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十三年,武威郡玉门山附近,墨云翻涌,山石崩塌,有人声大如牛吼,方圆数十里可闻,恨声曰:温侯背信弃义,必遭天下门阀共击之!”
张晋目光停留在“温侯”两个字上,沉思不语。
在白鹿书院的藏书阁中,他翻看那卷《九原异事录》,里面关于侯氏尸骸的那则故事,便提到了温侯两字。
他将此卷内容记下,继续翻看。
慢慢的,一些卷宗被他挑选了出来。
“大离二十一年,武威郡焚秋山附近,龙门镖局全员身首分离,死于荒野,死者伤口溢出黑血,身下草叶全部枯黄。现场兵刃全部折断,刃口晦暗。”
这案件发生在焚秋山,比上个卷宗的价值更高。
从卷宗上分析,死者应该是遭遇了外炼高手,才会被折断兵刃。
从死者的状态来看,敌人应该是用毒的行家,有一定可能是中了真灵血的毒。
“大离十三年,焚秋山附近的秋叶河中现一人,胸膛洞开,头骨破损,曳于泥水中,旋即消失不见。”
张晋眉头皱起,如此重伤,还能在泥水中游动,这还是人嘛。
如果此人是寒门,那这生命力有些过于顽强了。
旁边的陈司阁已经帮忙把焚秋山的其他卷宗整理出来,递给张晋。
张晋随手翻看,
“大离十六年,焚秋山山路发现一具无名男尸,胸膛塌陷,脏腑被掏空,仅余一张人皮。”
“大离十七年,焚秋山阴面发现五具无名男尸,死状安详,全身血液被吸干。”
“大离十九年,焚秋山阴面发现二十三具无名男尸,死状安详……面带笑意,体下有不明痕迹。”
焚秋山失踪案到大离二十三年戛然而止。
从此之后,失踪案再无异状。
纵然有人失踪,也最终被证明是江洋大盗或者山匪作案。
“大离二十三年,发生过什么大事情么?”张晋跟陈司阁随口闲聊。
“那是前太守白乐田在任的时候了,他勤政爱民,敢为人先,二十三年时,修筑长堤,率领民众开垦梯田,疏通山路,疏通好后,还把坟丘山改了名,与郡民在此饮酒同乐。”
张晋精神一振,似乎抓到了什么。
他苦苦思索。
“单单改个名字,不可能有如此效果。一个普通的凡人太守,恐怕也没这么大能耐,能压得住这些诡异之事。”
“应该有两种可能,一者是太守本身也是真正的寒门,为了政绩出手。”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从过去遇到的几个寒门来看,寒门似乎总是担当者秩序破坏者的角色,而朝廷似乎也跟寒门并不对路。”
“那第二种可能性就更大了。”
“焚秋山的异状,应该是幕后的存在主动收手了,而太守不知如何获得了些消息,因此才会改名庆贺。”
“那些失踪案中,死者的死状也逐渐变得温和,身体内缺失的物质也越来越少,由脏器变为精血。”
“脏器、精血,其实都是气血凝聚,从我自己来看,气血有两重功效,要么修炼,要么疗伤,如果是修炼的话,幕后黑手应该会源源不断的需要更多气血。”
“因此,幕后黑手应该当初是在疗伤,伤好后便主动收手,恐怕也是在忌惮什么。”
“假设幕后黑手就是那不太对劲的朱家庄庄主,卢仁嘉失踪,朱家庄又对我表现出恶意,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或者说它,又缺气血了,也就意味着,大规模的失踪案恐怕即将开始。”
他心头一惊,不知道这一波失踪浪潮,会不会更大,以至于波及到武威郡中。
但他又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好消息。
“庄主缺了气血,说明他应该又陷入虚弱状态,或者受了伤,因此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动手。”
张晋可不是什么讲武德的人,敌人如果是虚弱状态,他必然要痛打落水狗。
不过现在还不确定,出手的究竟是不是庄主。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不能妄杀好人。
不过今日能收获如此多的信息,确实是重大进展。
武威郡附近的超自然存在,不管是不是寒门或者门阀,综合来看,可能有以下能力。
毒,折断刀剑的横练能力,身受重伤后不死的能力。
而毒和横练,自己有长春功与金刚功在身,丝毫不惧。
就是那重伤不死的能力,如果遇到,可能有些麻烦。
张晋心中想着这些事情,眼见卷宗已经翻完,便和陈司阁告辞离开了案牍库。
那小吏毕恭毕敬,将他们送到太守面前。
太守坚持拉着张晋吃了顿午饭,席间宾主尽欢,直到下午时分,才把张晋放走。
张晋走后不久,太守正在府衙查看案牍。
“咚咚咚”,有人在太守衙门附近敲响登闻鼓。
“带上来。”
“太守大人,我儿被同窗暗害,至今已有多日,求您为我做主啊。”
“你且慢慢说来,你儿究竟是谁,要状告何人?”
堂下跪着的中年男子衣衫华贵,闻言恶狠狠道:“我儿乃是郡中推举的孝廉卢仁嘉,我要状告的,乃是白鹿书院书生宋闻道,与四方药铺的学徒张晋。”
张晋?
太守皱了皱眉,自己的救命恩人身怀绝顶武功,要是想害一个人,晚上摘了仇人头颅便好,怎会留下首尾?
或许是同名同姓吧,太守心中忖道。
“你慢慢说,是哪个张晋,他又如何害了你儿子?”
卢仁嘉的父亲声具泪下,把张晋与卢仁嘉路上发生小冲突,此后又如何一同离去,最终失踪,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卢氏一百三十口人,均为了此事茶饭不思,求大人为卢氏做主,救救一族老少!”虽然是恳求,语气却暗含威胁。
太守眉头皱成了川字,但还是耐着性子,先把宋闻道和白鹿书院的书生找了过来。
恩人刚走,难不成便找他回来?如果证明此案是诬告,自己岂不是显得昏聩?
更何况,张晋闯案牍库,原本就是为了卢仁嘉的安危,乃是义气之举。太守不相信张晋是这样的人。
他先是审问了宋闻道。
宋闻道将几人离开,卢仁嘉非要凑过来,最终在庄中宿后失踪说了个明白。
同时,提到了自己与张晋四处寻找,在青楼之地找寻卢仁嘉的消息。
“污蔑,都是污蔑,我儿怎是这样的人!”卢父大叫道。
“住口!公堂之上,不得咆哮!”太守怒声道。
有壮班的皂隶看到太守脸色,心领神会,一棍拍在卢父前,吓得他住了口。
“你们几个,把卢生平日里,与谁结仇,与谁争执,都跟我说一遍。”
几个书生见宋闻道被倒打一耙,早已愤愤不平,此时终于找到机会,把宋闻道平日里不尊师长,狂悖无礼,眠花宿柳等事一一道出。
卢父还要申辩,却听到太守冷喝一声:“果然是仗着家族势力横行霸道的蛀虫,卢仁嘉失踪之事,我自会派人查访线索。”
“但在此之前,我要动用郡守之权,革了卢生的孝廉功名。”
他想到张晋,为张晋有卢仁嘉这种朋友,颇为不值。
他愤愤道:“这等登徒子,如何配做张晋的朋友,又如何配得上孝廉两字!”
“大人不可!”卢父大惊失色。
太守派人取来名册,将卢仁嘉名字一勾。
“退堂!”
卢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