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妇女所在的队伍年轻儿郎骤然暴起,缩在一起的汉子呲牙咧嘴,面容可怖,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中年男子拔起腰间的砍刀劈在身后,妇女则一把揽过姑娘将她死死护在怀中。
讲真,要不是身边人还会天山游,方季平真不敢放心。
方季平扫了一眼那边混斗的众人,脱口而出:“咱走吧。”
王初元抱起付与洋,笑着说道:“让他们狗咬狗也不错,只是我们现在似乎也走不了。”
混乱中心在楼梯口,妇人同为那位姑娘甚至被困在了楼梯上,进退两难,方季平下意识以为王初元是因此而言,他抬起手指向栏杆,直接翻出去的话却卡在喉咙。
在他所指的前方起了一片波澜,宛如平静的水面被置入一粒石子。
现在方季平一看的这东西的反胃,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好,“我他什么什么东西啊,他封印这什么吗他是吗?”
姚成安嗤笑道:“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我靠!老姚你刚刚是在嘲讽我吗?!”方季平更加震惊,若是在平时他也许会高兴姚成安要放下架子,可惜现在这时候不对,方季平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哪怕如此,他仍坚持问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布的?”
姚成安淡淡的说道:“刚刚。用气血笼住了整座客栈,好大的手笔。”
换言之,那人在外面,现在就在。
方季平眼神冷了下来,气势一变,平乱出,刀身似乎附着什么东西,蓄力到连李松寒这样的肉身修士都无法忽视,天山游破开。
他毫不犹豫,一刀劈下。
“当——”
碰撞不绝如缕,远处妇女身子晃了晃,满脸苍白,“吕生奇,他们是修士!”
“天山门!”中年男子以三境修士的实力格挡那么多人,属实吃力,看向眼神方季平分为炽热,好像看见了救星。
然而他的救星脸色比他还难看,那封印受了方季平一刀竟闻丝不动,这让他难以接受,“我操这么强的吗?!”
李松寒拽过他想要走进一探究竟的身子,强行掰向正在激战的人群,方季平顿时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你他妈几个意思!把他们引过来干屁啊!”
“大宗子弟不……不可见死不救啊!”中年男子叫声凄惨,衣衫不整,颇为狼狈,让人想不起他刚出屋时的风姿。
方季平下意识反怼:“老子又不是!”
方季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的很,他不是,他们中可有人是。
方季平把平乱飞踢起,再用脚步一点,刺穿试图从后面偷袭中年男子的纸人,莫名熟练的接过中年男子的位置。
下一刻中年男子一把推开方季平,冲进他身后的“保护区”,落在王初元脚前。
方季平挥刀的动作一顿,调侃说道:“出门不看黄历确实不行。”
方季平本意是想说自己,岂料李松寒收回迈出半步的脚,扯起中年男子的后襟,如同捏小鸡般将他抛出栏杆,随即和姚成安一起加入战场。
中年男子惨叫一声,接着切割的声音传来。
王初元好奇的扭过头看热闹,被溅了一脸血也不在意,付与洋小小的一只歪着头瞅,淡定的不像个四岁孩童,中年男子一生最后一面便是如此。
惊悚至极。
……
“啊!”妇女惨叫一声,仿佛死的那个是她,妇女双腿肉眼可见的开始,颤抖靠着墙才堪堪站稳,艰难的伸出手扯住少女的衣袖,哆哆嗦嗦的请求,“杀了他们!伊儿……”
少女嘟起嘴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是阿婶,他们前面还有人欸!”
“那就都杀了!”妇女情绪的那根线崩断,巨大的悲伤向她袭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落下,她抽泣着,明明屋内无风她的话仍听不真切,“生奇……”
少女纠结地绞着衣角,最后点头答应。
少女掀看面前的白纱,露出被灼烧尽毁的容貌,她冲小手哈一口气嘿的一声把手向前一甩,那条胳膊衣袖瞬间消失,红纹可怖,大火从她的指尖涌出,纸人以及疯魔了的汉子一声不响地被火焚烧。
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声响。
姚成安双手飞快的结起法诀,上前一步,挡在大火之前。
王初元把付与洋扔给方季平,把手伸入围栏上方。
方季平连忙接住她,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初元被搅得血肉模糊的双手。
气血融入病骨,薄膜晃动,“咔嚓”,方季平脸色微变,这方灵力含量飞速下降,其之快让他难以适应。
薄膜瞬间破碎,激起一阵风,王初元用病骨吸收了所有气血!
