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翌日,于耶路撒冷。
他在清冷的夜里,他在圣城不远的伯利恒活了下来,有一个很颓丧很绝望的人用脏兮兮的布裹着他,救了他,那个人笑容瘆人,却自以为很温和。那个布子脏到发臭、和臭水沟里一个颜色,而那个人以为他很新。
男孩问他,他不说话,惊讶间男孩发现自己虽然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这一次剧情杀的代价却不是盖的,他似乎失去了声音,他只能靠魔法撮合空气发出类似的音声,而那个脏兮兮的男子、救下他的人吱吱呀呀地不说话。
他是个丧尸,是个满心善意的丧尸,他辛辛苦苦舀来一盆水,盆子是找街上的顽童借的,以色列人不会无故施舍衣冠不整的人,因此他帮忙,帮忙干了一上午的泥瓦匠活。还帮忙削了几条木板凳,几个孩子就返回去和家里大人一说,将破了底的钢盆扣到他头顶,作为报酬。
脏兮兮的人很恐惧十字架,不敢进人家的屋子,于是这个被泥浆糊了面容的家伙被光着脚,被人鄙视,孩子们将工地上无用的扬灰撒在他身上,因为他足和手上明明没有伤口,却在某些时候能渗出血来,看得令人揪心又恶心。
他已经不仅仅是不修边幅了,简直是城市里的恶臭之源!于是在军警包围他之前,他在人人喊打的包围圈中离开了这座人人和善的圣城,来到故乡伯利恒。
在魔法音声的交流里,在比划之间,在呀呀的声音和手势之中,男孩神奇地领悟到这一层意思,也看到了这个人想要表达给他的一切。
这个人是个魔法师,也是巫师。可是丧尸的身体拖累了他的魔力,还有一种近乎迂腐的认识,似乎让他很难在人前使用魔法,哪怕丢掷砖头已经打破了他的头。
“你应该用魔法。”此时,悖逆之人也说不了话,用魔法表达出这一层意思,“你还应该置换一身行头,你以丧尸而自陋,而忘了自己本来形貌才是最大损失。”
听了这句话,对方慢慢摇头,显示出一个懂文化的人良好的风范,而这些精神又被现实所压倒,他很快有点着急地表达这层意思,他并非没有舌头,没有口腔,而是单纯张不开口,有一层牢牢的封印拦阻了声音,有魔鬼的肮脏污血,还有旧神的刻印。
“你总不会是曾经行军到这里的罗马皇帝狄奥多西。”男孩拿出活字版,以拼凑的希伯来字母显示出这句话,它们可以在空气中写出美妙的音符来交流,可面前这个人总要避开人群。
他不希望在人前显示不一样的一面,这个人身上只有一件可笑的裹尸布,另一件罗马长袍现在披在男孩身上,棕黄胡须遮盖了半张脸,鉴于他是活尸,大概很久...应该说从来不曾打理过。
写到一半的字迹被憋了回去,男孩决定尊重这个人的选择,他是刻意让自己脏污狼藉的,以此时时刻刻警醒自己的处境,还有可悲的身份。
“我们不去圣城”男孩在空气中写出这些话的时候,跃动的音符大概会让面对面的人微笑,哪怕那个人的脸早已僵硬死板,哪怕浓厚的无法修剪的胡须已经将酸甜苦辣壳进了皱纹里,哪怕那一双时而有神时而混沌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心灵的晴雨表,查尔罗拉还是能读出那许久不曾见到的愉悦来。
那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快乐,没有任何情感附加。不过,这个人坚决不去圣城,他见惯了无耻者的愚钝,还有聪明人的别有居心,他或许在生气,可情绪就像湖里鱼儿跃来冒个泡一般,再也没了痕迹。
“难道我等可以没有烦恼地在在这里蹉跎下去吗?”男孩放弃了恢复声音的打算,似乎那个“逄丹”如今真的取代了他,他再也不能以一人之声发众人之声了,从他被变种人团体背刺的时候就不再能做到,而今更是没了稳定的变身数值。
骑士系统也是来自神的赠予,一切有偿的都可能被收回,他将一个模具从雏形开发到如今,似乎才是这股力量没有消失的原因。
我不是狄奥多西,但你不可是尼禄。我死后,在不幸的最后,我目睹地上许多仁君和不义之人的暴行,可惜,没有人惩戒他们。神放弃了我,也放弃了世界。
不,祂大概从未在意过。降临世界的神未必就是本体,甚至多数时候可能是路西法或者萨麦尔所化..不管是任何宇宙任何星球,以神明的审判方式来看,任何人都不无辜。
但男孩不会和眼前的、救了他的人讨论神意的正确与否,它们是神弃之人,难道弃子聚在一起的时候,也要回忆一下前主人的美好吗?想到这里,没有心房没有生命的他也会感到痛心。
“走吧,到市集里去。”他尽量简单地在空气里构筑文字,而那个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可怜的活尸则应和着。
“是的,我们行在集市里,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以前我们不必叫人看见,现在,我们不必让人见着。”
