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了下来,天色黑的浓郁,点破沉寂的先是蒸腾而上的烟火,而后才是姗姗来迟的月亮。
军营里到处是热闹喧嚣的场景,唯有西凌太子木北墨面前的这座营帐四周一片死寂。
木北墨伸手掀开帐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帐内只有一人,是几日前被捉来的南宛烈月军副帅顾云月。
她正百无聊赖地挑着灯花。听见木北墨的脚步声,寻声看去,显得极为欣喜:“哟,殿下舍得过来看看我?”
虽然顾云月并非是南宛人所喜爱的婉约清纯型美人,却也生了副好长相。
她的眉毛高而上挑,眼窝也比一般人更深邃,如果仔细盯着她的眼睛,会发现虽然颜色相似,但她的眼眸更像是极深极深的墨绿,而非南宛人的黑眸。只是肌肤少了层血色,显得苍白非常。
如果说南宛人喜欢的美人是温润如玉,那顾云月就像是出鞘的剑,纤薄,但锋利。
只是木北墨见惯了她身着银甲手提长枪的样子,如今看到一袭裙装的顾云月,饶是见惯了美人的木北墨也是心中一动。
这悸动不过片刻就被木北墨压下:“月帅这般重要的人,我自然得来见见。”
顾云月依然是副慵懒的样子,故意捏了撒娇的腔调:“如今我落在太子殿下的手里,就是任殿下处置了。”
蜡烛跳动的火苗映在她眼里,而后又顺着她的眼神烧到了木北墨心里。
木北墨觉得自己心里也烧起了一团火。
顾云月的眼睛是会吸人的,没人能忍住不去揣摩那墨绿的深潭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木北墨拿她没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步步靠近,准备见招拆招。
这座帐篷周围的人早就被有眼色的近侍遣散,帐中的蜡烛即将燃尽,一片旖旎氛围。
就在木北墨越靠越近,将要欺身上前的瞬间,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木北墨心知是顾云月有所动作,连忙伸手去取自己藏起来的匕首,却摸了个空。
再一抬眼,便见那把匕首正架在他脖子上,冰冷的刀刃缓缓地割开他的颈脉。
木北墨猛地惊醒,如同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般大口呼吸。守在外面的侍卫听到这番动静,上前询问:“殿下,您是又魇着了?”
木北墨没回答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脖颈,两个月前顾云月只给他留了道浅浅的伤,如今已经痊愈,连疤都没留下。
但木北墨依然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和被人算计后的愤怒。
他冷静片刻后问道:“季琢来了吗?”
侍卫点头应道:“已经在营门口里候着了,就等您叫他进来。”
“带到主帐去吧。”
季琢进帐时,看到主座上的男人并没有身着盔甲,而是穿了件玄色窄袖蟒袍,袖口用银丝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朱红金丝水波纹带。乌发用鎏金冠随意地束着。剑眉斜飞入鬓,凤翎般的睫毛下是比翡翠更通透的墨绿色眼眸。眼角微微上挑,生来就是摄人心魂的。
此人身形修长、丰神俊朗,眉眼间自有威严,只消一眼便知定是出身显赫之人。
“小人给太子殿下请安。”
木北墨抬手:“给季将军赐座。”
不等季琢谢恩,木北墨笑道:“自烈月军走后,季将军倒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只是你这个一关主将,居然还不如顾云月得泰定关百姓的拥护。”
季琢五官扭做一团,语气里满是怨恨:“这泰定关毕竟是小人辛苦多年攒下的家业,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也敢对我指手画脚。她不过是仗着她哥哥顾云烈的本事和顾家的地位才这般作威作福,骑到我头上欺负我。我迟早要好好收拾她”
木北墨耐心地听着季琢抱怨,而后开口安抚道:“这些年来季将军一直与我西凌交好,孤也愿意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季琢闻听此言,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忙忙往地上一跪:“殿下若能帮小人此忙,日后,我定会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木北墨笑道:“倒也不必日后,现下,孤就有事要麻烦季将军。”
季琢忙不迭地表示忠心,木北墨挥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约一炷香后,木北墨做好了安排。
他冷眼看着座下低头哈腰季琢,明明是泰定关的一关主将,却对着敌国的太子一副奴颜屈膝的样子:“孤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季琢如一条向主人讨赏的哈巴狗,“请殿下放心,小人全都记住了。只是殿下何须费这般心思找顾云月那小丫头,南宛比她漂亮的美人多的是。”,语气极尽谄媚。
“怎么,孤要找什么人还得季将军过目?”木北墨似笑非笑,但莫名地让人感到阵阵阴冷。
季琢立马跪下请罪,“是小人失言,殿下莫怪。小人定然把殿下布置的事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木北墨不再看他,继续仔细细细推演几个月前输给顾云月的那一战,右手微微一抬,身后的小侍卫立即将一个包裹递到季琢手上。
季琢掂掂包裹的重量,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喜笑颜开,“那殿下您忙,小人先行退下。”
确定季琢走后,木北墨将一封信交给自己的近侍:“告诉澧都的人,按照我要求的时候,把这封信上的内容告诉南宛的皇帝老儿。”
侍卫领命后转身要出去,木北墨又开口叫住他:“同时你立马去向父王禀告,就说我明日会率兵攻打泰定关,顾云月被擒指日可待,他安心等我的消息即可。”
侍卫并未退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却不敢开口。
木北侧目看了自己的侍卫一眼:“想问什么?”
小侍卫立马跪下:“殿下,末将只是担心,烈月军刚刚回朝,南宛也还有其他驻地更近的军队,若是南宛不派烈月军前来呢,咱们的部署岂不都要落空?”
木北墨一哂,“南宛皇帝还敢派谁?南宛朝中又有哪个武将敢主动请缨?只有烈月军一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