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紫藤拿着请柬送往关雎阁时,正遇上墨太太和鲁姨娘也来看墨子桐。
墨子桐自从怀孕后饮食总不好,按理说过了三个月孕期就该恢复了,但黄妈说这几天还在吐,没什么食欲且晚上睡觉也不大好,所以墨太太和鲁姨娘基本上隔天就过来瞧一回。
看着紫藤将请柬送下出去后,墨太太道:“桐儿,虽然过了三个月了,入口的东西还是格外小心,露儿嫁过来并不甘心,这府里生下的男丁要封伯爵的话她定也听说过了,就算她没什么坏心思,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小心为上。等下我过去看看她,顺便给她敲敲警钟,不要无事生非,更不要兴风作浪。明天她那里请客的事我替你推了,孩子没生下来之前谁请吃饭都不能去,尤其这府里的女人更要多个心眼,就算她是真心请你也等孩子落了地再说。”
叶晨露本想着请府里女人吃饭,一来二去大家恢复之前的关系再作弄墨子桐肚里的孩子,谁知遇上个墨太太十分警醒,说了墨子桐生下孩子之前哪里也不能去的话后,叶晨露便明白了,墨太太这块生姜的确很老辣,苏姨娘听说墨子桐不去,也推说身体不好,此事只得做罢。
话说这日又到了郑太太每月到宫里请安的日子,一早郑芊芸收拾齐备便带着准备的两个礼盒进了宫。
到了宫里方知周贵妃这几日身上不大好,近来皇上又有了新宠,自消息传来,周贵妃便窝着一股气盘梗在胸口,日日觉得气短胸闷,上不来气,太医署来人看了,说是胸痹症,吃药虽有用,但此病最怕生气,须得心胸开阔,凡事不必计较方可痊愈,否则随时有性命之忧。
周贵妃虽日日吃着养心定志汤调理着,但效果并不大好,刚吃了药,听着郑芊芸来了,便吩咐让人带了进来,姐妹俩一月未见,自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先聊了阵闲话,周贵妃便就说到端木府第一子的事,只听周贵妃道:“妹妹,我自有了这病,心中各种焦虑,入宫这么些年了,膝下只一子,将来我要有个好歹,唉!不说这个了。我有个想法说出来你听听!”
“娘娘有话请讲!”
“我听说墨太太怀了孕,是不是真的?”
“我也是才听下人说的,不知真假,想来这话不会空穴来风,应该是真的吧!”
“你和墨子桐同时嫁进端木府,上回得皇上圣恩,端木家一旦生出男丁就过的你的名下,当时事急从权,未来得及多想,那日多亏魏嬷嬷提说,这墨子桐要生下男孩过到你名下,将来端木府皆是墨姑娘说了算,我担心哪天等我不在了,留你一人在世,孩子再被墨子桐要了去,你到时可如何是好?”
郑芊芸听了先是一愣,还未及反应,就听周贵妃又说道:“我想着给端木华再纳上一房姨娘,这姨娘咱们选,将来这姨娘生下的男丁,过到你名下,那姨娘本不是高门大户出身,且又是咱们自己挑的,将来必和你一心,在你门下也没那个胆子和你争,到时那孩子也好给你养老,我这病这回能不能好还不好说,我就你这一个亲人,趁着这会子还有办法,总得替你想好万全之策。”
郑芊芸一听那眼中就有了泪意,她看着周贵妃站起身扑通一声就跪在周贵妃脚下,拉着哭腔道:“姐姐怎么说出这样灰心的话出来,这让妹妹如何是好?”
周贵妃叹口气拉起郑太太道:“你不用哭,想是我这福气到头了,我这一生虽受了些罪,但也享了旁人没享的福,且膝下又有子,也算是个全福之人,就算是寿字上短些,我也知足了。这宫里娘娘哪个的娘家不是权势冲天,我无依无傍之人,得皇上庇佑能到今日,已是上天给了额外的眷顾,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郑芊芸看周贵妃又气喘的厉害,便不敢多留,悲悲泣泣告辞出了宫。
郑芊芸回了府里,就有叶晨露的丫头端着一个托盘在府里等她。
及至见了方知叶晨露送来一幅八尺开的《六臂如意轮观音菩萨》画,另一封信。
郑芊芸将那信打开看时,见那信是叶晨露写给自己的。那信上文字倒一般,只说她受伤不能前来拜见,前日偶得了这幅画,不敢荼毒,她一心向佛,今将此画奉于自己,希望来日能得自己亲传之类的话。
郑芊芸见那信上言辞恳切,又向那画看去,见那观音面容慈祥,画像颜色鲜美,造型结构如真人一般,觉得甚是可亲,便笑而收下将宫里贵妃娘娘赏下的一盒点心令紫藤带回,等叶晨露腿好了可来府里一起讲经论法。
叶晨露一边向郑芊芸示好,一边想法子对墨子桐做着手脚,但墨太太似已看出她的心思,墨子桐院里单设了小灶,一应吃食皆由黄妈等几个贴身人亲自料理。叶晨露看饮食上一点针插不进去,只得另想主意。
这日恰巧听说宫里流行在外衣之下穿上由织锦裁制,质地硬挺的背子,在两肩衬起阔的轮廓,裙子也由上小下大的裙摆变成中部蓬起,裙裾收缩的新式样子。便请人按新式样子给墨子桐和苏姨娘各做了一套让紫藤给两人送去。
送给墨子桐的是上身鹅黄襦,下裙为白花缬绿锦缎裙,送给苏姨娘的是上身月白襦,下身浅灰连珠白花纹锦缎裙。
墨子桐收到衣裙,顺手赏了紫藤一条和绿君等几个人一样挂着银饰吊坠的缨络。
紫藤出了屋子,手中拿着缨络回头向屋内看着,连翘在此时正在院里看着小丫头用剪刀剪去已经开败尚未落地的花叶,连翘虽不是叶晨霜陪嫁来的丫头,但与紫藤相识多年,看紫藤出来便笑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叶姨娘受伤后太太就免了早晚两回问安,刚才看你托着个托盘盖着卓琰子,是什么好东西,都送下了还回头瞧着?这缨络是太太赏你的吧!”
