,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晓风,备车!去丞相府!”
陈遇安在院子里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吹着凛冽地寒风,心有戚戚然。
听说皇上卫瑜给沈阿娇送去不少封赏,还封她为镇国女将军。
这可是卫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
他的心里为她高兴,但也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沈阿娇越飞越高,迟早她会找寻到喜欢的一片天地,只是不知那里是否有我陈遇安的一席之地?
“大人,夫人到。”陈锋的语气带着欢快。
陈遇安不由得一怔。
沈阿娇笑着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两手环抱着他的腰,柔柔地问道:
“陈遇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京城?”
陈遇安浑身一僵,迟疑地张了张嘴,才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沈阿娇掀了掀眼皮,白了他一眼,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在他的唇角啄了一口。
蓦然,陈遇安的瞳孔放大,呼吸急促,一脸震惊。
“原来你是舍不得丞相的位置啊!”
沈阿娇极不满意他的表现,撇撇嘴,懒散地说道:“我以为你会答应的,没想到你都没有任何反应,真是无趣!”
“看来,我是白来了,那我回去了!”
她瞥了一眼陈遇安,就要向外走。
手却被下一秒,被陈遇安死死的拽住。
沈阿娇回过头一看,却见他一脸严肃,就像在思索“今天天会蹋吗?”这样的问题。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那当然!”
闻听此言,陈遇安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茫,眉宇间透着无尽的喜悦。
“阿娇,我终于等到你了!”
“真的太好了!”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丰神俊朗的脸上,流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突然,他重重地将她抱进怀里,喃喃自语道:
“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隔着薄薄的衣料,就能感受到他那心脏有节奏的跳动着,温暖而有力。
沈阿娇双眸骤然一亮,嘴角噙着笑意。
“阿娇,你等我一下,我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就走。”
“那你的丞相之位呢?不要了吗?”沈阿娇撇撇嘴,娇俏地问道。
陈遇安不假思索地应声道:“不要了,卫国有的是人才,相信皇上会慧眼识珠的。”
“好!”沈阿娇抿嘴一笑:“我也不要镇国女将军。我们去万花楼。”
与陈遇安商定之后,沈阿娇回到府里。
她先回到自己的院子,开始收拾行李。
银杏苦着脸,皱着眉头,哭兮兮地说道:“小姐,你不要奴婢了吗?奴婢会柴,烧水,做饭。”
顿了顿,她赶紧补充道:“我还会给孩子洗尿布呢!小姐去哪里,能带上我吗?”
晓风则一声不吭,红着眼眶,动手给她收拾衣裳。
沈阿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某一处好像很软,不由自主地塌陷下去,那种感觉有些酸、甜,甚至还有一丝丝庆幸。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人愿意跟我走吗?不管去哪里?”
“愿意,愿意!”两个丫鬟忙不迭地答道。
不等沈阿娇说什么,她们欢呼雀跃地就要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好早点和小姐一起出发。
沈阿娇去见了父母和弟弟,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
二老颇有不解,尤其是沈母,惊诧地问道:“阿娇,你就要抛弃现在一切所得吗?”
“是的,娘,我们时常回来看你的。我是万花楼楼主,没有人能阻止我回来看你们。”
沈从雄一直没有说话,此事才开口:“阿娇,你向来都很有分寸,爹爹对这一点很放心。如果你在外面住腻了,爹爹随时欢迎你回来。”
沈明钰则赤红着眼睛,哽咽地说道:“姐姐,我会去看你的。”
沈阿娇泪眼婆娑地与家人告别后,带着银杏晓风、陈遇安一起来到了万花楼。
月婆婆见她带来的几人,似是没有特别惊讶。
她淡然地一笑,说道:“老身掐指一算,这几天你就会来了。”
听完沈阿娇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叙述完,再看到沈阿娇的肚子已经很大,就要临盆,默许了打破万花楼的规矩不得收留外人,将陈遇安也留了下来。
陈遇安深深地躬身行礼道谢。
等众人安下来之后,沈阿娇临期生产。
随后正式继任楼主。
五年后。
一日午后,在金灿灿的银杏树下,陈遇安陪着一个小女孩读书写字。
小女孩穿着鹅黄色的衫裙,头发挽成乖巧的发髻,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灿烂耀眼。
她随着陈遇安的指点,一笔一画地照着书写起了毛笔字。
沈阿娇身穿一件白色雪纱羽衣,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挽起,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着,悠扬的琴声如深谷幽山之音,细腻绵长。
秋风吹动金黄的银杏叶,发出沙沙声音。
一曲终了,沈阿娇轻启朱唇:“你们在写什么呢?”
男人和女孩儿同时抬头,展颜一笑,双双露出洁白的牙齿。
陈遇安示意女儿举起纸张,展现给沈阿娇看。
沈阿娇莞尔一笑。
“缅邈岁月,缱绻平生。”
愿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