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明月高悬。
空旷的大山,蝉鸣之声,愈叫愈欢。
前去平安县的路并不算很远,只是相对而言会比较绕。
且路途要跋涉经过横岭山,抵达至平地,再走近两公里的距离便到了。
李云舒徒步行走于黑暗中,依旧是看得清楚脚下的山路,绕来绕去。
顿时,一阵凉风从山外袭来。
树木枝干随之摇摆,月照之下的影子徐徐飘荡。
李云舒行至半山腰处,凉意涌上脖颈,不禁抬头望向天空。
天色黑压压得仿佛整个云层伸手就能够触摸得到。
风渐渐地变大起来。
骤然间,雨势倾盆而下,哗啦啦的如瀑布般奔流齐下,不停有耀眼的紫光闪亮,雷声仿若近在咫尺。
身旁的大树被吹得左右摇晃,甚至被狂风压得撑不起来。
这雨来得实在太快了,导致李云舒身上还是被淋了一些,连忙使着避雨的法术,雨顿时无法靠进身来。
眼见雨势没有减小的情况,不得不加快脚步,往山上走去,看看有无遮雨的去处。
不然将灵力耗费在这种地方,实在太过浪费。
突然,远处仿佛有个小屋的影子屹立于上面。
到了近前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座破旧的寺庙。
不过这寺庙倒也没荒废到哪去,墙壁尚且完好,看得出有过修补,只是墙上的壁画已然看不清楚。
李云舒踏上石阶,下意识认为寺庙是有和尚在的,没曾想却没得到回应。
又陆续敲了几下,听到里头传来大汉的大喝破骂,夹杂着被捂嘴的声音。
“别敲了,敲得你爷爷耳朵不舒胡...直接进来吧。”
李云舒这才意识到这座寺庙应该被遗弃了,那么墙壁上的修补工作,就是留存的过客所为。
既然如此,就不再逗留,推开了寺庙紧闭的大门。
开门一看,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破损的佛像,朝内一看。
寺庙内有三拨人,看起来不像是一路子。
从他们各自烧起的火堆间距分辨出来的,一处就位于佛像底下,围着一位中年男子与圆脸小姑娘,身上衣物有所破损,另外两处则是位于左右两侧,足有二十余人,左侧那边衣服上有黄氏商号的标志,右侧则是远顺镖局的旗杆。
想来想去,会造成这种局面,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忌惮于中年男子的身手,甘愿缩至较为狭窄的区域,二是具有良善的品格,尊老爱幼嘛。
然而第二个也就是骗骗还未闯荡江湖的愚蠢少年郎罢了。
毕竟中年男子与圆脸小姑娘,这样的搭配着实异常惹人注意。
李云舒记得是大中午路途中相遇过,可那时还是乘坐的黄皮马车,庙外可未曾见到。
没曾想会在此相遇,明明之前相遇,指的路是另外一条才对。
而后看见了中年男子衣裳的破损,兴许是遭遇了仇家追杀吧,改变了路线。
这局面看起来倒是诡异得很,佛像下宽敞的位置,硬是只有两人,商号镖局的人却是选择无视。
这让李云舒上了心,也没有去挑拨的想法,表达着善意,拱拳道:“各位,小道在外遭遇暴雨,不得不在此停留,打扰了。”
说完,随便找了个位置当作休息的地方,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此时,右侧镖局那边传来了窃窃私语,其中样貌凶狠的壮汉与旁边的同伙低声细语聊着。
“老吴,我看这小道士大有问题啊,你看外边那暴雨的情形,身上竟然只有斑斑湿迹而已。”
“而且,从进来到现在,还从不摘掉斗笠,是长得太丑,还是长得太漂亮了,像个娘们儿,不肯让外人看见。”
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地看向道士所在的方向,又和老吴的有一句没一句地捧哏。
老吴笑了笑,心想着后面这句才是重头戏是吧。
原本聊得正欢正起劲的时候,相貌凶狠的壮汉被当头一拍,被打断了兴致,心底不高兴了,转头就要开骂,看清了模样,咽了回去。
“大哥,又咋了嘛。”
“哟呵,还委屈上了是吧,你说你,说归说,越说越上头,声音越大,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镖头低沉着脸,说得又想甩手,看壮汉怂样,微微叹了口气,朝小道士那边握了握拳。
“还请这位道长见谅,底下人嘴没个遮掩,回去定会处置。”
李云舒本也没怪罪的想法,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只是摆了摆手,就继续静下心来,观察着周围情况。
壮汉还是很不服气,极力放低了声音,细如蚊声,对着镖头说道:“老大,那小道士年纪轻轻的,哪有啥大本事啊,何至于这般客气。”
镖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小道士静坐的姿势,凑近了说道:“出门在外,莫要惹事,别得罪人,导致影响了走镖,之前我说了不下十遍,你还听不懂是吧,再啰嗦下去,回去之后,给我去罚抄一百遍名字,没抄完以后不许出来。”
壮汉一听,急了眼了,连连摆手,让他罚抄名字,这可了得。
镖头瞧壮汉低眉顺眼的样子,知道这小子不服气,只好解释道:“你且看小道士身上水渍并不多,这说明什么?”
壮汉性情刚烈,即使表面上已服,心底仍是不服气,随口一说。
“说明之前藏身在这附近...”
话未说完,又挨了镖头的一巴掌。
“你可是忘了,庙外的雨势颇急,就算躲避于寺庙边上,那也绝不可能只有这点斑迹。”
镖头越说越气,又甩了一巴掌过去,懒得与莽夫再言语。
壮汉委屈地看着镖头转过去的背影,摸着略微肿起来的脑袋,闷哼一声,躺在地上,面对着寺庙的墙壁。
中年男子只是抬起头冷眼看来,随即低下头,表情变得异常温和,与圆脸小女孩嘴里说着话。
“爹爹,我们真的能找着鹿衔草,救我娘吗?”
“当然可以了,这次绝对不会错。”
“吃完之后,就先睡会儿觉吧。”
中年男子眼神温柔至极,慢慢抚摸着圆脸小姑娘的柔顺头发,安慰着睡了过去,轻轻放于地上,戒备于四周。
黄氏商号那边的少年,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些什么,有点坐立不安,时不时望向大门。
位于身旁的老者,发现了年轻人的不安,拍了拍其肩膀,安慰道:“少当家,别多想了,那村民所说的话,可未必是真的。”
恰逢此时,庙顶之上,轰然炸响了雷声。
少年是头一次走商,本就局促不安,怎料突响惊雷,猛地站了起来,险些掀翻了锅。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附近的人。
镖局那边守夜的镖人,看来这边,善意地笑了笑,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听说了些什么?”
老者正要阻止少当家,却没料动作慢了,也只好任其如此。
少年咽了口唾沫,不禁压低了声音,“我从路过的村落那边听说,山上可能闹有妖怪...”
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还是从被妖怪所害的村民家属口中所得知。
不知为何,看着少年认真的神情,配合着外边的电闪雷鸣,竟有几分真。
镖人笑道:“公子,放宽心吧,庙内如此多的人,就算是真有,也足以吓跑它。”
这话倒让少年觉得有理,环视整座寺庙,提起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老者起身把少当家按压回原位,对着四方拱了拱拳,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