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只能赌,他若见死不救便是她的命数。
梦流莺闭着眼,无力地趴在温凉雨的肩上,原本环着她的手也无力垂下。
温凉雨顿时心下一沉不知所措,带着浓厚的哭腔唤她,“阿姐别睡……”
恨恨瞪眼辛弦瑟更后悔为什么会叫阿姐出来,若不是她,又怎么会出意外!
两人不敢耽误,带着重伤的梦流莺赶往天外来客。
一路上无人搭话气氛凝重。
辛弦瑟自知做错了事,不敢出声遭人嫌。
恰至午时,为了避开人群几人直上顶楼,叩响房门。
意外的平时定要有几人守着的地方此时不过一人。
那人一壶清茶已品半盏,姿态闲闲,让人瞧着一愣。
温凉雨呆愣半晌才为难开口,“求你,救救阿姐!”
似乎辛弦瑟也才反应过来,急急附和。
白愿锦思索片刻,似乎并不意外突然出现的人,勾起唇看着心情不错,“允我一诺,便救。”
她不假思索回道,“我允!”
血腥味弥漫开来像无形的网拽住了心脏,温凉雨明白她的阿姐耽搁不起,只能允下。
“我要你阿姐允。”
搁下茶盏,白愿锦懒懒指着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梦流莺。
他并不觉得自己强人所难,指尖微动木门随着灵力合上。
梦流莺睫毛随之颤动,握着温凉雨的手指微动。
她当即意会,喊道,“允,届时能力所及内会尽可能满足白掌柜的要求。”未了又加了一句,“这是阿姐的意思!”
因为她的话白愿锦暗暗松气,背在身后的拳也放开了。
房门一闭,白愿锦落下禁制,先前他没仔细瞧,如今一看却是唏嘘不已。
因这一句承诺,现下倒有些棘手了。
这身子能撑到如今也想来司璟也是用了不少法子,不过很可惜,“你那不足三月的胎儿我救不了,也不会救!”
那人的孩子,他就算能救也不不可能有那好心去救。
像是远远有人在喊,那声音若有若无的,意识稍稍回笼,梦流莺凝神听着他的话,似乎有无数刀子在剐着她,浑身都泛着痛处。
顿了许久,梦流莺才理清他说了什么,有些自暴自弃,“那你又何多此一举,本就没什么好应你的。”
她实话实说,也不知什么承诺定要她应下。
“想死就回魔界去,你在这出事整个江都都得为你陪葬。”白愿锦毫不客气,语气极差,却说的不无道理。
他会覆灭整个江都吗?
梦流莺是不信的,他何时那么冲动过。
只是还想再见见他……
爱吗?她似乎也理不清,从她有记忆开始,便只有他的存在。
“这次怕是真无法应你什么了……”她说的极轻,瞳孔涣散,下一瞬便瞌上了。
似乎血液又浸染了大片,一点点流失的温度,纵使白愿锦怎么补救也回不来。
手中灵力不断绵绵而来,却丝毫激不起任何波澜,他被惊到,脱口而出,“你要死回国师府去也行!”
要知道救不了就不该让他进门!
他要怎么交代?
白愿锦不止有一点后悔,他真没那个能耐。这身子都损成这样了,怎么活着的?
“白愿锦,你让我进去,阿姐怎么样了?”听到里面的动静,温凉雨站不住了。
满脑子都是阿姐染了大片血色的衣裳,以及那毫无生息的模样。
阿姐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一瞬间脑海中的念头过了数遍。
她已经收到过一次阿姐的死讯了,这次绝不能在她面前出事!
可是被施了禁制的门框怎么也打不开,再如何被她敲的哐哐响,里面也丝毫不曾回应。
“白愿锦!你先开门,让我见见阿姐……”
她急得大喊,无数的恐惧包围着她,压抑的喘不过气。
“温姐姐……”
辛弦瑟看着神色激动的人有点担忧,她小心挪过去,犹豫伸手。
温凉雨下意识甩开伸过来的手,眼角映入是那委屈至极的模样,她怒喊,“不要碰我!”
凡人的力气哪能推的动她,辛弦瑟看她激动,靠近的步子默默缩回,
温凉雨反应之大连她自己都愣住。
正在此时,丹华泛起柔光,熟悉的声音传来,“小莺儿?”
温凉雨似被刺了一下先前凌人的气势不复存在,握着丹华迟迟不敢回应。
她不知道这个姐夫能做出什么来,阿姐要是真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姐……姐夫,阿姐出事了!”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说的,只是良久后手中的丹华重新恢复了黯淡,更是化成了青烟不见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再去敲开那扇门,还是在原地等着。
还未想清楚,温凉雨面前的门顿时被一股罡风撞开,晃得门咯吱响。
等温凉雨反映,过来冲进去,床上早已没了身影,只有大片的血迹证明先前人就在那,“阿姐呢!”
