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燕京站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刚刚出了车厢,江奕就感到一阵凉意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然后瞪了一眼赵晓晴。
赵晓晴知道江奕这是为了啥,她乐呵呵地一挥手,让扛着行李的江树良走到了自己前面。
“树良,你的眼睛好使,睁大眼睛看清楚、别错过了接我们的人。”江奕随口吩咐这侄子,也没考虑到他身上的重担。
赵晓晴有些看不过江奕这个派头:“你就不能自己看看嘛,又没有近视眼、老花眼地,干嘛总是欺负未成年?”
“我···在想事呢,怕看不清楚错过了。”这一回,江奕没有了“近视眼”傍身,以前的习惯需要改改了。
“小叔,保证不会错过,我已经看到接我们的人了!”江树良乐呵呵地把右手的包合并到左手,腾出手来向着对方打着招呼:“阿姨,我们在这里呢。”
没想到兰陵接待办竟然派了一个女人来接车,江奕也真是醉了。
江树良看着江奕没什么反应,冲着他大叫一声:“小叔,宁阿姨来接你了呢。”
“宁阿姨?她会有这么好心?”江树良这句话让江奕吃了一惊,她来这里莫非是宁家出了什么事?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等到走近一些,江奕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厚实的冬装也隐藏不住苗条到略为清瘦的身材,一件红色羽绒服尤其扎眼,那是江奕熟悉的一件衣服,脸上红扑扑地,一副想要走近却又有些犹豫的姿态。
哦,原来不是宁岩的妈妈。
江树良有时候分不清长辈的姓和长辈妻子的姓,事实上很多农村的小孩子都是混着叫,所以江奕以为他是发现了宁岩的妈妈。
没有什么事就好。
等到三人出了站,宁岩这才走了过来。旁边人群里有人在交换着眼神,貌似在确认这个“宁阿姨”有点儿不伦不类。
“你怎么来了?”江奕确实很惊讶竟然在今天见到了宁岩,剧本原不是这么规划的。
宁岩这时候有些气鼓鼓地,就像大家都欠了她的钱一样:“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本姑娘可是学情报学的。”
遇到这样的人,江奕只能认栽。自己玩了几十年的小把戏——不愿意让人接送,所以故意说一个比较晚的时间,然后出其不意地到达某的地方——竟然被宁岩这么轻松地破解了。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只要你真心想去接和送,没有接不到、送不着的人。
这时候,赵晓晴也叫了起来:“江奕,兰陵驻京办的同事也来了。你看···”
“江公子,我们主任特意交代让我来接您的,我们是商务车,比较宽敞。”他有些担心这位贵客被这个红衣少女截胡了,到时候主任要是怪罪下来可就麻烦了。
没想到宁岩一听就很高兴:“好呀好呀,我正好也可以蹭车了,现在燕京站可难打车了。”
这下子倒是满足了所有人的想法。
接车的人很是热情,伸手就去拿接大包小包的。宁岩却拦住了:“他是练武的,你可别打搅了他的课程。”
“好好好,练武好啊。”那人看出宁岩的怨气,急忙改去帮着赵晓晴了。
“小屁孩,我让你以后再叫我‘阿姨’试试!”宁岩趁着人少,跑到江树良跟前晃了晃拳头。
“你和我叔叔一个辈的,我要是把你叫矮了,小叔会骂我的!”
“你要是把我叫老了,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江奕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刚刚宁岩羞得耳朵都红了,还不好意思上来接人,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看来是老传统遇到了新问题,那就让江树良吃个教训好了。
兰陵驻京办安排的七人座商务车确实很合适,加上司机一共就六个人,后排还可以坐得宽松一些。
江树良二话没说,自觉的就填进最后排。
司机和接人的都固定在前排,轮到安置赵晓晴的时候,问题出来了。
“我和树良一起,赵晓晴你坐在中间一排吧。”江奕没多想,加上他手里也没有什么行李,所以轻松地就占据了最后一排另一个位置。
没想到这个疏忽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赵晓晴看着宁岩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太妙:“江奕,宁岩大老远地来接你,你坐这里吧。”
只是江奕很坚定,加上“先入为主”,赵晓晴挣扎了几下也只能从了。
“晓晴,你们在路上怎么样,江奕这个人是不是呼噜声很大、吵得人睡不着?”几句简单地寒暄之后,宁岩就把聊天的目标转向了江奕。
只是引导的方向让人存疑。
赵晓晴笑了笑,知道这里有个坑:“倒是没听见,我们十点多就在卧铺里睡着了。江树良离江奕比较近,你觉得怎么样?”
