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黑色的面罩挂在前方一颗青梅树的枝丫上随风轻摇,上有微弱月光,下有兵器所发出的凌厉宝光,所有人都看清了赵寅的面容。
赵寅惊慌之余,挥剑挡下赵智的反击,抽身而退,拉开距离,抬起左臂遮住了脸,剑指赵智与其对峙。
天剑门赵智也并没有再上去纠缠,因为他已是心生忌惮。
青梅林中顿时寂静下来……
远处传来老三林松心平气和的声音,叹道:“老九暴露,咱们已是无路可退了。”
远处再传来老十王德善阴狠的声音,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斩草除根,可永绝后患!”
又传来老六陈桥生的声音,道:“不可,咱们不能节外生枝。”
王德善的声音已是气愤,道:“你这是妇人之仁!”
天剑门赵智回过神,提剑作揖道:“仙长放心!今夜之事,晚辈们绝不会对外透漏半个字,望请仙长不要与我等小辈计较,看在家师的薄面,还望高抬贵手!”
仙刀门祝灵峰也已心生忌惮,提刀作揖,朗声说道:“晚辈奉师门之命,领新入道门的师弟们入世历练,不曾想过会在此遇到诸位,刚才的冲突,全因护卫职责,绝无半点冒犯之意,还请仙长体谅,若是仙长应允,我们这就护送灵州客商原路返回,绝不再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郑贺年的决定,时间在窒息的气氛中一点一点的流失……
远处终于传来了郑贺年的声音,坚定果决,道:“杀!一个不留!”
陈桥生、齐钰、李静心闻言都是一怔,并未出手,而其余师兄弟们却都已选择了听命行事!
四面八方顿时飞出八柄飞剑,夜色中随后杀出八个黑影!郑贺年首当其冲,其余人紧接而至!
夜色里的青梅林中,一时之间,哀声四起,血光冲天,马匹嘶鸣,躁动不安。
天剑门赵智与仙刀门祝灵峰最先死在郑贺年的翠微剑下,其余那些连金丹境都不到的新晋后生,竟也被翠微剑派的师兄弟们杀鸡宰狗般的屠戮殆尽,最后,就只剩下中央一辆马车上的萧世仁、秋芝、小梅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当马儿安静下来的时候,青梅林已被砍杀的七零八落,尸横遍地,血迹斑斑。
陈桥生、齐钰、李静心走过来时,见到眼前的惨状,心中登时五味杂陈,想不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翠微剑派在郑贺年的带领下,就已能做出这等杀人越货的魔道行径!就好像他们在穿上这一身夜行衣后,各各就都变了一个模样,也都好似已经放纵了内心的邪恶!
片刻之后,师兄弟们从各处返回,重新聚拢在了一起。
林松回报道:“十三个,一个不少。”
他语气依旧心平气和,似乎杀几个人对他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郑贺年点了点头,像是觉得满意。
陈桥生的脸色渐渐严肃,不禁问道:“咱们不是说好不杀人的吗?”
郑贺年望一眼陈桥生,想了想,回道:“他们已经看到老九的面容了,不能留着这个祸患。”
陈桥生担忧道:“可他们都是灵州天剑门和洪河谷仙刀门的弟子,本不该死!杀了他们,天剑门和仙刀门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七重门也一定会派人前来追查此事!”
郑贺年道;“所以,咱们才更要做的干净果决!”
陈桥生见到郑贺年是这般的态度,很是心灰意冷,但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远处青梅林中忽然出现一些异动,似乎有一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郑贺年立刻给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师兄弟们也立刻安静了下来。
过不多时,果见一个农夫打扮的护林人提着一盏灯笼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照见一具尸体后,吓了一哆嗦,停住了脚步,随后向远处的众人张望一眼,见到一片狼藉的惨案现场后,大惊失色,扔下灯笼转身就跑,似怕暴露位置,并不呼喊,只能从青梅林中剐蹭枝叶的响动初步判断,那人逃的既慌张、又急切。
王德善早已杀红了眼,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立时就甩出了手中的飞剑,却被陈桥生祭出的飞剑拦截了下来,他召回飞剑瞪了一眼陈桥生后,立刻又追杀了过去。
陈桥生本想追过去拦住王德善,却被郑贺年横剑阻挡,他救人心切,挥剑想要挑开郑贺年的翠微剑,却被郑贺年视作挑衅、两招逼退,二人执剑对峙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内讧,让在场之人目瞪口呆。
不多时,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竟已经被王德善杀害了。
陈桥生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郑贺年望向陈桥生,不解道:“六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陈桥生质问道:“他不过只是恰巧碰见,又没有看到谁的样貌,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郑贺年已对陈桥生失去了耐心,道:“我说过了,这件事一定要做的干净果决!”
陈桥生恍然明白了什么,道:“你早就打算这么做了!”
郑贺年深深提了一口气,已不打算在做粉饰,道:“对,我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今夜之事,决不能留一个活口!”
陈桥生闻言一怔,已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狠手辣,不禁联想起了亲身经历过的灭门惨案……
他自幼便是嫉恶如仇,如今眼睁睁看着翠微剑派误入歧途,竟然束手无策、毫无办法,不由得心痛万分,巡视一眼在场的师兄弟们,渐渐感到有心无力,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后,心事重重的向东走去,
齐钰上前两步,担忧的问道:“你要去哪?”
陈桥生漠漠道:“这件事,我不想再参与了,随你们怎样都行,我累了,要先走了。”
林松有心劝解,心平气和道:“老六,我知道你是不想滥杀无辜,但你也看到了,事发突然,谁也不曾料到,并非是我们想要杀人,而是时势在杀人,我们不过是顺应时势而已。”
陈桥生没有反驳,抬步便走。
齐钰望着陈桥生离去的背影,踟蹰片刻,对林松道:“三师兄,你这句话,我不赞同,时势亦需人去选择,是人选择了杀人,而非时势。”话落,也追随陈桥生离去。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十分信任的师兄们、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会怎么做。”李静心忽然又回想起了冯海在囚室里曾对他说过的话。
他心地善良,起初并不在意冯海在囚室中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可现在看来,竟全被冯海说中了,他一向信任的师兄们,竟然真的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
李静心望着满地的尸体,也觉得已是待不下去,犹豫片刻,对郑贺年道:“掌门大师兄,我……我也回去了……”话落,朝着陈桥生与齐钰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