王初元二话不说,身先士卒跳了下去,方季平扭头看了一眼,也随之跳了下去。
李松寒一把揽过姚成安,大火没了抵挡,眨眼间到了面前,李松寒先将姚成安甩了出去,硬生生扛了火势一刹跳了下去。
方季平刚一落地,将付与洋丢给王初元,飞踏大厅桌椅,一刀砍掉少女的手,刀柄一转狠狠砸在少女后脑,他力度控制的极好,没有见血,灵力在颅内一荡让少女昏死过去。
被当个球一样丢来丢去,付与洋眼泪在打转,深刻意识到自己有多多,明明委屈的嘴一撇就要哭,还是第一时间从王初元身上下来,轻轻的吹他那森森白骨。
王初元一愣,失笑摇头,未曾想她一个孩子能懂事到这种地步,用完好的那只手轻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方季平掐着少女的后脖颈,王初元向他颔首,他明白其无事,转而去看李松寒的伤势。
出乎意料李松寒后背没有一丝伤痕,只是皱着眉头轻按太阳穴,几人不明白他伤在哪,一时间不敢去碰他,也不敢开口询问。
半晌,李松寒缓过神,一脸惊奇:“娘们招式可邪!火不是直接烧在身上,是直接烧在小天地的!哇,我从未见过这种招术!”
“是元素。”姚成安一锤定音,看向李松寒眼神复杂,“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我身上保命物件可比你多。”
李松寒挠了挠头,颇为懊恼道:“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没反应过来,只想着我防御比你强。”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总不能用你的命去赌吧。”
姚成安思索片刻,哦了一声。
他没有怪方季平不管他,他对刚刚发生的事其实是欣慰的,王初元探路,方季平抱着付与洋不能冒险,落地的第一时间是打昏少女,以防变数,他则抵挡火势再被李松寒接应,相当默契。
这和他们打了太多次架有关。
姚成安以为他这一辈子一心向道,莫说朋友,能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就不错了,现在的这一切完全脱离了他的规划,但仔细想想,好像还不错。
“元素啊?”方季平摸上下巴,沉吟道:“哦,妤圆是元体,以后她修这个啊?那……”
他看向少女可怖的面容,于心不忍,面貌对于女孩有多重要,是不用谁来说的。
王初元笑道:“以后我会和她讲明,如何选择全看她自己。”
方季平看着她,眉眼间有淡淡的忧愁,“这要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李松寒呲牙咧嘴推了他一把,“怕啥?嫁不出去让老王娶了呗!对于修士来讲年纪算个屁!”
姚成安抬头给了他个暴扣,李松寒刚想说话,看见王初元凝重的表情怔愣住,王初元正色说道:“这种事以后还是别在成林面前说,她当真就不好了。”
李松寒嘴张了张,闷声说道:“我说真的,妤圆这种情况没被养娇纵就不错了,但以后怎么和别人相处还是个问题,你就是养条狗也得对它负责到底吧?更别说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王初元沉默,气氛一时尴尬下来,付与洋眨巴眨巴大眼睛,对于他们之间的凝重浑然不觉。
方季平看着她,眼底涌出一丝羡慕。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王初元不在回答的时候,他说道:“还是那句话,我把她带出来的自然会对她负责,但对她负责又不只是娶她,江湖又不止儿女情长。”
而且一切的前提还是她修习元素之法。方季平在心里默默补充,毕竟他所认识的王初元可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
王初元将受伤的手向里面缩了缩,俯身将付与洋抱起来,几人向大门走去,一切如常。
方季平故意落后一步,走到李松寒旁边,压低嗓音问:“你抽什么风?上次老姚打断你,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意思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懂!”李松寒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我小时候和师尊学过看面相,老王和妤圆以后肯定要来一把虐恋情深!”
“真的假的?”
“嗯嗯!童叟无欺!”
走在前面王初元的停下脚步,扭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们,我耳朵其实很好使啊?虐恋情深?嗯?”