白愿锦恰好拭去嘴角血迹,视线也未落在闯进来的人身上。
只是淡淡一句,“他带回去了。”
话音落下,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位回吧,今日之事怕是不好过去,先把错认下,夫人醒了还能保你们。”
外头进来的正是木风,温凉雨提着的心算是能放一放。
国师府内,菘蓝第一时间就被司璟的人带回来了。
此时也是焦急忧心,走前他能确定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当看到那大片的血迹还是被狠狠吓了一跳,心中那个念头也是呼之欲出。
这胎儿,估计是活不成了……
司璟抿唇不语瞧得出来已经实在极力隐忍了,菘蓝识时务没有开口,更不敢表现出惋惜的神色。
“魔君。”
菘蓝见他握着夫人的手不动,无奈出口唤道。
司璟闻言视线落在菘蓝身上,压迫感卷席而来寒意突起,血色的瞳孔直直望向他的心底,菘蓝一惊顿时不寒而栗,不敢再多说一字。
若是能知晓接下去的一幕,菘蓝死都不可能提醒他,要多远就先跑多远!
随着司璟的动作,梦流莺手腕上缠着的布条因着衣袖滑落暴露在两人面前……
细布条上隐约透着血迹,菘蓝不由得咯噔一下。
默默抬手替自己擦起额头不断冒出的汗。
夫人这是……放了自己的血!
若是平常那也是无大碍的,可放到如今,怕是大的也救不回来了。
原本就不太好气氛更是如同凝了冰霜,染血的细布圈圈褪下还未落地便被星火吞噬。
“魔君息怒,是属下疏忽。”菘蓝心脏一窒见势头不对先行请罪。
看样子那伤口也有几日了,能在魔君眼皮子底下出这事怕是夫人自己的主意。
离开那日他还特意瞧了,没什么大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小莺儿救不回来了?”他幽幽出声让人不辨悲喜,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菘蓝还在推测是哪日出的问题,冷不防砸下这么一句,舌头一快在即将脱口而出时猛地住了嘴。
改口回道:“夫人定能无事。”
差点,这脑袋要没。
一时间他更是不敢表露任何情绪,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刺激到眼前的人。
司璟收回视线,将眼中盛怒压下。
那几日他看的分明,气息不稳,面色也不如先前的好。
他以为小莺儿最多强行动用青灵玄石的灵力,哪想到连自己血也敢放了!
早该将她绑在家里哪里也去不得。
指尖触上染血的衣裳,心口似乎被人撕裂了一般抽痛难忍,神色不由得一暗,杀意升腾哑声怒道:“出去!”
“是。”
菘蓝应下,替他合上门窗,深深的无力感卷席而来,或许命数如此。
可惜了,一尸两命……
屋外的天似乎要落雨了,不比屋里舒畅多少,耳边更是一人一句厌烦之至。
菘蓝皆是没有理会,连随意敷衍懒得摆弄,抬手晃了晃径直走远了。
众人也不敢去敲面前的门,春洛听闻出事了赶回来也只见到紧闭的大门以及还未离去的几人。
心中更是万般懊悔,要是当时她没有去天外来客而是跟着夫人一起出去……
便不会出这样的事了吧。
……
“是阿璟错了,小莺儿先醒来好不好。”他一遍遍念着,怀里的人却始终没有回应。
那一声声呼喊几近绝望,怀里的人未有半分回应。
她的生息消逝的很快,纵使他一刻不停的为她渡去生息都像是沉入了深井无波无澜。
被他揽在怀里的人唇色浅白,近乎无色。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内心也更加的不确定。
嘴中不停地呢喃着,“不可能的,不会是这种结果的……不会。”
此刻的他宛若失了神志,通红着眼,只要眼前的人醒来看看他。
“妖丹……妖丹一定有用!小莺儿一定会没事的。”
阿璟……别去。
她开口唤他,却也只是微不可查的动了嘴唇。
浑身的无力感让她连动一下都困难,只能短暂维持着朦胧的意识。
她睁不开眼,似乎被蒙了一层厚重的雾,只能感觉到他在。
连她自己也快说不清哪里痛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渐渐带走撕扯她灵魂的痛楚。
她好想告诉他其实当时她也很害怕,也想质问他为什么来这么晚……
最后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只会拖累别人。
连自己的孩子也没能护住,她不是一个好的夫人,更不是一个好阿娘。
对不起了……
角的泪悄悄没入发间,所有的感知也随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淹没。
生息骤断,强大的反噬之力冲回司璟体内,五脏震动腥甜的气息充斥而来,他再也硬抗不住,殷红的液体益出唇角。
不会有事的,她跟孩子,都会好好的,到了这步田地没得选了……
就算是用最阴毒的法子,他也要让他们都平安!
