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奎勇盘著腿,如僧侣冥想般的席地而坐,坐姿与前方的久狗罗南辕北辙,树根般的稳重、微风般的幽静、涓涓细流般的沉着。刚聆听完费洛马尔的计画。
奎勇抬起头,望视著讲到有点口干舌燥的九狗罗。
“也就是说,费洛马尔现今正打算杀害目前大人正在驯服的溼地物种?”
“正是,我预估费洛马尔已经发动进攻了,距离他所预定地清点日,只剩下三天不到,蛇人本就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首要目标,应是战力仅次天蛇的鱼人。”
“那我现在必须要尽快赶回大人身边才是!”
“不!”
九狗罗突然露出正经的嘴脸,大声否认奎勇的决定。顶着油嫩的肥肚并放下猖狂的右腿,他缓缓站起身,极具份量的身材终于有了大动作。
因笨重而缓慢移动的步伐,九狗罗走向前方静坐的奎勇。
随后,蕴含当头棒喝之意的手刀,轻轻敲向奎勇的头顶,力道不大,是玩笑意味的肢体碰触——奎勇并未生气,只是徬徨的凝视著奎勇。
九狗罗也仅仅轻敲奎勇的头顶,便再也没说半句话。
就这样,双方在几秒钟的互视后,奎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对了……直接向费洛马尔的实验基地出发。”
这才是正解!九狗罗满意的再次露出狰狞的微笑。
“答对了,尽管费洛马尔的棺木军队在艾恩克王国里,算是少见强悍的军队,但我猜测,他并不会派遣过多士兵去讨伐鱼人族的部落。然而,这必然不会成功。”
“为什么?”
“费洛马尔并不清楚,鱼人族的战斗能力是溼地中最强的,作为战斗民族,大家总认为鱼人的战力仅次于天蛇,其实并不然,天蛇独有的‘空间魔法’早已失传,将其列入比较的因素,天蛇根本不是鱼人的对手——当然,很少人知道这点。”
解释的同时,九狗罗收回刚刚轻敲奎勇的右手,接着转身回到座位。回席之余,奎勇迅速推测出九狗罗想说的话,自个继续接话——
“一但讨伐鱼人族的计画失败,费洛马尔势必会推迟回到实验据点的日期,届时,实验据点将只有准时赴约,将绑架的孩子运到实验据点的街名朗克与瞬。”
“没有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狗罗满意的大笑着,一屁股用力的坐在狼皮大椅上,举止俨然像个孩子似的。扎实的坐毕后,九狗罗翘著腿,依然保持猥亵微笑的凝视奎勇。
“街名朗克与瞬俩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呢,即便战局加入费洛马尔,你也不可能轻易地败下阵来——总之,你会怎么做呢?”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明白你前往实验据点的缘由吗?是为了救出孩子?还是替饕餮根除他未来可能应对的对手?还是破坏费洛马尔的计画,帮助正在湿地的饕餮呢?”
“此次目的根本不需要理由——我既想替格罗萨尔救出那群孩子,也想要替大人消除日后可能会遇到的障碍,街名朗克与瞬都将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奎勇毫无犹豫的道出,相当贪心的发言,根本不像耿直的奎勇会说出的话。这番激昂的宣言,九狗罗的反应却异常的冷静,应该是早就猜出奎勇的决定。
“是吗?不过我先提醒你,要救下孩子们这件事情,我本身没有意见,但是——街名朗克与瞬这两人是千万不能死的存在,杀掉的话,势必会给饕餮带来麻烦。”
“为什么?”
“那是无法以三言两语就能你理解的原因。不过,你作为一名降临凡间的神,本就该有不随意干涉凡间的义务,随意手刃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饕餮就好。”
“……在下清楚了,那你觉得,我应该要如何告知大人?”
“什么如何?你与那家伙不是透过夜阁的分裂体互相传达消息吗?”
“不——我所谓的‘如何’是应该如何请托,令大人首肯我前去费洛马尔的据点,毕竟这并非是大人向我传达的命令,我揣测大人对孩子的安危不感兴趣,为此,我需要有拯救孩子们的理由,直白来说,是这件事情能否有利于大人的原因。”
“喔齁齁?看来你的头脑也不是钢铁做的嘛!是啊,依饕餮的性格,人类孩童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你若贸然相救定会使饕餮勃然大怒吧!好,我可以帮你想。”
“那太感——”
“——但是!”
九狗罗突然提高声线,打断了奎勇的道谢。
“但是呢,说服饕餮这件事情就暂且搁在援救之后吧,届时,我会亲自游说饕餮,替你这次的援救行为合理化,所以,你安心的去处理吧。”
“既然是你替我解释的话,我自然也没有异议,作为大人的知心好友,对大人的了解是远超于身为部下的我们——奎勇再次向你诚挚地道谢。”
语罢,奎勇保持盘腿的坐姿,反折右手臂使手掌紧贴侧膝,微微向左下方倾斜著魁梧的战甲,以端庄的坐姿展现威武的鞠躬意味。敬重的道谢姿态。
九狗罗只是瞄了几眼,冷笑几声“呵呵呵”,随后就向奎勇战甲里的夜阁问话。
“没问题吧?相信夜阁你也认同我的作法,我就擅自主张喽?”