紫藤一听连翘问起托盘,便嘴里吱吱唔唔道:“也没什么,你们在剪花呀,叶姨娘让我快快回去,等闲了和你说话,我先走了啊!”
连翘和紫藤说话时,绿君恰巧从院外进来,看紫藤和连翘话也顾不得说慌慌张张就出去了,心中疑惑却也未多想,便进了墨子桐屋子。
绿君进了屋子看墨子桐正在看书,转头看到案上放着一个托盘,小支棱和春芽正在收拾散乱地放在上面的一身衣裙,便小声对屋内的小支棱和春芽说道:“这衣裳哪里来的,不像是太太的。”
小支棱也小声说道:“刚才叶姨娘打发紫藤姐姐送来的,说是宫里的新式样子,正好你来了,我们打开你看看,和以前的样子真得不一样,也说不上支棱,也说不上不支棱,反正就是新式样子,你正好瞧个新鲜。”
春芽也凑上前小声说道:“我看那衣裙怪模怪样的,不知哪里好,宫里居然时兴起来了。”
两人说着便一人提着上襦,一人提着下裙,将那身衣裳展在绿君面前。
绿君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这裙子中间鼓着,倒正好遮住太太的肚子,你们别说,送得倒正是时候呢!”
春芽因是个小姑娘,个子还未长开,那裙子边正好在她鼻子那里,她闻着那衣裳味道香甜,便往上凑了凑使劲嗅了几下,笑道:“绿君姐姐,小支棱姐姐,你们也闻闻这衣裳太香了,真好闻!”
绿君听了正要凑上去闻,忽见春芽鼻子里开始流血,忙将衣裳递到小支棱手中,拉着春芽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流鼻血了,快把头抬起来别动,我去打凉水来。”
墨子桐一听春芽流鼻血了,也吓了一跳,忙将手中的书放下起身走到春芽跟前问道:“好好的,怎么忽然流鼻血了。”
说话间,绿君已站在门口对春芽说道:快来到外面用凉水拔一下血就止住了。
小支棱此时已将衣裳放在案了,扶着春芽往门外走去。墨子桐看着她两个背影又看着案上的衣裳苦笑了一下,心想:“叶晨露,亏得我是从那个时代来的,你这点小把戏也想害我。倒是春芽跟着受了水了,看来母亲提醒的非常有必要,她是不弄出来事非来不罢休,看来我这一胎确实难养。”
绿君在看小支棱将巾子用凉水摆了给春芽降温,鼻血已经不流了,便心事仲仲地进来看着墨子桐道:“太太,那衣裳有问题,您别靠近它。”
墨子桐吃惊地看着绿君道:“你怎么知道的?”
绿君道:“刚才看紫藤和连翘话也不多说就慌慌张张出了院子,我还疑惑呢,春芽这刚闻了闻就流鼻血了,定是那衣裳有问题。幸亏太太没挨着,否则这会就不是流个鼻子血那么简单了,我快把这衣裳拿出去扔了吧!”
墨子桐忙摆手道:“不用扔,你这一扔倒打草惊蛇了,你去找个箱子来,咱们把它收起来,今天咱们就回墨府去,然后就说在墨府里流血了,需得在那里静养一段时日。”
叶晨露听说墨子桐在墨府流了血,便着急想知道是不是流产了,但此刻府里的人皆不知情况。叶晨露便着急忙让汤妈回叶府请叶太太去墨府看看情形。
叶太太并不知就里,听到墨子桐流血了,便急忙备了些安胎之物去了墨府。
进了屋子,看端木华也在,便急忙上前拉着墨子桐的手问道:子桐,怎么回事,听说流血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墨子桐此时躺在炕上对叶太太道:“干娘,没什么大事,不小心滑了一下,大夫瞧了说无大碍,就是得卧床不能下地,一时半回怕是回不了府里了。”
叶太太关切地说道:“没事,现在养胎要紧,府里还有她们呢!你在这里好生养着,这一胎来得不易,再不敢出事了。”
墨子桐看叶太太急切的神情心想:也许叶太太不知情,否则她这演技也太好了,不过还是要陪着把这出戏演下去,否则收不了场。
想到这便道:“大夫还说了,这胎虽保住了,但孩子可能先天不足,将来难养活。”说着那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