....这个哲人,醒来的时候男孩忘了问怎么称呼,他是伴床的患者家属,捧着会漏水的做了一天的活挨了顿打才得来的破钢盆,捧着不会渗出来的一盆清水,就那样等着他醒来。
“你一定会醒,沐浴着主之光的人必不会在世上舍离。”看到他睁开眼的时候,这个面目已经僵硬的人是在笑着的,男孩从偶尔舒展的皱纹里看到他的笑意,他怎么称呼呢?这个活尸不说,他应该不希望从自己笔下或者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于是男孩就不问。现在的他也在笑着,拿着破了底的缸盆,用手指敲出好听的音符,他的手指有魔力,敲击在不锈钢身上..所发出的音节居然也是动听的,堪比皇帝身边的弄臣。
“我们不适宜进城。”男孩发现自己貌似快能说话了,快要吐出字音了!可他想起这个新朋友似乎不喜欢有噪音的交谈,于是他仍然在空气中作画,用希伯来语、用古叙利亚语、用苏美尔人的文字,这具活尸每一种都能听懂,看懂每一种文字之后都会微笑。
“博学是一种美德,知识是它的载体。有了它,加上美德,我们就不会在流浪中迷惑。”他敲击着盆底,用当地一首歌的旋律来回答。
用了那声乐的旋律,就容易想到歌词,于是上面那些话就启迪式的映衬在心里,男孩忽然感到一阵闲适,与这样的人交谈绝不轻松,可一旦跟上他的思维,他的智慧就会向你展现黑暗中忙的的光芒。
他的形象永远沉沦在黑暗里,他的生命、他死去的生命却如一束光。于是,男孩觉得他不该用活尸来形容对方如今的种族,他询问起对方的名字:
“倘若我们从有生以来所诞生的名字——这一种记号不是在‘世界’这样的监狱里的囚徒号码的话..你想必也是有的,你的名字里必然承载了生命之重,超出世俗的见识和美德。”
他不得已说出了话,开头的几句还滞涩着,后来,简直有如童稚之音、稚嫩地道尽世上一切美好,这声音让悖逆之人自己都惊讶,却在客人脸上又望见了那淡雅如菊、却浓烈地如同山葵和火焰般的微笑。
“如我在世的时候很少去笑,我以这个样子在世界的时候我又不会去哭。生命并非一向都旅程,活着的时候我生怕爱泄露得太多,让自己再也找不到。死去以后我生怕体会不到曾经的快乐,所以我变得如是爱意的本身。”
他也学会了写字,零零散散一大段,写在手中破盆的底部,转过来让身边的男孩来看。它们没有进城,也忘了时间,现在是凌晨2点左右,夜市开在城里,而他们在郊外。
郊外也是有人的,游手好闲的小偷蜗居在城市之外,现在,正是分赃和睡觉的好时候,不是所有衣衫褴楼的人都有资格去城里的夜市,而身边的裹着亚麻布的僵硬的人拉着他排众而出,带着同样只有脏污到洗不干净的白袍的男孩到达河沟边缘。
这是河流,还是海呢?哪条河能宽七公里以上?男孩疑惑地望着,以为来到假的中东地区。却见身边的人伸出左手指着河岸,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你是从那儿掉下来的,我在这里捡到了你你落下来的时候,天就成了河水,倒灌下来,把这里人的地全淹了,把这里的战乱、饥荒、还有人口一并带走。”
这是他要说的话,其实他什么也没说,活尸也会有泪水的,男孩看到他悲悯的眼泪,看到了因他降临而横遭惨死的人...可即便没有他,这里的战乱、某些组织对变种人和灾民无区别捕杀也迟早将这一片变成荒滩,他提前了加速了这个过程,却将两块宗教和民族纷争最大的地带以这种方式隔开,还给落后贫瘠的土壤带来了湿地和无污染的鱼虾。
因为河水是从天上来的,那天接着宇宙,联通太阳风之外的地方..无视着物理规则。异乡人对他哭了又对他笑了,他的到来打断了海陆分布,隔开了世仇,大量伤亡之后,是一段可能长久的平静期。
人民会因为灾害和死亡而厌憎他,可眼前的活尸却要感谢他...最后,这股感谢流露于无名的水中,被他泼洒出去,消失于无垠。
他不赞成,却理解着。理解这无意中的坚决之举,这火车道事件较为合理的解决方案..他靠着湿润的的礁石原地躺下,打算暂时忘记时间。
活尸不需要进食和休息,恰巧,男孩也不要。它们都不是生命,却一个在心理上具备生命特征,一个在行为上具备...他们也都是失落之人,它们都已经死掉。
,中午。时间可以不计算,对于某些个体而言,毫无意义。
在昏墟的地界,牠者与彼者相遇,受到深切指责。
“我让你做的那些事为什么一样没有落实?”黑色的影子徘徊在这里,哪里都是牠,能完整看得见牠的人也是今天要会面的人。
赫丽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我打不赢那个主的小蜜,就那么算了。”
她的回答敷衍无比,于是黑影跳到另一件事上,“那么那个被淘汰品呢?你也没有收了他的命?!”
