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月慕尼黑/柏林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凯瑟琳只觉得在慕尼黑的生活愈加烦闷
这一周以来,她每日除了和海伦娜在庄园里闲逛谈天,就是带她去慕尼黑的城区转转
这都是些她在青年时光就去了不下百次的地方,现在连带着海伦娜都觉得慕尼黑这座城市有些烦闷了
一切对她都清晰了起来,从邀请约亨来过节开始,自己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留在慕尼黑,让她忘记弗里茨,最好让她接受约亨
荒谬至极
所有人都觉得她堂堂冯·巴尔曼家的大小姐,什么优秀的男人没有见过,选择和弗里茨在一起,一定只是玩玩而已
自己父母对这段感情如此的轻视,让她感到生气,也越发让她对这段关系执着坚定起来
即便有了宴会当天和约亨的那支舞,她却愈发肯定自己对弗里茨的感情了
她清楚约亨对自己的态度,但那情感越是强烈,她就越觉得自己需要和他保持距离
他是一只耀眼的雄狮,她讨厌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像小犬一样摇尾巴的样子,这让她为他感到不值
她想要帮他挣脱开这样的境地,若非要说她对他有任何感情,那就是一种因此而生的、奇异的怜惜之情了
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需要任何怜惜的人,但她并不希望他在她身上再浪费更多时间了
她没有勇气直面和他说,她和弗里茨心心相印,她做不到
她无法不承认,自己作为冯·巴尔曼家的大小姐,竟然无法大声说出这件事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存在,却没有人胆敢指认这只房间里的大象,捅破这张薄薄的窗纸
但她不懂,这个从小和自己一同长大的男孩,会对自己如此执着
她并不是没尝试过偷跑
某天,当她无聊地趴在沙发上听着海伦娜弹钢琴时,突然萌生了自己跑去柏林的想法
她快步跑回房间,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随便拽了一件大衣
一把把证件揣进兜里,她夺门而出
海伦娜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仓促的背影,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这丫头怎么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凯瑟琳径直跑去了车库,司机亨克斯正在忙里偷闲,靠在车头上抽烟,就看到了大小姐朝自己跑来
这闲坏了的小丫头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
他吓得立马把烟藏在了身后,另一个车夫马克心领神会地接过了他的烟
“大小姐,您怎么来这儿了”,他赔上笑脸,迎上她的身影
“带我去火车站,就现在”,她没有多和他废话,直接一把拉开车门垮了进去
他被她这幅着急的样子吓了一跳,没有多想就跨进了车里,启动了引擎
“开得快些”,她紧张地倚在车门上,轻咬着嘴唇
“是”,他从后视镜中看着她这幅战战兢兢的样子,踩下了油门
敢情小姐是要逃跑啊,完了,夫人老爷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责骂他啊,他想着不禁咬紧了牙关
路上,她的心一直砰砰狂跳,看着窗外被不断带向身后的行人和车辆
惴惴不安
母亲会不会派人来拦她,父亲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最关键的是,她能不能真的离开慕尼黑
当车最后停在了火车站门前,“若我一刻后还未回来,不要等我”,她甩下这句话,就立马快步走向了售票亭
“一张去柏林的火车票”,她把证件递给了售票员
那人在看到了她的面容时晃了晃眼,就低头开始检查她的证件了
在看到名字那栏时,他猛地抬起了头,认真地端详着她的样子
她有些惊讶于他的举动,“是有什么不对么”,她语调中不经意间带上一丝急促
“凯瑟琳·冯·巴尔曼小姐?”,那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是我”,她轻轻皱起眉头,“请您告诉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这会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叛逃的行为
“很抱歉,去柏林的票已经售卖完了”,那人错开了她直直的眼神
冯·巴尔曼夫妇早就叮嘱过,不要售卖任何火车票给冯·巴尔曼小姐,上面下来的命令,他们不可不从啊
“全都?”,她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都卖完了
“是的,小姐”,他仍是无法完全直视她的眼神,只是一瞬就移开了视线
她只得有些灰心地转身走出车站
“带我回家”,她低落地和亨克斯说,留恋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火车站
最后她对外解释的,是自己去见一个朋友了,至于这个莫须有的朋友,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在到达柏林的第一天,弗雷德里希就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更高阶级的长官都还在家中欢宴、陪伴家人,此刻在总部当班的,他的官阶竟然也能排的上前几名
一些在圣诞节期间惹了事的人,尤其是犹太人,都还被押在牢里,等候他的决策
总部的一些老旧水管也被冻裂了,还需要找人去修
还有圣诞节期间值守的人员,也需要他调配休假日程
所有人在节前都甩了袖子走人,现在这些烂摊子就全都堆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说实话,其中一部分本就是他在节前该做完的任务,接到自己母亲的信时,他未曾多想就回了德累斯顿,早知道还不如把这些事儿处理了再走
临回柏林前夕,冯·路滕伯格夫人又找他谈了莉莉的婚事,好在因为弗兰克的出现,她暂时打消了让莉莉跟他来柏林的想法
她成功把莉莉安插进了好几场弗兰克的宴会,甚至连打猎都去了好几次
只是莉莉连那□□都抬不起来,只能在一旁为男人们叫好
弗兰克·拉特并非良人,他始终知道,但他却没想到他会对莉莉那样纯白如纸的女孩感兴趣
打猎时,他似乎很享受教莉莉瞄准猎物的过程,尤其是帮她一起扶着枪的那副样子
莉莉貌似也很在乎弗兰克,可她会懂些什么,男欢女爱,岂是她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会懂的?
这多半是个骗局,他嗤笑一声,可母亲却心甘情愿往里面扑,这可就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了
有些无奈地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他欲哭无泪地望向了一旁堆积如山的档案
他和凯瑟琳匆匆打完电话报了平安,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