两人瞬间噤声。
……
在方季平等人离开后,妇女从楼梯口处的木桶后探出头,惊魂未定,赶忙跑到少女跟前,把她摇醒,一把抱住她,泪流满面:“伊儿!阿婶只有你了!可别出事啊。”
少女悠悠转醒,拍了拍妇女的肩,满眼疲惫,扯起一个笑容,轻声说道:“阿婶都怪你,为什么要我杀他们呢?”
妇女立马推开她,错愕后便是愤怒,破口大骂说道:“吕伊你是不是有病?要不是为了你这张破脸,你大伯会来吗?要不是因为你,你大伯至于和他们起冲突吗?死了那么多人,即使你是下一任家主也别想好过!”
“可是一切都是你们自愿的呀。”少女歪着头,“我和爷爷说自己来就好,是为了讨好我和爷爷,你们才说要来的饱。”
少女笑盈盈的样子让妇女一噎,她气急败坏,下意识的把少女当成寻常小辈,手刚刚扬起,一条浑身通红的蛇从妇女手心爬出,下一刻,红蛇遍布全身。
妇女眼中愤怒顿时被哀求与惊惧替代。
“阿婶你长得也不好看,但没关系,没人规定扒皮一定要自己穿嘛!”少女笑语嫣然,抬起右手,说出一个妇女万分陌生的词汇:“双城。”
……
对于客栈后发生的事,方季平一无所知,不然定感慨一句:天山游烂大街就算了,双城怎么也开始烂了?
此次投宿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几人埋头赶路,碰见单独列在街边的客栈,看都不敢看,宁可找路过的村农买干草,也不迈进客栈半步。
日行于林间是会出事的,比如……“老大,看!”刀疤脸指着前方王初元头上的金钗,眼睛放光不由自主不自觉地抹了把嘴角,“这值不少钱吧?”
被他称为老大的竟是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白衣书生,他摇摇折扇,带起一阵清风,点头笑道:“不止呐,你看簪身上的白玉!那个,那可不是普通的白玉,是软玉,冬暖夏凉,神奇的很!抢它一个,富它个百年!”
“抢你妈!”方季平落在书生身后,笑嘻嘻地给了他一刀。
……
待到王初元等人慢悠悠的赶来,方季平早把他们一锅端了。
白衣书生满身尘灰连连磕头求饶,姚成安扫了一眼,视线突然在书生脸上止住,开口说道:“我认识你,之前在村里丢的人就是你?他们说你被土匪绑去。”
后面的话姚成安没说,也用不到他说。
李松寒勃然大怒:“你的未婚妻日夜为你祈福,你的八十老母为你哭瞎双眼,合着你自己在土匪窝里过得滋润是吧?”
“不是啊官老爷!”白衣书生嘴角微微发抖,忽然伸手指向刀疤男,“你问他!我就是被他们绑来的!我我是被逼为虎作帐啊!”
方季平嗤笑一声还没说什么,刀疤脸咬了咬牙,大声说道:“是我们绑他过来的!要杀要剐,冲老子来!”
方季平愣了愣,忽地的扭头看向他,双眸盛满错愕,他突然觉得那个偷偷答应她们帮她们找回书生的自己很可笑。
方季平揉揉眉心,有些疲惫,“你罪不至死,我回去告诉你家人你死了。”
白衣书生欲言又止,方季平骤然暴喝:“你休想两边兼顾,你也可以告诉他们,你才是土匪头子,你在怕什么?”
书生讪讪,低下头,方季平满眼失望转身便走,王初元始终冷眼旁观,姚成安轻声问道:“不劝劝他?”
王初元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姚成安点头一把扯过李松寒。
面子比家人重要吗?方季平想,千万不要成为那种人。
……
他恢复的比王初元想的快,伸手指向前方石碑,“咱进这镇歇会儿?扎堆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竹泓镇。
“行啊,妈的睡干草要给老子腰睡折了!”李松寒飞奔,姚成安失笑摇头。
王初元刚才跟上,付与洋扯住他的头发,指向路边的野花,满眼期待,他只好先带付与洋去采花,待他回到石碑前,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
世上本无竹泓镇把他妈的狐儿台改了就有了。