“没有异议。”
藏于战甲内的夜阁,是相当平静的回应着,语气里并没有半点偏颇的意见。
此时,奎勇好奇的追问道:
“不过,你与街名朗克他们存在着合作关系,这样帮助我们……好吗?”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是我搞得鬼,再者,我相信以饕餮的能力,他是不轻易会让街名朗克回去的,即便你们不主动将孩童们抢回来,他们的计画始终会告吹。”
“那个名叫费洛马尔的人类,是个棘手的对手吗?从你的评价来看,似乎不弱?”
“该怎么说呢……我这样问吧!你们也清楚,神界的领土是接近于无限的浩瀚,自然也分化出不少派别,若是直接问你某个派别恐怕也不见得能答出吧?”
“确实是这样,但与那名人类有什么关联?”
“有啊!但是,在介绍他之前,势必要介绍他身上那口气息诡异的‘棺木’啊。你们可知道在神界中,有个负责掌管‘生死’的派别?”
“生死……?”
奎勇顿时陷入沉思,脑内不断闪过神界各种派别的记忆,迟迟答不出来。然而,藏于战甲内的夜阁很快就想起来。
“是‘冥界’吗?”
夜阁迅速地答复,九狗罗满意的点着头,龇牙咧嘴地称赞道:
“没错!冥界是神界中少数连接神间与凡间的通道,其特殊令众神们将其以元素划分国界,并将其命名为冥界。冥界里的神皆具备共同的能力——触碰灵魂、加附其身、封印魂魄、看见亡魂、决定生死,掌管的对象不侷限于凡间,广及神界。”
“我明白的,依稀记得前任掌管冥界的主神遭到某位异神篡夺掌管权,自身力量也受到吞食,为此,那位异神就此遭到神界的众神封印,被关押在‘狱天邪’里。”
语气相当的心平气和,殊不知,夜阁曾经也被关押于狱天邪里,以邪神的身分,遭受各种折磨与迫害,这个地方在他心中,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回忆。
九狗罗深知这点,坏坏的笑容露出,他忍不住故意调戏著夜阁。
“竟然这么了解你的室友,看来你很怀念那段时光呢?”
“……称不上室友,只不过见过两眼罢了。”
巧妙回避九狗罗对自己的嘲弄,而是冷静的厘清关系。面对如此高智商的回应,九狗罗无趣的叹了口气,百般无聊的搔著鼻头,继续介绍。
“尽管你知道他的存在,但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吧?”
“……不清楚。”
不仅夜阁不清楚,长年游历于凡间的奎勇,甚至对冥界的大小事都不知晓。
“是嘛?前任掌管冥界的主神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帝斯’渊皇,关于他的身分,塞壬应该也有所耳闻。不过呢,重点并不是早被推翻的黑帝斯,而是那位猖狂的篡位者,具备着连黑帝斯都无法超越的力量,令冥界陷入他的掌心中,他就是——”
九狗罗脸色一沉,先前戏谑笑容不再,转而严肃地盯着奎勇与其战甲内的夜阁。
“——盖达利斯.尼克斯。”
“盖达利斯……?”
在奎勇的战甲内,传出充满疑惑的喃喃声。
“第一次听过吧?这家伙在冥界自称为‘墓王’,其实力绝对超乎冥界里的所有神,甚至,凭我自己的良心说,我认为那家伙能与饕餮打个不分轩轾。”
“那怎么可能!”
这番话顿时引起奎勇的不满,当即喝斥并否决九狗罗的猜测。但很快,奎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态度转变得和缓,随后,带着歉意的向九狗罗致歉。
“非常抱歉。”
对于奎勇的护主心态,他一笑置之的挥手,表示不介意。紧接着,他继续介绍。
“但好景不常,在篡夺冥界的不久后,这件事情惊动了神界的高层,随后,便是数千万军神出动,擅闯冥界打算捉捕墓王,原因是‘扰乱神界平衡’而逮捕。”
“然后就被封印了?”
夜阁揣测著。所谓封印并不是指监禁于狱天邪,而是其肉身与魂魄被关于某处。
凭他的记忆中,那位墓王被打入邪天狱的时间刚好晚他两天,但是,他却是最早被释出的。神界中,没有所谓的错判,只要被打入狱天邪,便是永远的监禁。
为此,那次的释出并不代表墓王脱离狱天邪的关押,而是转移于某处,遭到封印。
这番猜测,九狗罗露出“猜对了”的认同笑容。
“是的。依照狱天邪的强度,是无法顺利压制住墓王,因为,当初几千万名军神动身讨伐墓王一人,虽然成功逮捕,却意外损失过半,其实力凶悍超乎预料。”
“没想到是如此强劲的神,但我们却从未听过?”