“那是此者的意思,你不可能越俎代庖,我也不能。”
依然还是这个恶劣的态度。好比一对有隙的男女,男朋友想要说重要事情的时候,女人却要着眼于化妆品...这可不是她没有正行,而是她压根不会对他谈到的事情上心。
往往人们都是看事对人的,人若是不对了,不光没有搭理的必要,连多吵一句也欠奉。
到了这个时候,愤怒的都是撒旦,“你!你要纵容这些怀有二心的家伙们到什么时候!?”
彼者拿牠者无可奈何,这是必然的,自己也会背叛自己,这是世界的定律。在拉神身上也一样,阿吞和阿蒙就不和。
“我觉得,赏那只狗狗一个冰晶或者雪花姑娘也蛮不错。”赫丽斯在玩指甲,她原本是没有指甲的,甚至连手节和纹路也无有,可她这时候忽然觉得五颜六色的指甲很潮,可以盖过撒旦的咆哮,于是也就长了出来。
觉着好玩的东西当然要玩,玩着玩着黑影的声音也就不重要了...还可以想想傻傻的狗子和白毛之间注定不能发生的故事,事情就更无聊起来。
“你说,丧气男和病娇女会有什么样的好故事呢?”彩虹色的眼睛实际上什么都能看得见,高位诺恩斯的眼睛实际上就是命运本身,因此她们走到哪里,哪里都毕恭毕敬。
“牠者!!”拉结尔愤怒地咆哮,牠如今从那个躯壳附着的精神里钻出来了,可此者还隐匿着,彩虹一样的女孩始终不买牠的账,连交谈都始终不在同一频道上。
对方还是故意的,这更令他恼火。
“你以前不是就是这样戏弄那些学生吗?从你的书屋里成长起来的天使哪一个不受到你的鞭策,我啊,不过是天国里发光的羊脂球,祂用我来照明,却不许我和任何人亲近,你们就是这样保持神秘来控制人的,可我现在想当一回不打架不掐人的淑女,你们却又不让。”
反正到了赫丽斯这里,总是会歪楼的,世界真的只是一场无聊的游戏么?她自己可是也说不清楚的,但看到那个弱到风吹雨打还要发狠的、傻乎乎的小狗,她还是想要陪他玩一玩。
现在他遭遇了凶狠的背刺...与白毛有密约的人一定知道是什么人背叛了他...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哪怕到了如今,那个又凶又傻的东西还是不能自由出入宇宙,撒旦只需要一个目光,就足够杀死他。
“你看到他的动向了?”她这么想着,撒旦却忽然平静下来,问着她。
“当然了,和小酥酥在一起,你们难道不认那个找上门的干儿子吗?我可是很喜欢那个年纪轻轻长胡子的好孩子呢!你看他那么弱小、却那么善良,以蝼蚁之身妄图肩负人间,却仅仅迈出了三步,就搭上了自己。”
彩虹笑得理所当然,她的眼里不可能含着普通生命才有的泪水,但她的声音绝不愉悦,故友相逢之中难言的感伤和痛楚都包含在里头,所有的痛楚汇聚到一处,便是心里所流淌着的、辛酸的河。
“你能少一点感喟,我们的计划,祂归来的计划就能前进一大步..是你救下那个蠢货的?背叛他又帮助他...耽误工期的人!”黑影看着宇宙里那个替代品,那个崭新的逄丹可以和黑皇后和x教授相处甚欢,能在黑白之中如鱼得水的他大约才是能团结众人之力的最优人选。
除了灵魂更黑了些。
“那是一个非常不完美的作品。”黑影看着地上作秀的人们,不抱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