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0月柏林
偌大的礼堂里,人们屏息凝神地坐着
偶尔有几个耐不住静谧的孩子小声地在他们的父母耳边说上一两句俏皮话,却又巧妙地被大人们安置住了
耀眼的阳光透过教堂宽阔的玻璃窗直穿入室内,透过雕刻着拉丁铭文的七彩色窗玻璃,折射出恍人心神的色彩
一位红衣主教站在这天窗的正下方,徜徉在阳光的洗礼之下
他的身后站着两位小教童,他们端正地捧着一支十字架还有香烛,静静地望着这紧闭的教堂门口
约阿希姆穿着一袭军礼服,揣着手站在主教的身前
所有人都到齐了,唯有她,他的新娘,还没有惊艳登场
窗外突然略过一只白鸽,他被它的靓影惊了一下,却在同时听到了那扇厚重的木质大门开启的声音
忙把目光重新投向教堂的门口,耳边已经响起了奏乐声
二十四岁的凯瑟琳·冯·巴尔曼,身着一袭洁白的、缀有蜘蛛纹的婚纱,头顶她家族德·玛利格涅的冠冕,慢慢朝他走来
阳光从她身后大开的大门中投进来,映衬着她周身的暖黄色光晕
他只觉得自己被厄住了咽喉,连呼吸都颇为勉强
他听不见乐队的奏鸣,听不见人们的欢呼,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甚至连自己砰砰跳着的炽热心脏都快感受不到了
双眼所及,只有她,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这个他从儿时就爱上的女孩
他就只能这么屏住呼吸,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她的每一步动作都像加上了慢动作,每一丝裙摆的皱褶,每一分头纱的飘扬,她身后花童洒出的玫瑰花瓣,都像是停在了半空中
而她那双绿色狐目,自始至终都看着他,就仿佛这满教堂的人对她来说是不存在的一样
她双眼所及,也只有他
看着侍从在她身前拉开那两扇木门,凯瑟琳忍不住紧了紧自己攀在父亲手臂上的手
她从没觉得这教堂这么大,甚至在仪式彩排的时候也从未这么觉得
但如今这条道路真真实实地被铺在了她的脚下,她却莫名生出了一阵惧意
听着耳边舒缓的婚礼进行曲,看着圣坛上一袭红袍的红衣主教,还有倾洒在他周身的金黄色阳光,她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这精致的头纱多少遮挡了她的视线,将她肉眼所及的世界割裂的支离破碎
可她那双眼睛还是在第一时间找上了他,她未来的夫婿,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男人
强压住心底上涌的情绪,她努力压制着自己湿润的眼角
十排,十一排,十二排…
时间过得是那样的慢,她走得也是那样的慢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若非她身后有笨重的尾纱,她恨不得加快脚步一路奔向他
终于,她站在了他身边,终于和他并肩沐浴在了那圣洁的阳光之下
似是察觉到她心意的不稳,在冯·巴尔曼先生把她的柔荑交在他手中的第一时间,约阿希姆就紧紧握住了
黑色的、粗糙的皮手套和白色的、细腻的真丝手套相握,黑白阴阳交织,就如他们二人的结合
她盈着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放大的俊颜,再和他一同转向了一脸肃穆的红衣主教
“约阿希姆·科赫,你愿意承认接纳凯瑟琳·冯·巴尔曼为你的妻子吗?
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你愿意吗?”
“我愿意”
“你当以温柔耐心来照顾你的妻子,敬爱她,唯独与她居住
要尊重她的家庭为你的家族,尽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终身
不再和其他人发生感情,并且对他保持贞洁吗?
你在众人面前许诺愿意这样吗?”
“我愿意”
凯瑟琳轻柔地褪去他的皮手套,紧紧握着他带着些许老茧的大手
从一旁侍童的手中接过那枚戒指,她轻轻地将它推了进去,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她抬头看着他被阳光模糊的笑颜,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带着极致的温柔,似乎在告诉她
不用紧张,有他在
“凯瑟琳·冯·巴尔曼,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
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你愿意吗?”
“我愿意”
“你愿意到了合适的年龄嫁给他,当常温柔端庄,来顺服这个人
敬爱他、帮助他,唯独与他居住
要尊重他的家族为本身的家族,尽力孝顺
尽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终身,并且对他保持贞洁?
你在众人面前许诺,愿意这样吗?”
“我愿意”
感受着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感受着冰凉的戒身嵌合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那两枚猫眼绿色的戒指,在太阳的照射下,像两只魔眼,深幽、神秘而高雅
“我宣布你们二人在主的见证下合为夫妻”
红衣主教扬起一抹欣慰的微笑,合上了手中的圣书,看着整座教堂里的人们欢呼起来
女人们用手帕小心地掖着眼泪,害怕自己的哭泣会花了妆容,而自己眼前的这对新人早就拥抱在了一起
等主教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约阿希姆就撩起了她的面纱
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看清她的容颜了,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
明明自己前夜才刚见过她,他却总觉得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
撩起她的面纱,将它整齐地掖在她的耳后,他重重地吻了上去,她的红唇
不管这是否是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又是否合体统,他想这么做,想得发慌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而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久久都没有分开
厚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指尖的触感和唇间的温度几乎要将他们彼此灼烧
她那束精致的捧花被抵在他脑后,即便那些细碎的满天星早就沾上了他的发丝,他也没有丝毫打算放开她
这一路走来,原以为自己早就会失去她,却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竟让她回到了自己身边,还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妻,这是自己怎么都不敢想的
如今他们已经在主面前完成了誓言,又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彼此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