“我才说,若不像饕餮这种极端的特例,在神界很少有家喻户晓这种事情。”
“那么——你所说的墓王,如今是被封印于那口棺木中?”
突如其来的一番猜测,竟从耿直木讷的奎勇口中说出。不仅是九狗罗,就连同为伙伴许久的夜阁都对这番推测感到震惊,难得的犀利与敏锐啊!
呆滞几秒,空气凝固的快要吸不到氧气,九狗罗都还诧异于奎勇的猜测。
随后回过神来——
“奎勇你……吃错药啊?”
“……真是没礼貌,难道举剑的都不该有这般敏锐程度?”
奎勇语气稍重,竟也挤出两句调皮的自嘲与反击,九狗罗听得顿时捧腹大笑。
“喔哈哈哈哈!生气啦?”
“呵呵,没这么容易生气,闹着你玩而已。”
确实是闹著玩的,奎勇迅速恢复原先的语调,心平气和的解释著。然而,奎勇的举止令夜阁诧异不已,甚至,他不明白向来不爱开玩笑的奎勇,为何有如此举止?
难道是与格罗萨尔那男子有关?
不过,藏于战甲的夜阁,脑内疑问自然也藏于心中。九狗罗笑罢便衔接先前话题。
“奎勇猜得好!现今在费洛马尔身后的那口棺木,便是曾经大闹冥界的墓王——盖达利斯.尼克斯的封印魔器,那口棺木里关押著墓王的灵魂与部分力量。”
这解释令夜阁抛去刚刚的疑惑,陡然充满好奇。
“照你这么说,墓王的力量不仅被封印,也遭到切分,而相同的棺木还有好几口?”
“啧啧啧!只答对一半而已。实际上,墓王的力量确实遭到切分,然而,并非都是棺木。据我所知,目前只有这口棺木流于凡间,至于原因——我仍未知晓。”
“那区区人类的费洛马尔,是如何找到这口棺木,以及,他是否能驾驭?”
“那我可就不知晓了,我也无法回答你。不过呢,你们不是很想知道费洛马尔的存在究竟会不会造成威胁吗?只能说,即便发挥那口棺木的百分之百力量,终究只是墓王的部分力量。既然你们坚信饕餮不可能败于墓王,答案不也呼之欲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九狗罗站起身,打断了夜阁的思绪。他望向奎勇,露出善意的笑容。
“出发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别延宕你们主人的计画了。”
随后,他潇洒转过身,往狼皮大椅的右侧暗处走去,臃肿的身影没入角落的阴暗,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喀”声,脚步声就消失于疑似密室的回音中,气息消散。
只留下奎勇与夜阁。
因为塞壬的汇报,芜让众人回到了刚离开不久的会议厅内。
与上次的出席人员差不多,只不过这次少了奎勇,而多了伊特丽与塞壬。
塞壬身在会议厅内沉重的气氛,显得怡然自得,像个小孩一样。
她那娇小的身体轻靠在芜的身旁,感受着芜的体温,品尝著芜的气味。
芜失去了情感,自然不会被现场沉重的气氛影响。
但像塞壬这样毫不在乎,还有闲情逸致的亲近自己,心中不由得佩服塞壬的粗神经。
一有关于蛇人族的新消息,达西斯与玛格丽特再次挂上担忧的神情。
伊特丽倒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应,但她仍然静默不语。
看来除了塞壬,大家都十分紧张呢。
“咳咳!”
芜轻咳两声,打破现场寂静的尴尬。
“伊特丽,先向大家汇报你统计的资料。”
“恩,就我的统计——具有战斗力的鱼人族士兵总计526位,天蛇族则有791位,若数量来看是足以匹敌对方一千名大军。”
“真的假的!那这样我们不就胜券在握?”
“等等,玛格丽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达西斯脸色凝重的说著。
“恩,达西斯说的没错,艾恩克的军人都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每个人的强度都在中阶以上,甚至接近高阶的实力。若是单纯用数量来评估,那肯定会输得一蹋糊塗。再加上两族才刚结盟,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这么快就磨合好的。”
“原来如此……”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而伊特丽便继续了她的报告。
“除此之外,若是加上我们盗贼团的战力,估计能有效牵制大军的行军速度,但能牵制多久我就不敢保证了。况且对方的大将——费洛马尔也会亲临战场,战力上的悬殊将会变得更巨大。”
悲观的讯息如潮水般涨涌,窒息的沉重感压迫着众人。
然而芜并没有因此而烦恼。
打从一开始,他早就写好一切的剧本。
此时,芜再次向伊特丽提出问题。
“伊特丽,我有件事情想跟你确认。”
“恩,你说吧,福特斯先生。”
“你跟比摩应该有跟费洛马尔交手过,你们曾经说他使用的魔法属于禁忌魔法,那么详细是哪些招数?”
“这说来话长啊……”
伊特丽闭上双眼努力的回想着,但神情不断表现出恐惧与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