“别问我,我妈说我睡觉像只猪一样,天上打雷也吵不醒我。”
两人都没上当,这次宁岩就没那么间接了:“江奕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特别厉害,但是在男女交往方面好像特别没有眼力见。他二姐也说过。”
“好像是,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衣服怎么搭配。”赵晓晴这次看向江奕的眼光充满了同情。
春节有韩菲凡陪着,却不顾及正主的感受,现在有好果子给你吃了吧!
“还有更严重地呢,我认识他三年多了,也没见他给哪个女生买过一件衣服。”从1990年10月份到现在确实三年多了,江奕确实没想到过还需要送给女生衣服。
他很想辩解一声:我第一次出道卖衣服不就送给你一件T恤么,你以为五块钱真的能买到?
“可能他怕买的衣服尺寸、颜色,你不喜欢吧。”赵晓晴认识江奕一年半,也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无所不能的江同学,难道真的在这方面是短板?
“有些也不需要什么尺码,比如围巾、手套和丝巾之类的。我估计就是你送给他,他也不懂得要送给你一件的。”说到这里,宁岩狠狠地挖了江奕一眼。
好嘛,围巾的事情果然还是被她发现了。
江树良看到江奕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估计江奕是真的因为衣服的原因惹了宁岩,而且宁岩是真的介意了:“二叔的衣服都被我妈洗了,这回这么急着回来,很多衣服都没干呢。”
这个理由很强大。接到宁岩的电话后就着急赶回来了,衣服都没有准备好。
听到这些,宁岩才总算消停了一些。
“江公子···”
“不用客气,叫我江奕就好了。”江奕对这种燕京的称呼有些不感冒,他更担心以后被某些小报抓住把柄。
“那怎么好呢,我还是叫你江老板吧。”驻京办的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很多人的偏好:“前面右拐就是我们齐鲁大厦,我们兰陵驻京办也在那里,里面有不少地方特色美食。要不然在我们那里稍微休息一下,待会儿一起吃个午餐吧?”
“不用不用,我们直接回去放下行李,正好我也有两个月没来了,看看燕京的雪景。”
“那怎么行,我们主任亲口交代的···”
他还没说完,宁岩却已经高兴地叫了起来:“好啊好啊,正好有段时间没看看你们学校了。”
驻京办的人知道江奕好惹、宁岩貌似不好惹,又努力了两次终于还是放弃了。
商务车身躯有点大,四合院附近道路比较小,加上雪化后的泥泞,司机有些担心,小声地跟驻京办同事商量着什么。
“已经到了,我们下来走两步就行了,那个就是大门。”江奕知道大概是不好继续往前开,主动提出不行一回。
“那怎么行,我们主任亲口交代的要送到家。”
只是其他人都没听他的,赵晓晴和宁岩已经打开了两个侧门,让驻京办的同事无能为力了。
“过不了多久还要回去一趟,参加兰陵的外商投资大会,到时候再麻烦你了。”江奕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心里好受些。
“那好那好,这个···江老板能不能留个电话号码,以后也方便联系一下。”
这话平常问起来不太礼貌。毕竟江奕要是用他们的车,直接让人联系驻京办就行,不用对方联系自己。只是这一次年气未过,加上又两次拒绝了他的好意,江奕也不好再次让人没面子,也就告诉了他一个固定电话号码。
路口到学海四合院还有两百米的距离,有些小店已经开始营业了,有的菜品就直接写在玻璃门上,和春联相映成趣。
“二叔,我有点儿饿了。”江树良起得晚,没时间在火车上吃早餐,刚才又被江奕和宁岩加倍剥削劳动力,这时候一下车就觉得肚子里咕咕叫。
“还有几步路就到了,先放下行李再回来也来得及。”
江奕没答应,江树良又饿得很了,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了宁岩。貌似宁岩的话更管用一些。
宁岩的眉毛挑了挑,像是在幸灾乐祸,就差鼻子“哼”出一个“不”字了。
“宁姐姐···”
江树良这个称呼刚一出口,宁岩就乐开了花:“江奕,我和赵晓晴也想尝尝这里的面条,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吃完了再过去吧?”
这姑娘可真不是个好人,还要强迫赵晓晴加入同盟,形成三比一的高压态势。江奕没辙,只能满足了她和江树良。
最终,江奕也懒得选择哪个小店,跟着宁岩进了一个面馆。
江奕去点单。江树良趁机靠近宁岩,轻轻嘀咕一声:“宁姐姐,还是你厉害。我看除了你就没人能说得动我二叔了。”
“你妈妈也不行?你奶奶也不行?”
