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0月柏林
在意大利的时光并不如凯瑟琳原先想象的那样美好，也许是如今她真正地成为了他的妻子，她总觉得自己要担当起一个妻子的责任，看严加看管自己的丈夫
说好听的，是负责任，说白了，就是她的嫉妒心在轰轰烈烈地作崇
约阿希姆会说流利的意大利语，才行程的一开始就和当地的向导打成一片，而她常常只能站在一旁装作听懂的样子低声附和
她讨厌这感觉，这种被人当做陌生人隔绝在外，不得不折辱自己自尊心的感觉
若是说她的愤懑仅仅来源于语言上的隔阂，这尚能被普通人理解，可‘面具事件’却着实是她私人情绪的宣泄了
蜜月旅行期间，正值意大利当地的狂欢节，人们纷纷上街扮演成传说中的妖魔鬼怪，而当地的贵族则会在家举办盛大的假面舞会
得益于冯·巴尔曼家在当地上层阶级的影响力，两人在抵达当地的同日就收到了维斯孔蒂家的盛情邀请
那日凯瑟琳穿着带着皱褶的烈焰红裙，带着一副镶着金边的黑色假面，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活像神话故事里蛊惑人心的狐妖
不同于她对怪力乱神的青睐，约阿希姆则扮演成了古典英雄故事里的主角模样，一袭白色的袍子，头顶金色的桂冠，藤草支撑的罗马鞋，一副纯金的面具
两人走在一同，就像罪不可赦的狐妖正欲蛊惑正气凌然的英雄，前往维斯孔蒂官邸的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民众自发的欢呼声
一下车，两人就被当做贵请了进去
凯瑟琳儿时在意大利曾见过这位领主几面，却也早就记不起他的样貌
她只知道自己的奶奶，也就是已经故去的老冯·巴尔曼夫人，的一位妹妹嫁给了维斯孔蒂的家主，因此两家也算沾亲带故的
听着这位热情的家主卡洛斯·维斯孔蒂亲切地介绍他的家族成员，她一一向他们问好
三位公子，两位小姐，一番交流下来让她不得不惊讶于家主夫人旺盛的生育能力，却也对自己不知不觉开始关注此类问题感到心悸
次子洛伦佐与她年龄相仿，而幼女弗朗西斯卡只小她两岁，于是便自觉地担任起招待她的任务，约阿希姆则和长子里卡多交谈甚欢
“恭喜你们的结合”，卡洛斯临着凯瑟琳坐下，笑着向她问好
“谢谢”，她轻轻颔首，笑道，“听闻您正在为洛伦佐张罗婚事”
“他性格调皮顽劣，也不知道哪家姑娘会愿意接纳他”，卡洛斯数落着不远处紧搂着年轻女子跳舞的洛伦佐，叹了口气，“其实反倒是弗朗西斯卡的婚事更让我焦急”
“哦？这又是为何，她生的如此美丽想必不乏追求者啊”
“您也知道如今我们国内的形势，旧贵族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他紧盯着如风一样穿堂而过的弗朗西斯卡，“前来提亲的人无非就是贪图我维斯孔蒂家的那点嫁妆”
“所以您的想法是让小姐和外国贵族联姻？”，她的眼神也黏在了年轻靓丽的弗朗西斯卡身上
“若是如此最好”，卡洛斯突然轻笑一声，“若是有合适的人选，还请凯瑟琳小姐多帮我留意，我维斯孔蒂家定当万分感谢”
“不必，帮助姻亲本就是我该做的”，她脑中飞速略过几个名字，却又因为奇奇怪怪的顾虑被她打消了念头
她的亲哥哥威廉，这不就还未婚吗
他总是谈及自己不喜欢被规矩绑得紧紧的大家小姐，也许生性活泼的弗朗西斯卡正是个合适的人选
反正父母也总催着他订婚，她这么一提，说不定就成了呢
心里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她那双潜藏在黑金色面具后的绿色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舞池中忘情舞动的男女
正当她为自家哥哥婚事操心的起劲时，却突然瞟到了一身白衣的约阿希姆，在舞池中，拥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翩翩起舞
那女子穿着紫红色，款式如那印度的舞女，轻纱被束缚在手腕和脚腕处，其余的身体则被绣着繁杂花纹的锦缎包裹着
说是包裹着，不如说只是胸前、臀部和大腿，她修长的手臂和小腿都只是被薄如蝉翼的轻纱拢着，皮肤的肌理清晰可见
看着丈夫的手就这么拢在她的腰上，就这么握着她的手，她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
血气直冲她的大脑，将她那从她父亲那儿继承来的冯·巴尔曼家风范暴露得一览无余
眼睛紧紧黏在了那对起舞的男女身上，她只觉得自己鼻翼翁动，就像一只着了魔的公牛，喘着粗气
若非卡洛斯·维斯孔蒂轻柔的言语一再提醒她这是个公共场合，她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给家族蒙羞的蠢事
回过头去详装淡定，她亲切地看着正朝卡洛斯走来的洛伦佐
“这位先生，能陪我跳支舞吗”，她那双勾人的绿色眼睛只需要轻轻看着他，洛伦佐就感到自己如丢了魂一般，身子都软了几分
“我的荣幸，您请”，他带着几分恭敬握住了她递来的手，牵着她向着舞池走去
正好一曲开始，她抓着洛伦佐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主动地牵住了他的手
余光暗自打量着一旁的约阿希姆，还有那个正在和他谈笑风生的紫衣女子
一圈，两圈，他仍没有发现自己身旁的异样，只是轻笑着和那女子聊着天
凯瑟琳只觉得内心的火苗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耳朵努力地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却发现是她并不会说的意大利语
一曲完毕，她几乎看都没有看身前的洛伦佐，只是一个劲地把他向着约阿希姆的方向带，几乎都打乱了舞池里的阵型
轻轻喘着气，她皱着眉头，转身直直看着自己的丈夫，还有正对他笑得灿烂的女人
气不打一处来，一种不知该如何发泄的羞愤盈满了她的心头，促使着她如闪电一般松开了洛伦佐的手，急匆匆地朝外跑去，转眼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约阿希姆只听到身后洛伦佐一声急切的，“凯瑟琳小姐”
等他忙回过头来想要捕捉那抹红色的倩影，就只看到了消失在角落里的她的裙尖
心里咯噔一下，他飞速补上了一句，“抱歉”，就头也不回地朝她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