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柏林玫瑰

《二战·柏林玫瑰》

第159章 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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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11月柏林

黑色,胜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带着精密纹路的黑纱,被盖在凯瑟琳的头上

那黑色带着霸道的劲,让她雪白的肌肤和红色的唇都失去了颜色

面纱上的花纹是那样的繁复,割裂着她肌肤的每一寸,远远地让人分不清,那些斑纹是否会是她的泪水

柏林的十一月几乎入了冬,云层总是十分厚重,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如今她是家族的重点保护人物,所有人都巴不得往她身上套上更为暖和的衣物

黑色的长裙,黑色的狐裘披肩,黑色的皮手套,让她也硬生生地沾染上了一分死亡的气息

浑身带着枯骨的气息,她就像索命的女爵,凭借她绝世的美貌,将人生生带进坟墓之中

若非有唇上的那点殷红,她就如同柏林的深秋一般死气沉沉

“国王大街39号”,她合着面纱坐进车里,小心地从手包中拿出一张有些皱褶的米黄色纸片

那是墓地的位置,雅各布的母亲亲手写给她的

她依稀记得,去年的今天,下着小雨

墓地里一片新鲜泥土的味道,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腐尸气味

难以想象,已经一年了,那孩子沉睡在地下,已经整整一年了

她仍然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被这个消息给击碎,以至于几乎无法强撑着身体去参加舞会

她记得自己在宴会厅的二楼,坐在炉火旁,依偎在弗里茨的怀里,哭泣

“如果我是犹太人,你还会爱上我吗”

她记得自己问着他,而他只是默不作声

轻笑了一声,她昂起头来,答案早已是呼之欲出了

他不会

“那你会枪毙我吗”

他不会

因为他不会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她又如何能奢求他不同寻常的待遇,在枪口下放她一命

上百个日夜相伴的日子将会不复存在,那些磨人的情话消散在空中

他压根不会多看一个犹太女子一眼,她的生命对他来说就会像蝼蚁一般

也许他根本不屑于亲自动手,若是想要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太简单了

也许她会孤零零地躺倒在哪条小巷的拐角处,早就僵硬的身体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盯着初升太阳的光辉

停下来,这不是她现在该想的事

痛苦地用右手拢住面颊,她闭上眼睛,试图清空脑中繁杂的思绪

感谢上天的恩赐,让她得以降生在这个伟大的国家,拥有幸福的家庭和完美的丈夫,让她不必遭受犹太民族的困苦和惩罚

她为之感到庆幸

不知不觉,卡尔将车停在了国王大街的路旁

推开车门,她走向了那家花店

店主还是那个循规蹈矩的男人,他总是把百合花放在店门口,去年是这样,今年还是这样

那些洁白的花儿仍沾着晨露,那样的娇嫩,那样的纯净

走到花瓶面前,她伸手捻住一支,微微弯下身来轻嗅花瓣

一股奇异的草药香,浓郁的花香,夹杂着一股苦味,让她在不经意间微微摒住了呼吸

那丝苦意恰到好处地勾出了她心底的思着,一种愧疚酿成的苦意,一种心酸炼成的苦意

“小姐买花吗”,店主用抹布擦拭着一个花瓶,笑着朝店门口走来

听着他的声音,她仿佛如梦初醒,忙扬起一丝仓促的笑,“嗯,麻烦帮我包一束百合花”

“好”

趁着店主在帮她修剪花朵的枝叶,她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店里

温室里的玫瑰,不顾室外的寒风,开得是那样的娇艳

褪下自己的黑色手套,双指夹住一片花瓣摩擦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绵柔触感

火红的花瓣,映衬在黑色的手套上,就像是挂在利刃上的点点血珠,美得凄厉

“您的花好了”,店主手中握着那把包扎好的百合,出现在她身旁

忙松开手中的花瓣,她有些失魂落魄地接过花儿,仓皇朝外走去

出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望了眼左边

远远的,那幢公寓楼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映着阴沉的天色

不管过去了多久,心中的烙印却还是盘旋在空气中,生生束缚住了她的一举一动

推开那扇门,牵起他的手,对上那双眸子

记忆里那千万个回眸,幻化出了她眼前的虚景

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美好

可她也在怕,生怕自己就这么真切地望着那儿的时候,他会出现在那个地方,而自己就会这么深深地撞进他溢满惊讶的海蓝色眸子

匆匆走向街边,她撩起耳边散落的头发,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将百合花束小心地捧在手中,她微微侧过头去,趁着车子转弯的时候,小心地望了眼大门的方向

没有人,他不在那儿,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罢了

如今她不知他在何方,他也不知她在做些什么

再也没有纠葛和羁绊,对他们彼此来说也许都是最好的结局

重新看向前方,她有些决绝地闭上了眼

轻咬嘴唇,她使劲压制着心底的泪意,却还是让一两滴滑落到了花瓣上,霎时间就和露水融在了一起

去墓地的一路上,她想了好多好多

原以为斩断情丝之后,自己就能更加心安理得地把雅各布的死归咎在他的身上,归咎在那个党卫军刽子手的身上

可她还是做不到,也许只是穷凶极恶的他终究把自己人性最完美的那一面毫无保留地留给了她

他在用自己的全身心去爱她,用他那原始的、没有半分杂质的爱

那么赫尔曼呢,他是那夜负责的军官,若非他纵容自己的部下烧杀抢掠,怎么会酿成大祸

但他也是从自己的上级那儿拿来的命令啊,白纸黑字的命令

这可怎么办?她该追究希姆莱,追究元首吗?

思及至此,事情好像已经脱离本质了

一个男孩在水晶之夜的坠亡,该质问的,的的确确是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吗

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迫切地想要解释这男孩简简单单的逝去,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吗

献祭一只替罪羊,来减轻自己灵魂的灼烧

可那个躺在冰冷坟墓中的男孩呢,他就不值得任何人为他追究凶手吗

如今他静静地躺在那儿,就像是躺在他母亲的子宫里一样

除了家中的旧物件和人们善变的记忆,他存在过的痕迹早已被抹平

他已经死了,就像他从未出生过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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