“我妈都是猜我二叔喜欢什么,虽然是她说出来的。二奶奶···不算。”江树良根本没把这些长辈考虑进来,他哪儿知道江奕的具体想法。
“看你今天还老实的份上,就不多惩罚你了,回去默写‘宁姐姐’十遍。”
“二十遍、三十遍也行。”江树良今天捡到宝,以后他要是犯了事儿可就有人拯救自己了。
江奕正在看着墙上的菜单。这些小店的价格还真是朴实:
牛肉拉面,1.8元三两每份;
荷包蛋拉面,2元三两每份;
咸菜肉丝面1.8元,辣酱面2元。
其他的炒菜只是几个家常菜,也比较便宜。
他点了每种面条各一份,接下来各自挑一挑自己爱吃的就行,又点了四个小炒,其中还有一个没有存货的。
“没想到牛肉拉面竟然比荷包蛋的还便宜?”江奕还有些猜不透到底是咋回事,像是笑话一样跟大家讲了讲。
“这种牛肉肯定是‘蝉翼’刀法,我想老板应该改名叫‘牛肉纸’好一些。”
等到牛肉拉面上来以后,果然如宁岩所说,少数几片薄得能够看到底层存在的牛肉,外加一撮香菜,让江奕哭笑不得。
最后果然没人选他,只能江奕自种自收。江奕已经不太习惯这样的吃法,于是叫了服务员:“再给我们来一份凉拌牛肉,不要切得这么薄了。”
“要是凉拌牛肉的话那可就贵了,至少要···10块一盘。”服务员有些为难,这个菜有点儿贵,所以他们并没有明白地写在菜单上面。
“十块钱都已经二斤牛肉了,你们也太贵了吧?”赵晓晴为了了解世俗百态,可是去市场逛过、了解行情的。
服务员一看果然惹了众怒,不好回绝,只好嘟囔了一句:“我们也要加工的,本来就不好这么卖。”
江奕看到小伙子有些憨实,也就不再为难他:“你们把量给足些,加点儿辣椒酱、蒜末,就不跟你们多讲价了。”
“一定一定,大过年的,量肯定要足!”服务员摆脱了众人的围攻,开心地走了。
“也就是你这么心软···”
“宁岩,以后去餐馆里可要小心,这里的服务员都是大爷,小心他们给你一句‘爱吃吃,不吃别在这里瞎白话。’北方的服务业可是典型的火气大。”
“说得就好像你去南方生活过多少年一样!”宁岩这次一反常态,可没听江奕的。
“我也听说过南北方在服务业方面的差异。说是深城那边去买衣服,你还没进门就有服务员说‘欢迎光临’,临走的时候即使你没买,服务员也会说‘欢迎下次再来’;
“到了燕京,服务员就有些爱搭不理地,你要是看了以后不买,他们可能会说‘你爱买不买’;
“要是东北那边,服务员就像当家作主的人一样看着过来的顾客,你要是想试试衣服,就好像欠了她的钱,看了以后不买的话他们还会埋汰人,说什么‘没钱你看什么衣服’?”
宁岩本来想反驳一句,可是看到江奕,她就想起了那次在一中旁边市场里的遭遇,于是迅速调整了语气:“晓晴,你还挺厉害的嘛。”
“这些都是从晚报里看到的,当时觉得好玩,后来才觉得其实不算是夸张,所以就记住了。”
“男方的服务业发达,不过那里偷奸耍滑的也不少,各有利弊吧。主要是男方是‘陌生人经济’,加上市场主体比较多,卖衣服的多了、大家就必须要拼服务质量,北方是‘熟人经济’···”
江奕的话还没说完,宁岩就看到了自己喜欢的面条到了:“这个有荷包蛋的面条归我,你们都不要跟我抢!”
有她刚才两个小时的表现,没人敢跟她抢。江奕扫描了一下室内的桌子,却发现少了点儿什么:“服务员,纸巾在哪儿?”
“两毛钱一包。”
“服务员,你是打工的还是老板?”赵晓晴冷不丁问了服务员一句,估计又是想收集的资料了。
“我哪儿当得了老板,你听我的口音比较拗口,那是因为我刚来还不到两个月。”服务员小伙还有些腼腆,像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一样。
燕京人比划,都是看看祖上来到首都的时间,越是久远地就越有面子。
“还真的被江奕说对了。燕京这边服务态度好的,要么是老板,要么就是来的时间还不长。”赵晓晴试探结束,给出了一个判断性的语句。
等到面条和菜都上起了,半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这时候,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句话:“老板,给我来一碗咸菜肉丝面,再加一个荷包蛋。”
这个声音有些浑厚,江奕感觉似曾相识。
赵晓晴补充了一句:“刘强冬还真是节约,估计他又像去年一样,没回家过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