他拥着她抵着额头,情绪渐稳,眼中却是风暴骤起,周身魔息亦是暴涨,悉数没入梦流莺体内。
屋内,窜动的魔气似野马,似狂风毫无章法的攒动,妆台上铜镜怦然碎裂,各处是尖锐的碎片,木梳瓷瓶被窜动的流风刮落,一片凌乱。
良久,风暴渐止。
司璟废了大半的修为,终是暂时性封住了她还在流逝的生息。
四周的一切他已不甚在意,只是略微僵硬地为她整理着衣裳,小心地抹去了她一直不喜的血气。
他的小莺儿定不会有事……
紧闭的木门被轻缓推开,司璟面色阴沉,见他出来所有人都自觉默声。
“属下、奴婢,失责,请大人责罚。”
在场之人悉数跪下,司璟未瞧他们一眼,众人更是不敢起身。
辛弦瑟又往温凉雨的身后藏了藏,红着眼偷偷抹眼泪,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余光扫过,他不曾犹豫,一掌挥去扫开眼前碍事的人,下一瞬便到了跟前,在众人还未回神时魔息宛如缰绳已然缠住辛弦瑟纤细的脖颈。
司璟瞧着她,杀意顿起,瞳孔逐渐遍满猩红,“平日里小莺儿纵容你也就罢了,今日之事,你该拿命偿还!”
这妖丹他今日便要取了!
温凉雨不及反应重重摔在一旁,索性司璟没有对她真的下狠手。
捂着被摔痛的胳膊,满是后怕,颤声说道,“你不能动她!”
虽说她确实有气,但姐夫出手,这情况明显能出命案……
“阿姐说了要等她醒来再说……”温凉雨绞手,显然底气不足,低着头不敢去看司璟。
司璟目光一冷,讥道:“那要是如今只有她的命能换回你阿姐的命,你还要阻止?”
他如今能站在这里跟他们好好说话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限度了,还敢拿小莺儿压他,简直不知死活!
辛弦瑟因着又重了几份的力道痛苦嘤咛。
温凉雨能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有些绷不住了,浑身戾气尽显带着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姿态,像是随时就能将在场的人悉数杀尽。
从阿姐出事,她一刻都没有胡闹,绝不给旁人添乱,不代表她不害怕,那是她的亲阿姐,在异世唯一的依靠。
而她原本就神经紧绷,此时再也忍不住害怕的往秋瓷身边靠了靠,低声抽泣。
“司璟,住手!”
御华年端着帝皇的架子,顶着众人的目光踏着满院深沉而来,纵使身为帝王也不免染上一丝惊怕,却异常坚定的将人护在身后。
直视对上司璟的目光,似乎在一瞬间笼罩而来的黑暗就要将他吞噬,压抑窒息之感瞬间向他袭来。
御华年微微皱眉,显然未曾有人给过他这般压力。
但出了这事,却也该体谅。
定了定神,他肯定的说:“猫儿她不会害人,你当知道,这事定有蹊跷!”
得到消息他丢下所有事宜赶来,他害怕猫儿就这样被欺负,更担心这种情况下她一个人会这么面对。
更是无法相信他的猫儿会害人。
司璟沉着眸子未动,到底克制住了差点就要将他淹没的杀意。
“呵。”
在意识的最后,御华年只感受到了他先前尊敬万分的国师大人的怒意。
也是真的没想到,他真的敢!
他的国师府何时能随意进出了?
“带下去,若有闪失,你们便也不用回来了。”
司璟撇了眼倒地不起的人勾了勾唇,眼底是压抑不住的阴狠暴虐。
“今日当值人员,赐死。”
“护主失职统统给本君去领罚!”
司璟一连下了两个命令,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出,而温凉雨更是已经傻楞在那了。
直到血色的衣摆晃动,越来越,似乎有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朝她一步步逼近,更像极了阿姐当时被血色染红的模样。
“你怎么死,小莺儿才不会察觉?”
直到那人开口,她适才找回意识,下意识握紧了秋瓷的手。
司璟似乎是真的在思考,毫不掩饰的杀意绞弄着两人的神经。
温凉雨此刻到没那么怕了,擦了擦眼泪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下。
“姐夫说笑了,我与阿姐是至亲,若有闪失倒是苦了阿姐为我伤神。”
闻言,司璟忽的笑了,眸中杀意却是如那阴狠的毒蛇般一寸寸似要将人凌迟。
油然而生的恐惧无限扩大,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秋瓷被她握着的手在颤抖。
她又听到他说:“那下次要是还不听话,就打断腿脚在府上好生休养如何?省的夫人为你操心。”
司璟轻甩袖摆,负手而去,再次下了命令,“送回院子里去!”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有这么一位姐夫,太过冷血暴戾仿佛他的世界就是黑暗的。
阿姐跟他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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