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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0月柏林
第二天,凯瑟琳不负众望地发烧了
园丁亨利一大早来修剪迷宫,看到自家小姐竟然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趴在冰凉的大理石桌子上,大惊失色,都没有把她叫醒就马上去叫来了巴尔曼夫人和安娜
巴尔曼夫人看到女儿面色绯红,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却烫了自己一手
最后安娜叫来了两个女仆撑着半梦半醒的凯瑟琳回到了她的房间,巴尔曼夫人帮女儿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就扶着她躺到了床上
“让贝塔为她做些汤吧”,她吩咐着安娜,又让她去打电话把医生请来
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下人去集市采买时透露了凯瑟琳发烧的事儿,接下来大半个柏林的厨娘们就都知道了巴尔曼家的疯小姐半夜跑去凉亭吹风还发高烧的事儿
玛德琳是第一个打电话来的,她热切地问着凯瑟琳的情况,还说要送一些水果来,约阿希姆也十分担心她的情况
只可惜凯瑟琳病的实在不轻,连他们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巴尔曼夫人只能一而再地感谢他们的好意,还让他们不要为凯瑟琳担心
伊迪斯打电话来时,医生刚刚离开,她听闻凯瑟琳病的并不太重后,十分为她开心,但她有预感这件事儿一定和先前两人的谈话有些关系,担心之余也有些小愧疚
凯瑟琳哑着嗓子和她说不要紧,还答应她等自己好了之后一起去逛街
巴尔曼夫人看着女儿连休息都不得清净,勒令她不要再亲自回电话了,让她好好休息,安娜为她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保持透气,还在她的房间里放上了留声机好让她听听音乐
终于,她将喝完的汤碗交给安娜之后,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只觉得全身乏力,只能瘫软在床榻上,她看着窗外的风和日丽,暗自感叹自己昨晚的小性子竟然毁了这几日如此美妙的时光
昨天晚上…她只记得自己大声控诉着弗雷德里希的无情,之后就再也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了…
弗雷德里希,尽管有了一整晚的发泄,她想起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心悸,不禁酸意上涌,眼眶又湿了起来。她高高地抬起头,努力让眼泪流回眼眶里,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
好的吧,弗雷德里希,你竟然巴不得和我没有瓜葛,那我就如你的愿
你让我看起来就像那些随意被你拒绝的女孩一样不堪,可你看错人了,你不该看轻我。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做了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你惹到的是多不该惹的人
她想着自己跌跌撞撞离开总部的身影,那绝不是自信优雅的自己,不不…那压根就不是她,只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傻女孩罢了…绝对不是自己…不可能是也不会是
她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涌入优美的旋律,她努力屏退脑中有关弗雷德里希一切的事儿,开始看一本内容轻松的图画书
一整夜,弗雷德里希都没能睡着,他带着一脸倦意的脸开始梳洗,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想着昨天自己有多么残忍,对她,对自己都是
他不敢去巴尔曼府邸,他怎敢跑到她的领地还大言不惭地请求她的原谅…
一到办公室,奥托就说希姆莱要见他,他深知一定是昨日的那场闹剧被有心之人告诉了希姆莱,只好板着脸前往希姆莱的办公室
他在希姆莱对面落座,直面着他犀利的眼神,出乎他意料的是,希姆莱没有马上质问他们俩之间的事,而是直接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我听说巴尔曼小姐今早发起了高烧”,“…”,他心下一惊,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吧
“告诉我这和昨天的事没有关系”,他看着希姆莱捉摸不透的眼神,拘谨地说:“我不确定”
希姆莱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他被盯的喘不过气,堪堪垂眸看向桌子。片刻之后,希姆莱说:“没可能了吗?”,他心脏猛地一缩,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出去吧”,他向着希姆莱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凯瑟琳八成是因为昨天的事儿吹了凉风,这让他自责不已,如果没有昨天的事儿…如果…
他对自己有些恼怒,明明知道感情之事和公务怎可一概同仁,但还是套着这中尉的壳子对她说了如此残忍的话,还让她染上了病
他默默为凯瑟琳的早日康复祈祷,边想着自己该怎么和她道歉…或是永远地道别…
接下来几日,凯瑟琳都被母亲下了禁足令,闷得她只能呆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她压根就不想去碰那架承载着两人感情的钢琴,生怕自己又会忍不住触景伤情,只能终日躺在沙发上读书
焦心的巴尔曼夫妇本该在两日后登上回巴伐利亚的火车,但因为她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不得不推后了一整周的行程,甚至巴尔曼先生一两个颇为重要的会议都因此延后了
巴尔曼夫人从她染病起就时不时地数落她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儿都不懂,她这几年的心眼都不知道长到哪儿去了
弗雷德里希每天都惦记着凯瑟琳的情况,心里着急却偏偏又没和他透露消息,只能每天提早些离开总部直接跑去斯坦先生的书店问她有没有来过
渐渐地斯坦先生好像习惯了他的存在,虽然对他居高临下的态度和并不算好的第一印象仍然心有余悸,但应对他已经变得有些自如起来,不再像当初那样一惊一乍
这个军官每次来都会带一扎玫瑰花,每次都是兴冲冲地来却又都败兴而归。斯坦先生等他走后,都会把所有他送来的玫瑰花都放在一块,即便是已经枯萎的那些,他都还是摆在那儿也不扔
不管他再怎么不喜欢弗雷德里希,这些花儿也是他对凯瑟琳的一片心意,他不想去擅自处理他们,心里慢慢期待着凯瑟琳能早日康复归来
凯瑟琳的病好了七八成,但她仍旧不得不屈服于母亲的淫威下,在大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回的教训让她深刻意识到了自己任性的下场
心痛归心痛,以后她可不能再这样了,这几日她除了看书吃饭睡觉之外,真的什么都没做…
终于在她染病的整整一周后,她得到了母亲的批准能够去书店里了。她特地为自己选了条带花色的裙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生气
这几日烦闷的生活真的让她憋得难受极了,她已经忍不住想拥抱外面的世界了,她凯瑟琳·冯·巴尔曼又回来了
她刚刚走进书店,就给了斯坦先生一个大大的拥抱。斯坦先生小心地询问她现在感觉如何,是否需要休息。她看着导师谨小慎微的样子,笑着连声说自己已经痊愈了,不用再劳烦他担心了
她看着井井有条的书店,问起这几天书店的情况,斯坦先生高兴的说最近的客人比以往多了一些,但忽的眼角扫到了那一大束玫瑰花
凯瑟琳看着斯坦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他这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说:“你不在的这几天,有位党卫军中尉每天都来找你,这些玫瑰花都是他带来的,我都放在花瓶里了”
凯瑟琳的眼神呆住了一瞬,突然意识到那个人除了弗雷德里希外不会有别人后,她凌了凌神,“全都丢了吧,有好些都凋谢了,放在店里着实碍眼”
她说这话时也没有看着斯坦先生的眼睛,他却看出她眼底情绪翻涌,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位中尉和你是何种关系?”
这不仅仅是替他自己问,更是替他的家庭问,假如他知道凯瑟琳和党卫军里的人走的这般近,即使两人已经熟识多年,他还是不得不为自己做一些打算,以免不时之需
凯瑟琳无声地张了张嘴,继而笑着看着斯坦先生说:“我们没有关系”
她虽然笑着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着斯坦先生方才的措辞…“每天”…难道他真的每天都来看自己吗?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弗雷德里希的样子,这一股希冀差点就鼓动着她向斯坦先生主动问他的动态了
但也只是两秒后,她就回想起那天他那些伤人的话和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那天下午的一切着实让她感到厌恶,逼着她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的自尊决不允许她这么做
斯坦先生看见她如此决绝,也不再说些什么了,他知道那位中尉今天一定也会来,一切疑问想必在两人相见之时就能水落石出了
虽然他看得出凯瑟琳并不愿意见到那位中尉,但…他叹了口气就翻开了书本
许久没与人谈论这些的凯瑟琳只觉得自己仿佛如鱼得水,将自己前两日所积累的躁意全都冲刷走了,让她感到十分愉悦
时间不知不觉临近下午,两人正谈论着绘画就听到推门的声音、风铃的叮当声,还有厚重的皮靴声,斯坦先生起身走到前端,看见来者是弗雷德里希后,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凯瑟琳从他身后看见他突然就顿住了,有些疑惑于是也合上书向前走去
她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弗雷德里希和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倦意,她看着他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时惊喜的眼神,但他这幅样子让她又心疼又讨厌。她换上一副轻蔑的样子,慢慢地踱步走向他,高跟鞋踢踏的声音一下下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尖
弗雷德里希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会这样猛地撞见她,纵使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看到这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容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直直地呆愣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冯·路滕伯格中尉,真是好巧”,她走到他面前站定,用云淡风轻的口气说:“请问您要挑选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一双充满疏离一双灼灼,有那么一会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弗雷德里希看着她的狐眼说:“凯瑟琳,对不起”
她的眼睛倏地就瞪大了,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这让她差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她马上反应了过来,“中尉的道歉我实在是无福消受”,她继续冷着脸说
弗雷德里希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就那么看着她,她实在忍受不下去这样僵持的气氛了,于是麻利地转身,对愣在一旁的斯坦先生说:“导师,麻烦您送客,我这间小店容不下中尉您这尊大佛”
斯坦先生看着两人间这微妙的状态,也不知道该不该真的上前,但就在这时,弗雷德里希突然松开了手里的花束,大步上前紧紧的从背后抱住了凯瑟琳
这可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她奋力地挣脱他的钳制,但奈何两人间的力量实在差的太多了,不管她怎么又抓又挠又打又推,他还是一动不动
她大叫着让斯坦先生来帮自己挣脱,但斯坦先生早就被弗雷德里希这一举动给吓呆了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正想上前却看到了弗雷德里希眼中浓烈的厉色,这让他不得不顿在了原地,以他的身份还是不要招惹一个党卫军军官比较好…但帮也不是看也不是,只能咬着牙看着奋力挣扎的凯瑟琳干着急
凯瑟琳看着自己挣脱无望,渐渐地也安静了下来,只能认命似的任由他这样抱着。她感受到耳边他的气息、他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手臂,突然想到那天自己在书房里差点摔倒时,两人也是差不多如此抱着
弗雷德里希感受到怀中的人不再挣扎,便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束缚,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着。凯瑟琳背对着他,不知怎的心里竟开始期待起他接下来会讲的话,却又听到他的一声,“对不起”
她轻轻地阖上了双眼,几次呼吸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这个让她又喜又恨的男子,慢慢地吐出,“你以为简简单单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么和我讲话”
“那你要如何才能够原谅我”,凯瑟琳慢慢的说:“永-远-都-不-会”
她的每个字节都吐的很清晰,像锋利的刀刃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落下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露出受伤的神情,但她就只是这么淡淡地看着他,“你走吧,我们要闭店了”
说罢就转身直接走进了书店后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一时间前门只有弗雷德里希和斯坦先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弗雷德里希上前把被他扔在地上的花束弯腰捡起,双手递给斯坦先生
方才他敏锐地捕捉到凯瑟琳对这位老先生的称呼,自己当初真不该对他如此的粗鲁
斯坦先生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他看着弗雷德里希转身离开,他在拉门前看向书店深处那深深的一眼,接着耳边就飘荡起风铃清灵的声音
他把花束放在收银台上向里走去,就看到了愣在桌前的凯瑟琳,她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见她这样一定是已经无心听他讲课了,于是就重新拿起那束花,开始打理起她们来
等他正准备把玫瑰放进花瓶里时,却听到凯瑟琳对他道别。她竟然就要这么走了,不过这也算情理之中,她这会应该不会想和任何人讲话吧
于是他把她送到门口后,看着她的身影走远了,才关上门继续侍弄花草
接下来的每天,弗雷德里希都准时出现在店里,凯瑟琳对他仍旧是爱理不理的,知道是他来了就一眼都不看,每次都是斯坦先生主动起身前去应付这位军官
她对弗雷德里希的目的清楚得很,虽然他这一切举动都有意无意地在搅动她本就纠结不堪的内心,她也不想仅仅为了这些尴尬的照面而不来书店,她不想放弃她所喜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当斯坦先生照常走上前去时,却发现是一位自己未曾谋面的军官,他和弗雷德里希穿着同样的制服,手中也捧着一大束玫瑰
他心中的警报滴答作响,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卡特这丫头,怎么尽招这一类人来啊
好在这军官似乎比起弗雷德里希更加地好相处,只是在认出自己是个犹太人时微微皱了皱眉,“请问凯瑟琳小姐在吗?”
斯坦先生带着问询的眼神看向坐在里头无动于衷的凯瑟琳,她看到导师的姿态,于是不情不愿的走了出来,却也十分惊讶这位军官的出现
她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拉尔斯看到凯瑟琳款款的身影,眼中盈满了欣喜,带着笑意说:“拉尔斯·克鲁格,路滕伯格中尉的好友,这是他托我带来的花”
他把怀中的花儿递给了凯瑟琳。凯瑟琳只是冷着脸抱着手臂,她看着拉尔斯伸出的手臂无动于衷,心中暗讽,弗雷德里希仅仅是过了这几天,就没有道歉的诚意了吗,呵
于是她用没有声调的声音说:“你去告诉他,没有诚意的道歉不如不道歉”
说着转身,却听到拉尔斯急吼吼地说:“弗雷德里希他随全国领袖出访了,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柏林,所以这几天都会是我来送花,您可千万不要误解他了”
凯瑟琳听到他这番说辞,步子停了下来,但片刻之后就继续向里走。正好,眼不见为净。斯坦先生心领神会地说:“请您交由我处理吧”
于是拉尔斯就把玫瑰递给了斯坦先生。他也没作停留,随意逛了逛店内的陈设就离开了
不过今日如此近的一睹佳人容貌,还是让他十分激动,看来又可以和兄弟们吹上半个多月了,只是弗雷德里希这小子,闷声发大财啊
斯坦先生内心忐忑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方才听到了一个词“全国领袖”…
既然那个路滕伯格中尉如此得希姆莱赏识,那他这个好学生到底是什么背景,他幽幽地看着里面的凯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